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以他们俩目前的关系,睡在一张床上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于叶夜洗澡的时候还认真思考过自己要不要和可乐打一个快乐分手炮,再不济温情地相拥而眠也是可以的。
...现在看来霍可乐并不想。
叶夜难免有点惋惜,但也识趣地没再说什么,顶着头湿漉漉的头发就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着找电吹风吹头发,水珠就这么滴滴答答地顺着发尾坠下,隐没于搭在肩头的白色毛巾里。霍可乐看了一会儿,到底没抵抗住过往十年里养成的习惯,起身探手接过了吹风机,坐在叶夜的背后帮他吹干。
两人挨得近,身上都还带着未干的水汽,相同的沐浴乳香味交织在一块,像是回到从前,那时霍可乐不过二十五六,揣着满腹少年心事,在剧组安排的酒店里,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心上人湿漉漉的发梢。
而现在,大抵是最后一次了。
想到这霍可乐握着发尾的手微微发紧。
他心知叶哥不会喜欢自己死缠烂打,他也的确想做得足够从容,可到底是满心满眼的苦涩,在他那副故作平静的表象下翻江倒海,几乎要涌上喉头从嘴中呕出,让他冷静到残忍的爱人看一看自己那颗心究竟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可霍可乐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叶夜看不到的角落里,在那将干的发尾上,落下了一个小小的亲吻。
叶夜似有所觉,转身去看,只来得及瞧见手长腿长的男人从背后抽身站起,瘦高的个子在灯下被拖出个长长的影子,声音轻轻地说:“叶哥,吹干了。”
再之后的事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们一前一后进行洗漱,叶夜换了身尺码正合适的睡衣——应当是霍可乐原本为了“未来”而准备的——便在床上与床下各自睡了个好觉。
叶夜就着窗外照进的朦胧天光低头去看脚边的霍可乐,那原本薄而浅的眼皮此时微微发肿,脸上还带着干涸的水痕,映衬在脸上,像是烈日下贫瘠的的河流,最终消匿于枕头之上。
...也可能只有自己是真的睡了个好觉。
叶夜无声叹气,从床上滑下,蹲在垫被边沿,伸手戳平了霍可乐虽在梦中仍然微微皱起的眉心,又探手去摸他的枕边。
和以前一样,霍可乐总是习惯将手机放在枕头旁边,叶夜撑着身子随便扒拉了两下就翻了出来。
手机仍然是他离开前霍可乐所用的那一个,叶夜摁亮屏幕时,还能看见是当初自己拍的照片做成了壁纸,照片上年轻而神采飞扬的霍可乐对着镜头爽朗大笑,背景是片遥遥无际的大海蓝天,明朗的不得了。
叶夜与照片里的霍可乐的对视了两秒,就忍不住跟着露出笑容,而后熟门熟路地划到密码界面,按照霍可乐的习惯输入了他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手机屏幕微微一闪:密码错误。
叶夜:“...?”
叶夜狐疑地沉默两秒,输入了霍可乐的生日。
密码错误。
叶夜又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密码错误。
叶夜:“......”
是怎样?
其实霍可乐已经有第二春了?
叶夜沉默两秒,心惊肉跳地输入了陆恒的生日。
密码错误,锁屏一分钟。
叶夜松了口气。
他欲言又止地攥着手机看着霍可乐的睡脸陷入沉思,并在那一分钟过去之后,陆续尝试了诸如“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日期”、“霍可乐第一次告白的日期”、“两人第一次做快乐运动的日期”等等后,终于姗姗来迟地想起了什么。
叶夜输入了叶语秋的忌日。
手机在微微卡顿之后,进入了主界面,壁纸上眉目清润的男人面上带笑,似是隔着屏幕、时光和世界,遥遥与叶夜对视了一眼。
有一说一,叶夜觉得大可不必如此。
想也知道,霍可乐用这个日期做密码,多的是自我惩罚的意味,可不管是作为曾经一心一意爱过他的叶语秋,还是作为如今始乱终弃的叶夜,都不需要他用这种方式来纪念自己。
如果一定要说,叶夜反倒是比较希望霍可乐也能和小顾老师一样突然失忆从此脱离苦海...但现在说这些不过都是废话,叶夜总不能说干就干给霍可乐一棒子,只能把霍可乐的屏保密码给直接取消,再转到微信界面给陆恒发了条消息。
临近要走,叶夜心中原本想交代的事情有很多,可等真落于指下时又觉得太过多余,于是删来减去,最后也只是在对话框中说霍可乐最近这两天心情不佳,希望对方过来照看,如果有空再带对方一块去超市采购回把冰箱填满。
他没有署名,发过去之后了就重新关了手机放回霍可乐的枕边,而后轻手轻脚地收拾起昨天换下的衣服退出房间。
临关门前,叶夜于昏沉的天光中最后看了一眼霍可乐熟睡的侧脸,用气音说了声:
“我走啦。”
——
七点十五,陆恒准时准点从梦中醒来,多年社畜生涯早就让他养成了相当规律的生物钟,生怕哪天起迟了自家手下艺人就出事了,到时候吃瓜都赶不上那些兢兢业业的自媒体人。
陆恒摇摇晃晃地酒店过于柔软以至让他腰酸背痛的大床上爬起,摸起床头眼镜戴上的同时也迅速地想起了现在的情况。
苍天可鉴,他本来是和霍可乐一起住在租好的公寓里的,自己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和对方一起守株待叶夜守她妈个一百年,下一秒就被霍可乐直接连人带包请了出去说有人要来如果他在场面会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