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旸和陆压从石榴村出来之后,便放了勾魂索锁起来的魂魄,曹旸从摄魂卷轴附卷上撕下来一条掷于空中,那些魂魄就附在附卷条上跟着回到了阴司,当然,曹旸也把这边的事情大致写在了纸条上,以便让阴司随时了解这里的动向。接着她便和陆压追着炸雷一路向前,炸雷去往的方向很可能就是白泽所在的地方,想到这里,二人也卯足了劲儿,谁知走了不久天空突然开始电闪雷鸣,下雨了,而且是特大暴雨。
天上炸雷的声音此起彼伏,盖过了旱魃雷,他们一时间失了方向。
“怎么回事道君?难道这普通的雷声可以掩盖旱魃雷?”曹旸疑惑道。
“一般来说不会,毕竟旱魃雷跟普通的雷声还是有区别的,但是这雷声……有点不对劲,里面夹杂着阴气。”陆压回答道。他和曹旸的身上此时早已被雨淋透,但是二人似乎并不在意。
封归村在破了三个门之后就停止了变化,但是停止归停止,村子的空间仍旧比最开始的时候复杂,毕竟变化停止不等于恢复原状。曹殷和曹旸依旧被困于两个空间,只能靠护墓兽方相和陆压的心灵感应来互通消息,这虽然算好事,但是他们依旧摸不清杜门的具体位置,杜门是八门中极其隐蔽的所在,白泽又特别做了隐藏,所以寻找杜门依旧不是很容易。曹旸和陆压可以跟着旱魃雷走,曹殷和慕容就得在大致定位以后靠运气了。
“那只能等雨停了再说了。”曹旸无奈笑道。
“嗯。”陆压随口应了她一声,有点心不在焉,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
曹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不远处有灯光闪烁,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不定。
“莫非是个村子?”
“看规模,应该是个小镇。”陆压说罢,开始向灯光走去。
走了没多久,他们便看到山坳间有一个颇为繁华的小镇,也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小镇的建筑物里影影绰绰的,外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得先找个地方避雨才行。”曹旸说道。雨实在是太大了,他们此刻也无法辨别旱魃雷的去向,只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再说,陆压说的雷雨之中有阴气她也感觉到了,这不太寻常。
“嗯,得避避,你看,那边怎么样?”陆压指着一处稍稍远离镇中的僻静地方,那边有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依山而建,楼身刷着灰白的水泥,颇为老旧。曹旸眯起眼睛看了看,似乎小楼的二层有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出租”两个字。
“有点不对劲呐……”曹旸不太想去那边,她已经很累了,从石榴村出来以后还没有休息过,小楼周身都散发着“我有问题”四个大字,但是不去就是失职。
“白丫头,累了吗?正好去歇歇。”陆压倒是一副轻松模样,根本没有犹豫,抬脚就往小楼走去。
有阴气却和魂魄的阴气不同,想到这里,曹旸捏了捏鼻梁,也打起精神跟了上去。小楼在镇子的边缘,与灯火辉煌的镇中格格不入,像是被遗弃的老人,静静地立在一边。小楼里面透出了点点灯光,一楼全亮着,二楼全黑,三楼有两家是亮着灯的,曹旸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整栋楼的格局,从外表看就是个普通的水泥砖楼。
陆压上前敲了敲楼门,没有人应,曹旸看到门边有个门铃按键,便按了下去,接着三楼的某处便响起了烂大街的门铃声。不一会儿,门那边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句无精打采的“谁呀”响了起来。
“劳驾,我们想住宿,外面的雨实在是太大了,我和我妹子没办法赶路了。”陆压轻车熟路地应道,满脸的兴奋,看起来对这种角色扮演游戏十分热衷。
门里的人没有搭茬,一阵“咯啦咯啦”转动钥匙的声音传了出来,接着大门被打开了,一张长满胡茬的大叔脸伸了出来,开始上下打量起曹旸和陆压,那眼神显然怀疑他们两人的关系。
“进来吧。”最后,男人只是嘶哑地说道,他把两人让进了门,问,“打算住多久?”
“住到雨停为止。”陆压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男人没有特别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开门做生意的人,只听他干巴巴地继续说道:“那就住二楼吧,二楼是日租。这一楼整个一层都是敬老院,三楼是长租户,很安静,你们是住一间还是住两间?”
曹旸看了看陆压,这种选择性的问题还是让他回答好了,毕竟人家是长辈中的长辈。
“两间吧,我妹子洁癖,不习惯和别人同住。”陆压愉快地说道。
你才洁癖!你全家都洁癖!曹旸不禁在心里气愤地反驳,住两间的理由多了,没必要这么说她吧!
陆压才不管曹旸心里的呐喊,他开始跟男人攀谈起来,自得其乐地扮演了一个唠叨哥哥的角色。男人话很少,大部分只是用单个词语回答他,不过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曹旸他们也了解了个大概:这栋楼原本是一所市属的精神病院,90年代以后就被废弃了,理由不详。男人花了一辈子的积蓄低价买了这栋楼,打算开一家旅馆,谁知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旅馆一直没有开起来,最后无法,只得半出租出去。一楼是敬老院,专门收容镇子上的孤寡老人,一共也就十四个左右吧,加上护工也就二十来个人,男人做起了房东,开始出租房的生意。这样能勉强维持生计,总比闲置赔钱强。
“一楼是敬老院呐,怎么这么安静呢?”曹旸开口问道,确实,老人再喜静也是会出声音的,但是现在整栋楼都是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老人嘛,一到晚上就很安静,而且这些个老人的耳朵都不好,也不爱说话。”房东慢慢地解释道。
曹旸不太信他说的话,老人素来害怕孤独,哪怕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也会跟人家聊天,而且耳朵越不好说话声音越大,房东显然在说假话。然而她和陆压都没有当场揭穿房东,他们尚未理出个头绪,不能贸然行动。
房东把他们二人带到了二楼角落的两间房的门前,给了他们钥匙,说了句:“里面可以洗澡。”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曹旸和陆压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打开属于自己的屋门走了进去,接着从里面锁住了房门。曹旸刚把钥匙放下,陆压就从隔壁穿墙而过来到她的面前,表面上让人知道他们两个人是分开的,这样如果对方真有问题的话便会比较容易引蛇出洞,现在戏做足了,该合计合计下一步了。
“这栋楼里面一股死气,房东的身上也是,但是又不像是死人,不是僵尸就是……”
“活死人。”曹旸接口道。
活死人是介于死人和活人之间的一种东西,不同于僵尸,他们是有知有识的,僵尸只有到了飞尸阶段才有可能产生意识,且外形丑陋(慕容除外),但是活死人的外表跟活人无异。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那就是活死人不是自行形成的,而是百分之百人为造成的。这就说明,这栋楼里的活死人是别人“养”在这里的,至于原因,呵,也许就是为了绊住他们。
“现在整栋楼里的形势不明,只知道三楼有两家,二楼只有我们,一楼全是老人,其余的一概不知,我觉得我们得先发制人,探听点虚实才行。”曹旸建议道。
陆压听罢,倒是没有立马回应她,他想了想,说道:“先不用急,就算这里的人有问题,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休养,至少今天就不要随便行动了。你的伤没有完全好,还是先休息为好。”
曹旸不太想在这个□□一样的地方休息,但是现在看来这是最明智的选择,陆压道君一路护着自己到现在实属不易,自己再不听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想罢,她点了点头。
“乖。”陆压笑了笑,示意她坐下来,曹旸知道这是要帮她调息的意思。
“有劳道君。”曹旸恭敬道。
“客气。”陆压笑笑,一副“小菜一碟”的表情。
二人就这么调息着休息,陆压帮她输入一些灵力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曹旸虽然还是有点心神不宁,但是也顺利休息了一晚。
一夜无话。
第二天,雨还是没停,不仅没有停的架势,连变小的趋势都没有,还是天雷滚滚,暴雨倾盆。早上起来,曹旸先去一楼转了一圈,发现有一两个护工一边望着窗外的大雨一边小声地交谈。一楼还是一片寂静,也没有看到老人的影子。
“你好。”曹旸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跟护工打招呼道。
护工疑惑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打扰你们了吗?我是昨天傍晚住进来的租户,听房东说一楼是敬老院,怎么没看到老人出来遛弯呀?”曹旸笑着问道,做出天真的样子。
“雨没停,老人出来不好。”其中一个护工冷冰冰地说道,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的同伴跟在后面也离开了,压根都没正眼看曹旸。
曹旸也不恼,看着他们拐进了房间后,便打算随便潜进一个老人的屋子看看,正有这个念头呢,就听得陆压在她身后跟她打招呼道:“白丫头,你在做什么呐?”
“道君?”
“嗯嗯,你还在屋子里睡懒觉的时候我就出来转悠了,顺便跟三楼的租户打了个招呼。”陆压笑盈盈地说道。
“三楼住着什么样的人?”曹旸连忙问。
陆压打了个手势,意思说一会儿单独聊,这时房东走过来问他们吃不吃早饭,曹旸觉得这是一个见见楼里别的人的好机会,于是冲陆压点了点头,二人一起跟房东来到了位于二楼的餐厅。
【待续】
第125章 鬼村之恐怖合租(2)
二
小楼里面的餐厅是当时精神病院留下的,房东买下小楼时没有改动,想额外多赚一些伙食费,所以有的时候房客们会去餐厅吃饭。曹旸和陆压坐到靠窗户的位子上,用以便于观察其他人的行为,其实整栋楼租客很少,除了二楼的他俩,三楼算上房东一家也就只有两家在。之前陆压走了一圈,发现三楼的租客是一对母子。
曹旸觉得无聊,开始扒鸡蛋,刚开始扒,就看到三楼那个住家的母亲走了进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儿子没跟来。
“老板娘,多来个鸡蛋,我家小佟需要多补补,他拉琴可是很辛苦的。”那位母亲双目炯炯有神,即使眼底有重重的黑眼圈,还是难掩其兴奋。
老板娘是房东的妻子,听到这话勉强挤出个微笑,曹旸看得出来,不是她不高兴,是她根本没有精神头儿露出更大的笑容了。老板娘是个瘦削的中年妇女,面色十分苍白。
“李老师,你们家小佟真有出息啊,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听听那个什么小提琴啊?不过也是您教得好。”老板娘客气道。
这位李老师在听到别人夸自己儿子的时候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听到自己被夸的时候笑容绽的很大。
“可不是,没有我这么费心费力地教,他哪儿能进步得这么快。我啊,这辈子就喜欢小提琴,但是年纪大了啊,虽然得了好多奖,但是没人继承终究是个遗憾。小佟这孩子虽然相比于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资质差点,但是在这么一个幽静的小镇闭关几年肯定有不少提高。”李老师越说越眉飞色舞起来,仿佛她正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全然没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走进了饭厅。
“妈妈……我能在这里吃吗?我想休息……”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在屋子里一边练习一边等吗?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快回屋子里继续练琴去!”李老师看到儿子的一瞬间突然没了笑容,转而发怒道。
“可是妈妈……我真的累了……”小佟可怜巴巴地说道,低下头去。
“孩子既然累了,就让他休息一下吧。”老板娘看着小佟的样子,在一旁劝道。
“你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吗!刚会拉这么两首曲子就偷懒!”李老师伸手去拽小佟的胳膊,愣生生地想把他拽回屋去。
小佟明显不想回去,一点也不配合,任凭他妈妈费力地拖拽,他也不挪一步,他的鞋子在地板上上形成摩擦力,这让他妈妈拽起来有些困难。曹旸和陆压看着这一切没有动,活死人的一切行为都和生前无异,要想让活死人往生就必须找到他们的死因,或者是打断活死人制作者的法术,后者显然目前行不通,不管这里的情形是不是白泽所为,他们此刻都无法找出制作者,所以只能想办法查处他们的死因。
外面的暴雨还在下,一点停的趋势都没有,如此下法居然没有引起山洪,这说明暴雨不是真的雨,而是困住他们的一种阵法。这种阵法很有可能跟活死人有关,曹旸看了看陆压,后者以一众既来之则安之的表情看着眼前的闹剧。
“妈妈……求求你……我已经练的很好了……我想休息。”小佟抽抽搭搭地说道,“我不是已经拿到市级比赛的冠军了吗……我会去全国大赛的,能让我休息休息吗……呜呜呜。”
“你以为你拿到市级冠军就了不起了吗!你怎么不跟比你强的人比!跟你妈妈我小时候比!我带你到这里闭关练琴容易吗!你还有理了!!”李老师不依不挠,疯子一样继续拽小佟的胳膊,“你爸爸之所以离开我们就是因为我们还不够优秀!我们什么时候更强了他到时候就会夹着尾巴回来了!!那个混账男人居然说跟我生活太累!自己明明不行还振振有词!”
小佟妈妈李老师愤恨地说着,曹旸从话里听出来个大概,这孩子也够倒霉的了,有一个这么追求完美的妈妈,不仅如此,这位妈妈还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极度自我。这对母子的性格如此有特点,还真是练就活死人的好材料。
“小佟妈……别这样,吓着孩子了……”老板娘有气无力地劝道,这种劝法不仅毫无用处,反而火上浇油。
“什么‘小佟妈’!叫我‘李老师’!”李老师突然对着老板娘叫道,生生地把老板娘吓得一哆嗦。
“妈妈……我、我已经尽力了……您在我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得过……”
“你说什么!你敢这么说!”
小佟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妈妈打断了,只见那个李老师气得眼睛冒火,疯了一样地拽起了小佟。
“妈妈!疼!”
小佟的喊声并没有得到他妈妈的怜惜,反而激起了她更大的疯狂,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么大劲儿,她干脆硬生生地拖着小佟开始往自己房间走去。小佟大叫着,恐惧不已,看来是不止一次被这么对待了,他大声地向老板娘求救,但是瘦弱的老板娘却无能为力,反而着急地瞅向曹旸和陆压,眼神中尽是请求。
“那老板娘命中无子,所以对那孩子很是照顾,不过真是奇怪,明明能有孩子的,却保不住。”陆压伸出左手一边掐算一边疑惑道。
“那老板娘呈现一种病态,恐怕她家里也不太平。”
曹旸话音刚落,就看到房东循声走来,他一看到这种情景,第一反应不是去帮助小佟,而是快步向老板娘走去,抬手就打。餐厅里立刻响起了老板娘的尖叫声,小佟和他妈妈没有特别的反应,一看就知道他们早已对房东的做法习以为常,房东打老婆应该是家常便饭了,而且不分场合。只是那尖叫声更加激起了李老师的狂躁,她拖拽起自己儿子就像是脱了缰的野狗。
“你这个死婆娘!管什么闲事!有本事自己生个娃!臭婆娘!该死!!”
第126章 鬼村之恐怖合租(3)
曹旸没想到一个外表邋遢颓废的中年男人,打起老婆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这种人惯于欺软怕硬窝里横。本来这一切搁在平时他们看看就行了,没有必要插手,毕竟这是凡人自己的事,但是今次既然要破活死人的局,那就得做点什么。她看了看陆压,陆压还是那副悠然模样,一点也没有想插手的意思。
“打住吧。”曹旸有些不耐烦,起身闪到小佟身边,拍开了李老师的手,这期间还不忘拿筷子当工具,使了个寸劲,打在房东的手腕上,打得他一麻,暂时停止了打骂。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让在场的人都一愣,谁都没看清曹旸的动作,都在奇怪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过了两秒钟,那个李老师反应过来了,她对着曹旸大叫道:“你是谁!凭什么管我的事!”
“真没礼貌,在公共场所打扰人家吃饭不说,还对人大吵大叫,你这种人居然也配叫‘老师’。”曹旸淡淡地笑道,轻描淡写地瞥了小佟妈妈一眼。
“我管教我的儿子!你管不着!”李老师气急败坏地叫道。
“你的家事我管不着,但是公共道德方面我还是有发言权的,更何况家暴是犯罪。”曹旸说罢,瞅了一眼一旁的房东,房东愣了愣没说话,却握紧了拳头。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曹旸冷笑了一声,对李老师继续说道:“毕竟孩子是拉琴的,手很金贵。”话音刚落,李老师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瞬间再次发怒,一把抓过小佟的手用力抠了起来。
“啊!!!”小佟疼得大叫。
曹旸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施法还击,却在突然意识到李老师是凡人的时候停下来,只得徒手去拉。刚把手伸出去,就被李老师故意抠掉了一层皮肉,瞬间鲜血流了出来,曹旸这才发现小佟的手和胳膊上全是抠痕,看来没少被自己的妈妈摧残。而李老师的指甲又尖又长,仿佛是刻意留起来专门抠人似的,一点也不像是拉琴的人的手,同时她还发现李老师的右手大拇指有疤,那条疤特别狰狞,曹旸瞬间明白了,造成李老师这么极端的原因之一很有可能是她出过事故,大拇指受损,再也不能拉琴了。然后就把自己的希望变态地强加于自己的孩子身上,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一方面希望儿子继承小提琴,一方面也希望儿子永远不如她,这种病态的期冀让她变成了一个暴躁的矛盾体。
刚这么思考着,曹旸受伤的手腕突然被人一握,她抬头,看到陆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边,一边握住她受伤的手腕,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老师和房东,一股压力感油然而生。李老师和房东瞬间停住了吵闹和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陆压,曹旸看到了他们的眼神由惊转怕,膝盖开始打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