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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槌如同密集的雨点砸在羊皮鼓上,第一场比试就要开始了。
    梁景湛依旧坐在角落里,身旁是他方才选出来的对手,瘦瘦小小的,筋骨还没有完全发育,平时应该也没怎么好好练过。
    这算不算以大欺小?
    梁景湛深思熟虑了一番,此时他也一十八岁。
    那就不算。
    很好。
    梁景湛放下心来,向后躺了躺,懒懒靠在墙上,眼睛被日光照得睁不开眼。
    长睫无力地颤了颤,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来,皮肤在日光下透出了亮光,皙白而纯粹。
    放眼望去,也只有他完全没有其他人那样的紧迫感。
    “你不准备吗?”
    梁景湛随口问道。
    他不动声色地将微微露出手腕的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手腕上的花瓣印记,这块印记是习了心法之后留下来的,怎么弄也弄不掉。
    小公子笑着回他,“有容王殿下在,一切就稳妥了,臣还担心什么呢。”
    梁景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郑重:“那你要努力而为之,千万千万不要辜负本王对你的期望。”
    比试已经开始了。
    梁景湛并没有心思去看。
    旁边的小公子看得起劲,拽着他指着一处,“你看你看,他肯定要输!”
    梁景湛随意扫了一下他指的地方,顺着视线,猛然看到一个熟悉不过的人。
    梁景湛定睛,看到那人正坐在对面的高台上,目光垂在下面的武台上,清冷而端庄,如谪仙翩翩入世,与凡尘格格不入。
    傅晏宁身着紫色官服,周围的同僚都坐得离他远远地,仿佛在躲瘟疫。
    有微风吹过,从树上落下几片树叶,在空中飞舞了几圈后飘到傅晏宁的肩上。
    梁景湛看到傅晏宁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弯起眼尾轻轻笑了笑。
    “容王殿下您笑什么啊?”旁边的人转回头看到他的笑有些不解。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做什么?”梁景湛的眼神还停留在傅晏宁那里,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什么?”
    这场比试很快过去了。
    几场过后,梁景湛听到小公子激动地告诉他离王上场后,他才将目光移到武台上。
    梁景湛坐的地方有些远,武台下面全是人,总有几个个子高的挡了视线,他拉着那小公子站起来,“走走走,走近看看。”
    到了五弟这场后,欢呼声明显大了些。
    “只要有离王,这场就一定有看头。”台下人人议论纷纷。
    “对啊。”有人小声嘟囔,“只要离王上场,十次有八次都能赢到最后。”
    偏偏到这场,底下就没有人再论到底是离王赢还是六弟赢了。
    梁景湛当然知道其中内情。
    明眼人都能看到离王梁添遇到权臣或者是兄弟时,总会剑下有意无意地少几分力道,最后输的也总是他。
    朝里传得离王殿下十次有八次都能赢,失败的两次无外乎是为此。
    因而其实大多人不用看都能猜到最后比试的结果是什么,可要做戏,就要把戏做足,捧场这事也算是个技术活。
    梁景湛挑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定,看着武台上的两人。
    武台上,离王梁添和六弟互相行了抱拳礼。梁添便抽出自己的长剑,六弟也提起自己的刀。
    梁景湛也没心思看他们是如何打的。
    他的目的很简单,只要让六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行。
    梁添在台上是处处放水,下面的人都和眼瞎了似的一个劲地欢呼雀跃。
    “六殿下要赢了!”
    周围几个人互相高呼着。
    梁景湛的脑袋也不再发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手腕一翻,胳膊施力,一个小小的东西破空而去。
    速度快到台下没有一个人看到。
    扔出去的小瓜子打在了梁添身上,压剑的力道加深,六弟被逼到了武台边缘。
    就差一点啊。
    梁景湛又抬起手腕,但这次还没等他出手,一阵劲风自对面袭来,有风沙滚滚迎面而来。
    梁景湛抬了抬袖,众人也都和他一样抬袖遮眼。
    等风声小了,梁景湛就听到几个人道:
    “离王……离王居然赢了?”
    梁景湛放下胳膊,就只看见六弟躺倒在武台下,身上被划了很多道伤口。
    看着格外狼狈。
    底下的人愣了愣才接受了这个结局,迟顿地拍着手庆贺。
    梁景湛笑了笑,目的也达到了。
    “怎么回事?这风来得实在诡异,方才还有人以物击我发力。”梁添跑下武台扶起六弟,“六弟你没事吧?”
    六弟没管他说了什么,捂着伤口说痛,脸早已成了猪肝色,嘴里恨得牙痒痒,被梁添扶着慌忙退场。
    看着他们走后,梁景湛望向对面高台,将每个人都瞧了一遍。
    那阵风来得确实突然,他实在想不到是谁出了手。
    对面的傅晏宁还在低着头扶额小睡,桌上盛了酒的玉质小杯倒在桌上,酒滴顺着桌边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梁景湛特意看了别人桌子上面摆放的东西都是整整齐齐,难道只是偶然?
    如若真是傅晏宁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容王殿下,到咱们了!”小公子出口提醒。
    “好。”梁景湛走上武台,撩了撩头发。
    拱手行过礼后,小公子拔剑,梁景湛两手空空。
    “容王这次怎么不拿武器?”
    “你懂什么,容王殿下是有自知之明了,你说本来就打不过,拿武器有什么用啊?”有人大声喊道。
    另一个哂笑:“对啊,万一打不过输了也可以说是没拿武器的原因!”
    “唉,这场没看头,结局都知道了。”
    “……”
    很多人都转头走了,还有几十个人留在台下。
    走开的人不明白同伴为何还在这里,便问:“你干嘛不走?”
    同伴嬉笑:“就想看看他是如何输的,这也是种乐趣嘛!”
    梁景湛对他们的话置之不理。
    “出手吧。”他站得端正,弯起眼睛笑了笑。
    小公子拔了剑毫不犹豫朝他劈来,剑光闪着眼,让梁景湛想到了在他临死前,梁添向他刺来的那把剑。
    梁景湛按兵不动,仍站在原位,等着小公子过来。
    “这是吓傻了?”有人在下面嘲笑他。
    一人捧腹大笑,嗓音粗重:“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不是嘛!唉,这次都不反抗了,看来也是明白了自己没有实力了。”
    场上几招过后,梁景湛依然还站在武台上,也仍是副云淡风轻从容不迫的样子。
    “恩?你看清容王的出招了没有?”一个人揉着眼,脸往前凑了凑,好像站得太远,要在后面把头都放到武台上去。
    另一个摇头:“太快了,看不见。”
    “容王这次出招怎么和不同以往?”
    “看着武艺好像精进了不少。”
    有人惊讶,指着台上的小公子:“啊……那位小公子身上的那么多道伤是怎么来的?”
    “我也没看清!”
    有人质疑道:“他两手空空如也,以他的武艺,就是拿了剑也不一定会伤到别人,这怎么可能?”
    随后,下面发生了阵阵惊呼。
    “小公子居然输了!”
    “这样都能输!”
    小公子擦了擦嘴角被打出来的血,眼神怨恨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梁景湛一副无辜的表情:“本王说了要让你使出全力的,这就是你的全力了吗?”
    台下已经叫嚣了一片。
    他们扬着手臂高呼:“容王偷奸耍滑!”
    “容王是想搞出人命来!”
    “这局不算!”
    “这局不算!”
    底下一片人争吵着要再比一场,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有几个人一同上奏圣人,请求圣人裁决。
    梁景湛见到高台上父亲转头望了望台下焚烧的断香,随便摆了摆手,“天色已晚,再比一场怕是得耽搁后面的比试,今日这一场还是快点完得好,怎么快怎么来。”
    天和帝说完后回头继续躺在软椅上,闭着眼惬意地享受着羽扇送来的凉风。
    听到不用再比之后,梁景湛下了武台,将身后的议论抛之脑后,仰头像个没事人一样潇洒离去。
    “放心,容王只是侥幸赢了这一场,你有见过他赢到终场的?这就和公鸡下蛋一样,是没有的事!”下面有人指着梁景湛的背影笑着道。
    “哈哈哈哈就是!明日还有两场,就等着看笑话吧!”
    不同于武台下面的懊恼丧气,高台上几个妃子看到梁景湛赢了之后欣喜万分,“容王殿下这一场赢了,还有两场要坚持住啊!”
    “容王殿下武艺居然一下就突飞猛进,真是厉害!”
    有几个人看完了比试意犹未尽地咂着嘴,边走边议论着:“既然离王殿下第一场赢了,那这次最后的胜者就非离王殿下莫属了!”
    “不错!”
    梁添在身后吭了一声:“诸位所言不妥,这次只是六弟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要说侥幸获胜的人,也该是我。”
    他与六弟经过此处时恰巧听到这些话,梁添便住了脚,看到六弟的脸色后,梁添浅笑着向他们解释。
    方才讨论的人一时没有言语,等到梁添走了之后才互相感慨,“离王殿下真是谦逊。”
    “离王殿下果然如众人口中所言,真乃谦谦君子一个。”
    “是啊!前宁有如此风流人物,国泰民安指日可待,离王殿下日后定当有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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