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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河村里家家户户在这个季节都忙,但阮茂金却奉了老婆的命,在这个农忙季节去打听谁是自己女儿阿秀和程春生好事将近的流言的传播者,以及始作俑者。
    忙活了半个多月,到村里各家各户的蚕茧出来的时候,他总算是打听出来一些消息了。据说,这话是他二弟阮茂银最先在村头杂货店说出来的。
    万万没想到,还真被自己老婆猜对了,多半是自己二弟跟二弟媳妇干的。
    阮茂金尤其想不通,不是二弟媳妇,是他亲二弟去乱传话,他这么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回到家后,他去找最近上火嘴烂了的二弟阮茂银,直杠杠问他:“茂银,人家都说是你说的我家阿秀跟隔壁春生要定亲了,你为啥这么说?”
    阮茂银一说话嘴就疼,不过,他看见阮茂金憋着火的样子,就忙解释:“不是,我听阿香说程春生买布送给阿秀,我就想阿秀好事近了。隔壁春生跟阿秀很配,我这当二叔的希望他们以后能在一起。”
    阮茂金“哼”一声,道:“你还真是好心!不过,我不希望你再这么好心下去,我女儿的事情不劳你这当二叔的操心!”
    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出去。
    “哎,大哥……”
    阮茂银嘴张大了些,扯着烂了的嘴角生疼,他赶忙捂着嘴,把后面的话咽下了。
    他想了想,觉得这事情也不能光自己使劲儿,程家也该主动些。
    等嘴好了,他要去找程立柏说道说道。
    阮家的蚕茧今年大丰收了,因为知道黄大龙在收蚕茧,阮老爷子决定把自己家的五百多斤蚕茧卖给黄大龙。
    黄大龙亲自上阮家来,买了蚕茧,让家里的长工挑着去永清河里租的货船上。
    阮茂金跟阮平也去帮忙,帮着挑蚕茧送去船上,看到黄家房子后面的私人码头旁边停着五六艘船,不由得感叹黄大龙今年的蚕茧生意做得大。好几船的蚕茧,这得卖多少钱啊。卖得钱多,赚也赚得多吧。
    放眼东河村,还没有谁家后生这样做生意的,黄家老大真是能干,这样的后生,有女儿的人家,怕是都想将女儿嫁他。现在,他可算明白了他二弟那么热心撮合阿秀跟程春生一起了,他是不想自己得这么个好女婿呢。
    不过,阮茂金想,自己这次偏不让他如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不会很长。
    ☆、第33章
    黄大龙跟黄二龙两兄弟忙了四五天,就收了六条船的蚕茧, 东河村养蚕的人家的差不多都把蚕茧卖给了他们, 只有程家除外。
    程立柏说要跟自己的几个儿子把蚕茧运去九亭镇卖, 九亭镇上有缫丝厂下来收蚕茧的收购站, 人家给的钱不比黄家兄弟少。他不想把自家的蚕茧买给他们, 帮着他们去赚钱。
    其实不想把自家蚕茧卖给黄大龙的最重要的原因程立柏没说, 就是他不想他儿子程春生的竞争对手黄大龙赚越来越多的钱,万一这家伙再弄个什么花样出来怎么办?
    比如说万一黄大龙再去给阮家送个什么值钱的东西,到时候自家春生是不是还要再出一笔钱,才能够跟阮秀定下亲事呢。
    春生的二叔已经跟春生签了个协议, 帮着春生弄四五十个大洋还给黄大龙,让春生跟阮秀定下亲事。
    至于阮老爷子说的那个一年后春生凑够钱,阮秀也中意他, 就让两个孩子在一起的话, 他也听儿子春生说了。
    一开始程立柏跟他老婆一样都觉得阮秀挺不错的, 跟自己家儿子春生相配,只是在知道春生要跟阮秀一起, 就要出那四十多块大洋的虎骨钱后才不乐意了。
    既然现在这笔钱有了着落,自己儿子又那么喜欢阮秀,那他这个当爹的也没理由挡着,不让儿子去喜欢阮秀。
    程立柏也知道自己家的蚕茧不卖给黄大龙,对于黄大龙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因为程家不卖,还有很多村民要卖。黄家给出的收蚕茧的钱价格合适, 跟九亭镇那间缫丝厂的收购站相比差不多,但黄家的收蚕茧的船就停在穿村而过的永清河里,相当于在家门口。黄家的长工还有大龙兄弟还帮着把收的蚕茧挑去船上,他们只需要在家门口收钱就是了,谁还愿意不嫌麻烦把蚕茧自己运去九亭镇卖呀。
    但他就要做出这个样子,表示东河村还是有人家不嫌麻烦,不去跟黄家示好,不巴结黄家。
    于是,程家父子把自己家的骡子套上车,跑了好几趟,把家里的好几百斤蚕茧运去了九亭镇上的丝厂的收购站卖掉。一天下来,父子几个都累了。
    刚回到家不久,阮茂银一只手里拎着两瓶酒,一只手里拎着一条咸鱼上门儿了,他说他是来找程立柏喝酒的。
    程立柏跟阮茂银年轻的时候常常一起玩,成亲以后也时不时在一起喝个小酒。
    有时候是程立柏拎着酒去找阮茂银,有时候是阮茂银拎着酒过来找程立柏,所以今天这样的情况也算稀松平常。见到阮茂银提了酒来,程立柏累一天下来正想喝点儿,当然欢迎他来。
    程立柏叫老婆程罗氏把阮茂银拿来的咸鱼拿去炸一下,顺便再炸点儿花生米用来下酒。
    他跟程立柏面对面坐着倒上酒,先抓了两把生花生剥着吃,一边闲聊。
    阮茂银就问他今天干嘛了,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程家今天卖蚕茧的动静大,阮茂银并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问的,就是想挑起话头。
    果然,程立柏就说自己带着两个儿子送家里的蚕茧去九亭镇,卖给缫丝厂设在镇子上的收购站,跑了好几趟,才把家里的蚕茧卖完了。
    这时候,程罗氏把咸鱼和花生米都炸好了,给他们端了上来。
    阮茂银就笑着说:“嫂子,你也坐下喝点?”
    “不了,你们喝,我还要去做饭。”程罗氏很少在家里来了男客的时候陪着坐在丈夫身边,实在推不掉邀请,也是喝上一杯酒,吃上几筷子菜就走。那还是没事的时候,象今天这样父子几个人去卖蚕茧,累一天下来都需要好好吃个晚饭,她是更不可能坐在丈夫跟前的。
    程立柏也跟着说家里老小还等着吃饭呢,老婆也没个媳妇帮忙,她不去做饭没人做饭。
    程罗氏点头:“是啊,总不能我叫我婆婆去做吧,荷花还小也做不好……”
    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哎,嫂子是个勤快的好女人,大哥,你有福啊,要是根生和春生快点儿娶上媳妇回家,嫂子也就能歇一歇了。”阮茂银叹气道。
    程立柏仰脖喝了半杯酒,夹了几颗花生米放嘴里嚼着,才慢慢说:“谁说不是,我娘一直催着,想要根生和春生早点儿娶媳妇进门呢。”
    阮茂银便接话:“根生的亲事咋样我不知道,可春生的亲事不是板上钉钉了吗?我侄女儿阿秀很喜欢春生呢,春生也喜欢阿秀。”
    程立柏摇头:“彼此喜欢又怎样,你阿爹可是说了黄大龙送虎骨的钱要还上才能让我家春生跟阿秀一起。我们家什么样你也不是不晓得,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来。虽然春生二叔前些日子回来一趟,说那四五十块大洋他替春生出,可也要等好几个月才能回来拿出来呢。”
    “我们家的一条家规你也晓得吧,这亲事讲究个你情我愿,既然你们家的钱有着落了,我看,不如你们这就去向我阿爹和阿娘提亲。其实,你们这卖了蚕茧,不是有钱吗,可以把钱先垫上,等你二弟回来了再让他拿出来补上这一笔钱。我也是为你们着想,你看看,嫂子多累。”
    “你不提我还真忘了这一茬了……”
    这次卖蚕茧,程家到手了五十多块大洋,拿出钱来足够把黄大龙的那四十多块大洋还了。
    既然可以还黄大龙的钱,当然有了资格向阮家提亲,要是两个孩子真是彼此喜欢对方,这亲事不是一提就能成吗?
    现在是四月出头,要是提亲成功,快得话等到下半年九月十月就能把亲事办了。到时候家里不是多了个能帮老婆的媳妇了吗?
    要真这样的话,春生的亲事能比根生还提前,因为他娘虽然托人在给根生找媳妇,可到现在还没个信儿。这样一来,春生的亲事不是最现成的吗?
    “要是大哥有这个意思,就早点儿上我家提亲,到时候我帮你,让我阿爹和阿娘早点儿跟你们定日子。”阮茂银端着酒杯觑着程立柏说。
    程立柏喝了酒,有点儿兴奋,一口就答应了阮茂银,他说:“好,明天我就让老婆去找媒人上你家提亲去!”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我写着最舒服,哈哈!谢谢gn们的支持!会一直定时日更到完结,强迫症伤不起……
    ☆、第34章
    对于阮秀来说,民国十年五月三日这一天是个她后来不想记起, 偏偏留下深刻记忆的一天。
    东河村里的村民们在卖完蚕茧后的几天都会休息几日, 聚在一起吃吃酒, 去九亭镇上赶个集。村里人都有跟秋收之后差不多的喜悦的心情。这个时候在一年之中, 尤其是上半年里, 是媒人们走村串户很活跃的时候。趁着这卖了蚕茧之后, 村民们家里的钱罐子里面多了钱而带来的喜兴,媒人们觉得说亲成功的可能性都大增。
    这一天,大概九点多钟,东河村里专门给人做媒的名叫马桂芳的媒人上阮家来了。
    程罗氏昨天晚饭后特意去找了她, 托她上阮家去帮她家春生向阮家提亲。
    马桂芳四十多岁,也是东河村的村民,她跟她丈夫王贵两个在农闲的时候都有副业, 她丈夫农闲的时候会去当货郎, 走乡串户的卖货。她呢, 给人做媒,也要走乡串户。还别说, 两口子的这副业居然可以互补。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们两夫妻的副业,就有买了杂货的村民托王贵回去叫他老婆做媒的,也有叫马桂芳做媒的村民让她捎带杂货的。
    给这附近村庄的村民们做媒已经十多年,马桂芳撮合成功的夫妻也有几十对。她嘴会说,又会察言观色,东河村的村民们但凡要托人做媒,头一个就想到她。
    程罗氏就是在阮茂银喝完酒离开后去收拾碗筷, 她丈夫程立柏叫她去找马桂芳的。他醉醺醺地催着她吃完晚饭就去王贵家一趟,让王贵老婆马桂芳明天去阮家提亲去。
    她当时听了问丈夫这么急干嘛,而且程立松不是还没有拿钱回来吗?
    程立柏便告诉她,卖了蚕茧有钱,可以把这个钱先拿出来,等到二弟回来,出了钱,再把那个钱补上就是。
    他想让春生早点儿娶上老婆,好帮程罗氏干活,那样她没那么辛苦。
    这个话程罗氏爱听,而且她觉得丈夫难得有这样开通的时候,再说了,她早就希望二儿子春生能够跟阮秀早点儿定下亲事,以免夜长梦多。
    所以她立马答应了,吃完饭之后就赶紧去找马桂芳了。
    找到人之后,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马桂芳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她也听到过村里流传的那什么春生跟阮秀郎有情妾有意的话,她认为要是这样的话,这亲事一说就成,自己赚三块大洋的媒人钱很轻松。
    于是,第二天早晨起来,马桂芳收拾打扮了,就摇摇摆摆的去了阮家。
    到了阮家后,她直接去了北屋,找阮老爷子和阮赵氏说话。
    在她看来,阮家是由阮老爷子当家的,凡是阮家小辈的亲事,当然是要先跟他说。只要阮老爷子点了头,这亲事就算定了,到时候再去见阮秀的爹娘,走一走过场,等到两边定下亲事,她的媒人费就到手了。
    马桂芳进了阮家院子,凡是看见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干嘛的,阮家现在年纪到了的女孩就只有阮秀。所以马桂芳是受人所托上门来提亲,这对象就是阮秀。然而他们不知道到底马桂芳是受了谁家所托上门的。尤其是阮茂金夫妇,更是猜测这马桂芳是受黄家,还是程家,又或者说别的家来的。
    之前程家不愿意出四十多块大洋,阮茂金夫妇也有耳闻,后来又传出程家愿意出钱,但这个钱是程春生的二叔程立松帮忙出的话。至于程春生和程立松签订的协议他们倒是不知道。
    程立松不是出去了还没回来吗?
    所以这来提亲的应该是黄家的面儿大?
    阮茂金夫妇真想这就去北屋,听马桂芳怎么说,可是阮老爷子没叫他们过去,他们就只能呆在屋里等消息。
    ……
    阮秀偏偏在媒婆马桂芳上门时不在家,她阿奶叫她去小竹林耙些竹叶竹笋壳回来,家里的引火的材料不足了。
    背着大背篓,阮秀拿着一个竹耙梳就去了小竹林。
    穿来之后,这种事情她并不少干,这个小竹林至少来过十几次,不过,这都是去年的事情。
    今年在小竹林跟黄大龙见面,被程家老太太看见并有所误会之后,阮秀就一次也没有来这里。其实她阿奶和阿娘也叫她来耙竹叶过,但她就是宁肯被她们骂她懒,她也不来。
    今天她肯来,大概也是跟对黄大龙的看法转变有关。
    现在她在竹林里面用竹耙梳耙那些枯黄的竹叶和竹笋壳时,还会想起跟黄大龙单独见面的情形呢。
    真奇怪,以前她根本不愿意想起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带着淡淡的甜味。
    竹林里此时很寂静,初夏的竹林里有微风,竹叶在头顶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竹叶上还有昨晚凝聚的露珠,偶尔会滴落下来,落在阮秀的头上还有脸上,带来清凉的感觉。
    阮秀用竹耙梳一下一下的耙着竹叶,再将它们捡起来放在背篓里。
    她认真地干着活儿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竹叶和笋壳被踩碎发出的声音。
    有人走过来了?
    是谁?
    阮秀猛然回头,没想到她看到的竟然是程春生,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正朝着自己走来。
    他的脸上带着笑,是阮秀喜欢过的那种阳光的笑容。
    阮秀停止了手上耙竹叶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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