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趟出来就是为了上香,不是为了和野男人幽会?”
肖继柔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虚,道:“你说什么呢,你快送我回去!”
她这模样一看就是心虚了,庆王更是妒中火烧:“你果然是出来和野男人幽会的……”
“什么野男人不野男人的,我俩已经和离了!”
庆王最怕的就是这句话,所以肖继柔每次说出来,他都痛苦难当,无言以对。错的是他,伤她的也是他,他没脸辩驳。可他同时脑海里也想起有人对他说过的话——
“你和六弟妹夫妻多年,定是有非同一般人的感情,她若是真想走,你当初被罚去守陵时她就走了,又何必等你这么久,还不是惦着你,不舍得你。即便她让她不舍的人不是你,也总归是两个孩子,妇道人家就是这样,心眼小,爱拈酸吃醋,你不会哄女人,还想坐享齐人之福,就等着后院里闹出大乱子来吧……
“男人哄女人不外乎几条,脸皮要够厚,心要黑嘴要甜,她喜欢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当然这不是哥哥的经验,你没哥哥本事,哥哥后宅的那些女人们,哥哥一黑脸,她们就吓得什么都依着哥哥了……不过物极必反嘛,光吓还不成,你还要懂得她们的心……”
“那事我不认账,我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他在燕山陵卫最后悔担忧的事,就是写下的那封休妻书。可他其实心里也知道,他若不在京中,她是不忍心走的。
瞧瞧,他就是这么卑鄙,表面上佯装大方的给她休妻书让她离开,放她自由,其实心里都算准了她走不了。所以当肖继柔要走的时候,庆王真的慌了,他恨不得扔下一切再回到那荒无人烟的燕山,只要她还能继续待在庆王府,还做他的庆王妃。
肖继柔不敢置信地看着庆王,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了,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我后悔了!我要反悔!”
庆王一面说,一面将肖继柔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声音痛苦而又挣扎,呼吸急促,声音充满了哀求:“我后悔了!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继柔,我不放你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没脸跟你认错,我知道造成的伤害什么都弥补不了,可我真的错了,你别走好不好……
“你看我们还有琰哥儿,还有珠珠。你若是走了,两个孩子怎么办,你难道舍得让他们没娘?你这些日子不在府里,琰哥儿和珠珠每次问我你上哪儿去了,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长大了,也都懂事了,问过两次就不再问了,可我知道他们心里其实天天都在想你……”
肖继柔气得嘴唇都打啰嗦了,使劲一把将他推开,泪珠也滚了下来:“赵佑继,你无耻,你竟敢拿孩子……”
一见肖继柔哭,庆王就慌了,忙给她擦眼泪:“我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了你舍得琰哥儿和珠珠?”
舍不得,就是因为舍不得,她才会痛苦纠结迷茫。
庆王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继柔,你给我个悔改的机会,我一定会待你好,待两个孩子好。”
肖继柔深吸了一口气,擦干眼泪,也不看他:“你先送我回去,我必须得回去了。”
庆王的面色一下子痛苦起来,“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我不放你走,你想都别想,我也不会跟你和离的。我去宗人府查过了,你那封和离书还没送过去,你也还没被从玉牒除名,你还是我的王妃,我不会放你走的……”
“赵佑继,你要干什么……唔……”
庆王将肖继柔抵在树干上,近乎贪婪地吻着。他想念这个气息已久,在燕山时,每次都想得身体发疼,想得只能用冰冷的水冲洗,才能暂且按下这股思念。
“继柔,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赵、佑……继……”
“我知道你想我了,我也想你了……”
肖继柔好不容易喘过来气儿,红着脸骂道:“你不要脸,你卑鄙,你无耻……唔……”
“我就卑鄙,我就无耻,我就下流,我就只对你一个人下流……”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阵叫喊声,正是肖二爷的声音。
肖继柔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一把将庆王推开,头也不回就跑了。
庆王在她身后说了什么,可她根本没有听清。
“你跑哪儿去了?琼儿说你不在厢房,吓得我们四处去找你。”一见着妹妹远远的走来,肖二爷几个大步就来到妹妹身前。
肖继柔半垂着眼:“我想去恭房,哪知走错了路,直到听见你唤我,我才顺着声音找了回来。”
肖二爷狐疑地盯着她:“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荒山野岭的,我又不认识路,怎么敢随便乱跑。”肖继柔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岔,又问道:“对了,二哥,你不是说出去办事,事办得如何了?”
一提这事,肖二爷的脸就阴了下来。
“还别说,真是倒霉,姜潮出门时骑马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拉着他不丢,一直纠缠着,硬是要让他陪着去医馆看大夫,让随从替着都不行。方才姜家的人来说了,他今日恐怕是来不了了。”
肖继柔心里一跳,却又不敢把怀疑告诉二哥,只能说:“既然来不了就来不了吧,咱们这趟出来就当做是来上香。”
“也只能这样了。”
之后两人也没在寺里用斋饭,就离开了普愿寺。
整整一个下午,肖继柔都心事重重的。
晚上歇下后也睡不着,借着昏暗的灯光,睁着眼看着床顶的帐子。
她想了很多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四周静悄悄的,外间时不时传来守夜丫头睡梦中的呓语声。
肖继柔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
窗户突然响了一下,在静谧的深夜中特别清晰。因着床榻这里也看不到南窗那边,肖继柔也没有多想,只当是风吹动的声响。
直到帐子外面出现一个明显就是男人的身影,她才反应过来是贼人进来了。
她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就想叫人,纱帐突然被人从外面掀了开,她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正是庆王。
庆王一身黑衣,竟是学了那偷香窃玉的毛贼,半夜三更闯人家女儿家的闺房。
肖继柔直接吓呆了,等她反应过来想撵人的时候,庆王已经来到了床榻前。
“你是怎么进来的,这半夜三更你跑来作甚!”
“我想你了。怎么也睡不着,就想来看看你。”
“现在你也看见了,快走吧。”莫名的,她觉得有些怕,出言斥道。
庆王顾左右而言他:“下午那会儿想说的话也没说完,你若是睡不着,咱们说说话。”
“半夜三更谁跟你说话,你快走,不走我可叫人了。”她威胁道。
“你叫吧,把你哥你爹叫来再打我一顿。我知道你不会心疼的,这是我应得的。”
肖继柔急道:“你现在怎么成这样了?怎么如此无赖!”
当然是有人教的,不过庆王不会说。
庆王央求道:“继柔,你别恼,咱们就说说话,说说话。”
“你想说什么?”
“随便说说什么,自打入了京后,你就不怎么愿意跟我说话了。不像以前,你总是有很多话跟我说。”
肖继柔嗓子被堵得难受,道:“我为什么不跟你说话,难道你不知道?”
“是我鬼迷了心窍,做出很多让你不开心的事。我每次想辩解,可你总是回避,我也难以启齿。”他苦笑着看了她一眼,狠狠地搓了把脸才又道:“我知道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对她也只是怜悯……”
肖继柔冷笑:“是怜爱吧。”
“你听我说完好吗?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提她了。”
肖继柔抿着嘴,没有说话。
庆王继续道:“初次我说我醉了酒,你一直不信,一直到了最后见面的那次,我才知那日她对我下了药……”
庆王说了很多,这也是他第一次对肖继柔剖白了自己内心所有的一切,包括光明包括阴暗。这是哪怕肖继柔都不知道的,也许她模模糊糊猜到过,却不如庆王直白坦述这般来得震撼人心。
“有时,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一条见不得光的老鼠,浑身带着阴暗而潮湿的臭味……你是那么的好,我每次见到你,总会有一种自惭形秽感,总是下意识不由自主把自己伪装得若无其事,伪装得坦坦荡荡……
“……说了怕你不信,我和她其实没有几次,若不然她也不会从外面抱来个孩子……她说得对,隔在我们中间的从来不是她,而是我的心……”
……
庆王不知何时走了,肖继柔却躺在榻上彻夜难眠。
整整一个白日,肖继柔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肖夫人见了,几番欲忍,都没人忍下。她将女儿拉进自己房里,叹了口气道:“自打你回来了,娘就从来没问过你是怎么想的,知道为何吗?”
肖继柔不禁看向她。
“因为娘知道你走不了。别问娘为何知道,娘也是做了快一辈子的人妇和人母。你还小的时候,娘就和你爹说过,怕你日后会吃苦。为何?因为你爹没纳过小,所以你两个哥哥脑子里也没有纳妾的观念。这是在咱们家,咱们自己做主就行了。可外面不一样,你也不一样,你是要嫁出去的。
“娘怕,怕你会吃苦,可再怕也没用,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出来。娘心想,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凡事还有家里人帮你担着。可娘见你这些日子愁眉不展,却又忍不住想劝劝你。
“你没有在真正的大宅门里生活过,自然不知那些女人心思是如何的多。如果这件事你早些给娘知道,而不是自己苦苦撑着,让娘来解决,就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女人送走。想必那时候庆王即使会有微词,也不会拒绝,毕竟他看重你。总比任毒疮烂着,越烂越大,却坐视不管的强。那不是坚持,不是骄傲,不是贤良淑德,是蠢!”
“娘,我……”
肖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好了,知道你不爱听,娘就不说了。”
“娘,我不是……”
“咱娘俩别的都不说,就来说说琰哥儿和珠珠。你也嫁入皇家多年,知道皇家的处事方式,你如今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是仗着他愧疚你在乎你,仗着陛下对你怜悯,仗着皇后和你的交情。可要知道什么都是会被消磨干净的,你要知道对于陛下和皇后来说,有了庆王,才会有你。没有庆王,哪里会有你呢?
“你不愿归家,除了庆王,是无人会从中插手干涉。可你有没有想过,庆王不可能永远不娶妻,一年不娶两年不娶,可日子长久了即使他不愿娶,上面也不会坐视不管。娶了妻后自然有新妇,新妇会有孕,会有自己的孩子,而琰哥儿和珠珠两个作为前头留下的嫡子嫡女,是时该如何自处?
“娘知道,女人心里有一口气,憋着就难出来。可怎么出气,就讲究方式了。你大概不知,你爹曾经也有个劳什子表妹,差点……不过你没学了你娘的性子,你娘闹归闹,但也没闲着,三下两下就把她给强塞了出去,送得远远的,让她一辈子都看不到你爹!”
肖夫人说着,杏眼往里间斜了一眼,只是肖继柔没看见,沉浸在纷乱的心绪中。
“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娘就不多说了。”
肖继柔点点头,站了起来:“娘,那我回房了。”
待她走后,才从里间走出个气质儒雅的男人。
“夫人,你怎么又旧事重提,还当着咱们女儿面前提,你让我这个做爹的以后可怎么自处?”
“你也知道羞啊,羞就对了!”
“我当初可没有……”
肖夫人一瞪眼睛:“你还想有什么?不是我说,这表妹什么的最是讨厌,天下没男人了,就知道祸害表兄。我跟你说,咱家以后可不能让那劳什子表妹出没。”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顿了顿,肖大人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柔儿是否能想明白。”
“我女儿可随了我,从来不是个蠢人。真像铁牛说的那样再找一个,再找一个能不娶妻不纳妾,还不是自寻烦恼。还不如就掐着手里这个,就凭着之前的事,保准他一辈子服服帖帖。”
肖大人拿眼睛去看她:“原来你就是这么把我掐了一辈子的?”
“难道你不乐意给我掐?”
“我怎么会不乐意,我最是乐意给你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