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21年晚秋,那个时代最伟大,或许也是唯一的英雄——祖逖病逝于兖州雍丘(今河南省杞县),享年五十六岁。
很多年前,祖逖曾跟刘琨说过一句话:“真希望赶上天下大乱,那时候豪杰群起,我们一定能携手纵横中原!”
《晋书》中,史家这样评价说:刘琨年轻时声色犬马,阿附贾谧,想来就是个轻佻之徒;祖逖闻鸡起舞,盼望世事多难,也无非是出于趁乱取功的狂妄心理。没料真到国家沦亡之际,二人却能一改往日浮华,挺身而出,只手擎天驱除鞑虏,终成一代名将,成就千秋万世的英名!
祖逖死后,弟弟祖约继承其军队的统治权。不过祖约能力不济,仅仅一年光景,他就又被石勒赶回到淮南,将兖州、豫州一带拱手让出。
祖逖毕生的努力真就这样付诸东流了吗?当然没有,他给后人讲述了一段波澜壮阔、感人肺腑的故事,讲述了一个痴狂妄想是如何变成毕生信念的故事,讲述了一个轻浮少年是如何成长为伟大英雄的故事。
英雄,懂得战争的目的是拯救,而不是灭亡。
矛盾升级
早年,祖逖听说王敦仗着声势威压皇室的时候,放过豪言:“阿黑(王敦小名)若敢对朝廷不恭,我必讨伐之!”
如今,祖逖死了。
这段时间,驻军江南重镇武昌,山高皇帝远的东晋最高军事统帅——大将军兼江、扬、荆、湘、交、广六州都督王敦,可以算是整个江南真正意义上的土皇帝。近来,他对司马睿很有意见。
他主要不是为自己,而是替堂弟王导憋着一肚子气。近两年,司马睿一直不遗余力地提拔心腹臣子来扼制王导的权力。
司马睿的心腹臣子即是前面提到的两个王导的政敌——刘隗(wěi)和刁协。司马睿登基后,任命刘隗为丹阳尹,刁协为尚书令。尚书令就不用多解释了,我们主要讲讲丹阳尹。东晋国都建邺所在的郡是丹阳郡,其地位等同于西晋的京畿地区河南郡。丹阳尹即丹阳太守,与河南尹一样,叫尹而不叫太守,只是为了凸显京畿郡的重要性。丹阳尹刘隗一手控制京畿地区政务,刁协则控制尚书台政务,二人是响当当的实权派。
刘隗和刁协跟王导闹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二人均崇尚法家,主张严刑峻法;王导则号称江东最具分量的和事佬,主张宽松政治,宁可网漏吞舟,也不能苛察执政,平常干得最多的事,就是各种法外开恩送人情。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政治理念,注定双方不会和睦相处。
刘隗和刁协既然没法抱王导的大腿,摆在他们面前的路也就差不多绝了,还能找谁当靠山?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想压制王导的司马睿。诚然,也可能二人是在王导权力飞速膨胀的过程中,对受压迫的司马睿起了同情心。无论他们是从感情角度出发,主动投怀送抱,还是从利益角度出发,企图押个大宝豪赌一场,总之,他们成了江东集团数一数二的保皇派臣子。
不过,历史上那些推崇法家者大多性格苛刻狭隘,最有名的就是春秋时期帮助秦国变法的商鞅,他由于得罪太多人,失势后惨遭车裂之刑。而刘隗和刁协也同样有这个性格缺陷,凡事以法为先,不讲人情。与其说这是他们超前的法治理念,莫如说这更符合他们的性格特征——管你皇亲国戚还是豪强权贵,谁犯法就治谁,毫不姑息。正因为这样,绝大多数的同僚都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更何况,二人跟王导为敌,同僚就算是为了讨好王导,也断不会给二人好脸色看。
荀藩的儿子荀邃跟刁协是亲家,刁协想让荀邃做吏部尚书,可荀邃为了跟刁协撇清干系,死都不肯答应。
一次,周在尚书台突发急病,刁协连夜救治,照顾得无微不至,总算把周给救活了。翌日黎明,周的弟弟周嵩闻讯赶到尚书台,他一见到周,就破口大骂:“你怎么跟刁协这佞臣有来往!”周嵩对刁协恨之入骨,其原因当然不像他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原来,周嵩曾因仗势欺人受到过刘隗的弹劾,他本来犯法在先,却把秉公执法的刁协、刘隗称为佞臣,实在有点不讲理。
江东集团的大小官吏多属士族豪门,平日里少不了欺男霸女。他们无一不是对主张法外开恩的王导感恩戴德,同时也给刘隗和刁协瓷瓷实实扣了顶佞臣的大帽子。凭良心说,二位“佞臣”绝对不会干出中饱私囊、以权谋私这类事。不过,二人能成为司马睿的亲信也并非因为司马睿崇尚法家,而是因为他们与王导对立的政治立场。
王导在江东人气越足,也就越不招司马睿待见。
王导心里也很不爽,但依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跟司马睿产生正面冲突,他喜欢低调处理这类棘手事——继续在私下跟同僚拉帮结派,他很清楚,只要同僚挺自己,司马睿肯定拿自己没辙。但这种局面却让王敦忍不下去了。王敦能如此得势,全因为有王导在朝廷里撑腰,他绝不能坐视王导被皇帝挤对不闻不问。
老弟为人太软弱,还得靠我出马才能解决这糟心事。
于是,他上了一封言辞激烈的奏疏为王导申冤。奏疏大意如下:“我记得陛下您说过,‘咱们三个(指司马睿、王导、王敦三人)应该成为像管仲和鲍叔牙那样的挚友’,这话我一直铭记于心,也相信昔日的恩情不会随着时间消磨……如今世道荒弊,人心躁动。王导又担负着辅弼重任,难免被佞臣诋毁,如果您听信谗言,肯定会引起臣子疑虑,到那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这话毫无疑问是警告司马睿,如果你敢再挤对王导,有可能激发政变。这封具有威胁性质的奏疏,在送达皇宫前却先传到了王导手里。
王导很愁。
前面讲过很多关于王导、王敦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彼此做后盾,联手控制东晋军政大权的事迹。然而,王导和王敦并不属于一类人。王敦是权臣,他嚣张跋扈,什么都豁得出去,什么都干得出来。王导也是权臣,他认为人不能什么都豁得出去,什么都干得出来。
《世说新语》中记载了王导和王敦的一个小故事。
一次,王导和王敦到石崇(“金谷二十四友”之一)家赴宴。石崇有个规矩,婢女劝客人喝酒,若客人不喝就要把婢女杀掉。王导为保住婢女的命,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王敦则坚持不喝,直至石崇杀了三个婢女都无动于衷。事后王导责备王敦,王敦却道:“他杀自己家人,关咱们什么事?”
前文曾讲过这故事在《晋书》中的另一个版本,只是石崇变成了王恺。无论石崇(或王恺)劝酒杀婢女是否属实,从中不难看出王导和王敦两兄弟迥异的性格。
王导只想当一个温和的权臣,凡事都尽量避免采用过激手段。
“王敦添什么乱?再这么闹,指不定会惹出多大麻烦。”
他把王敦的奏疏原封不动退了回去,希望能息事宁人。
然而王敦不依不饶,二度上奏。最终,这封奏疏还是送到了司马睿手里。
司马睿看毕,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他不只是生气,更多的是害怕。他心知王敦绝非虚张声势,再跟王导斗气,意义不大,如何克制王敦,才是当务之急。
插手湘州
丹阳尹刘隗给司马睿出了个主意:“陛下得挑选些心腹臣子出镇各地,以对王敦形成掣肘。”
司马睿当然也想,可是,基本上整个江南,包括江州、湘州、荆州早都被王敦控制得死死的,要想插手谈何容易?司马睿只能等,等待契机的出现。
与此同时,王敦也意识到司马睿对自己的敌意,他开始加大力度往各地渗透势力。
公元320年夏天,梁州(侨州)刺史周访死了。王敦上奏朝廷,让湘州刺史甘卓转任梁州刺史。甘卓出身江东豪族,这些年历经战争,但非王敦嫡系。王敦此举一石二鸟:一是要削弱甘卓的实力;二是要把真正有价值的湘州刺史之位腾出空,好借机转手给自己人。
甘卓不是王敦嫡系,同样也不是司马睿嫡系,于是,让甘卓转任梁州刺史的委任状很快获得朝廷的首肯。甘卓离开湘州,屯驻到了荆州襄阳郡,管理临近几个县的梁州侨民。
湘州刺史的职位一空,王敦的机会就来了,同样,司马睿的机会也来了。
紧接着,王敦向朝廷推荐自己的心腹幕僚沈充担任湘州刺史。按以往的惯例,这事再简单不过,因为朝廷里有王导撑腰,但凡是王敦推荐的人没有通不过的。可这一次,王敦失算了。
让沈充担任湘州刺史的委任状久久没有批下来。因为湘州刺史正是司马睿唯一的救命稻草,任凭王导怎么说,他愣是把这事压了下来。他已经有了自己心目中理想的湘州刺史人选。
深夜,司马睿召见谯王司马承。这位司马承即是“五马浮渡江”中的其中一马,他是司马懿六弟司马进的孙子,论辈分算是司马睿的族叔,官任左军将军(皇宫禁军中层将领)、散骑常侍。
司马睿开诚布公道:“王敦有叛乱的苗头,我想让叔父担任湘州刺史来制衡他。”
司马承想了想,答道:“臣临危受命,不敢推辞!不过,湘州曾因杜弢聚众起义,搞得民生凋敝,臣屈指算来,需要三年整顿军务,如果时间仓促,臣就算拼了老命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司马睿有点失望,但他还是相信司马承的忠心,遂顶着群臣的压力,于公元320年底正式任命司马承为湘州刺史。不仅如此,他又给司马承加了一磅,让司马承兼任湘州都督。也就是说,司马承一手包揽了湘州军政大权。
司马承去湘州的路上途经武昌,出于礼节,他得去拜访王敦。
此时,王敦正因为亲信沈充没当上湘州刺史耿耿于怀。他见到司马承就奚落道:“您是位风雅文士,却非将帅之才!”
司马承回道:“王公这话可就不对了。即使铅制的刀也能切割!”原文“铅刀一割”是个古代成语,源自东汉名将班超的话,意喻才能平庸的人偶尔也能派上用场。
王敦懒得搭理他。待司马承走后,他鄙视道:“谯王只会学古人豪言壮语,肯定没什么作为。”
不想,司马承来到湘州后,勤勤恳恳,秣马厉兵,成绩斐然。
不过,司马承说过重振湘州需要三年光景。司马睿当然不敢把宝押在他一个人身上。
布局江北
公元321年,司马睿等来了又一个机会。
祖逖历经多年艰辛,基本平定了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兖州、豫州、徐州大片地区。
司马睿的机会,建立在牺牲祖逖利益的代价上。
他委派戴渊担任司隶、兖、豫、冀、雍、并六州都督。毋庸置疑,他把戴渊抬到江北军事统帅的位子上是为了制衡王敦,可阴错阳差,这最终竟导致祖逖内心不平,郁郁而终。关于戴渊的出身,前面讲过,他出身士族,但到他这一代时家道中落。戴渊沦为江洋大盗,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绑架了江东名士陆机,陆机一句话令他大彻大悟,当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同时,司马睿又委派刘隗担任青、徐、幽、平四州都督。我们知道,刘隗的官职是丹阳尹,手握京畿郡政权,司马睿连刘隗这么重要的角色都派出去,说明他能用的人的确少之又少,说白了,他为换来地方军权放弃了京畿郡的政权。
戴渊任六州都督,刘隗任四州都督,乍一听牛气冲天,但实际上,戴渊、刘隗治下只有兖州、豫州以及半个徐州是实实在在的,其他七个州(司隶、幽、冀、雍、并、青、平)都是侨州。侨州即是微缩版的州,辖区不过几个县。而即便是那些名副其实的州,经过连年战乱,再加上不受朝廷管辖的坞堡势力,实力也强不到哪儿去。可想而知,这二位军事统帅压力重大。话说回来,这的确也是司马睿所能争取的极限了。
刘隗给司马睿出了个主意:限定豪族奴客数量,超过规定数量的奴客一律裁撤。奴客本身没有户籍,不能侍奉豪族就变成了流民,如此再把这些流民征募为兵。
刘隗的计策一石二鸟,既削弱了豪族的实力,又扩充了军队。不过,这是一把双刃剑,其弊端就是让刘隗更不得人心。
司马睿照此实施,征募了二万流民(都是强行遣散的豪族奴客),并把这批军队尽数移交到刘隗和戴渊手中。
王敦得知后,给刘隗写了一封警告信:“陛下对你宠信有加,我也打算和你携手匡扶社稷,平定海内。如果你能接受我的好意则帝业兴隆,否则就别指望天下安宁!”
刘隗也给王敦回了一封信:“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引自《庄子》,指人在道义面前分道扬镳)。我的志向只有尽股肱之力为社稷效忠。”
王敦看信后,火冒三丈,他知道刘隗是要跟自己作对到底了。
司马睿把司马承、戴渊、刘隗都派了出去担任藩镇大员,而他的另一个亲信——尚书令刁协则依旧坐镇尚书台,毕竟,尚书台政务是重中之重,绝不能放手。可是,紧邻建邺城西的防御重镇——石头城还没人驻守,司马睿只好从矬子里拔将军,他想到之前江东豪族周氏叛乱时,周札没跟侄子周勰(xié)搅在一起,便让周札统领石头城的驻军。
周札明白这意味着自己将成为王敦的眼中钉,死活不上任。司马睿连利诱带恐吓,跟周札扯了半天皮,最后周札才勉强答应。
司马睿手里的牌差不多打光了。尚书纪瞻给司马睿提了个醒:“如果真到了社稷动荡之际,臣认为江北的流民帅也能派上用场。”
纪瞻是最早支持司马睿政权的江东名士,而今,随着顾荣、贺循的相继去世,他成了江东名士中资望最高的重臣。那么,纪瞻所说的流民帅又是些什么人呢?
先前讲过,祖逖北伐将后赵石勒逼退到黄河以北,而黄河以南和长江以北的区域——包括徐州、兖州、豫州以及扬州淮南郡,则零零散散遍布着大批流民军。流民军的统帅多是坞主,他们接受朝廷的官爵,名义上隶属东晋,实质上却保持半独立性。朝廷对这帮泥腿子从来都没好感,严令禁止他们渡过长江:一来避免扰乱江东稳定;二来让他们充当东晋和后赵之间的缓冲层。
“那帮人能靠得住吗?”司马睿这么前怕狼后怕虎,也不是没道理。事实上,流民帅为了生存,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纯属家常便饭,就连先前名声最好的一个流民帅——祖逖初到江北时,都因实在过不下去而到处抢劫。
“流民帅的确鱼龙混杂,不过也有心系社稷的忠直义士。郗鉴就是其中翘楚。”
江北流民帅多如牛毛,为何纪瞻独独看重郗鉴呢?原来,流民帅多出身寒门,就算有出身士族的,名声也不大响亮。也即是说,流民帅群体与江东朝廷根本不搭调。在这群土包子堆里,名士郗鉴绝对算凤毛麟角。
早在几年前,郗鉴就因为声势浩大被司马睿任命为兖州都督。说到这里,不得不提戴渊的官职——六州都督,其管辖的兖州和郗鉴可是有冲突的。出现这种情况并不稀奇,那些流民帅的官职本来就乱七八糟,他们有的接受东晋朝廷封的官,有的保留往日西晋朝廷、荀氏行台,甚至刘琨封的官,还有的更是接受石勒的官爵,在东晋与后赵之间首尾两端。而且,朝廷封给官爵他们也根本不在意,最多算开张空头支票,因为流民帅整天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指不定哪天就被灭了。司马睿让戴渊担任司隶、兖、豫、冀、雍、并六州都督的时候,大概早忘了先前还任命过郗鉴这个兖州都督吧。
“纪公的意思是?”
“召郗鉴入朝,让他把部下带到建邺以增加朝廷军力。”
这是一招险棋,姑且不提郗鉴本人是否如纪瞻形容得那么靠谱,光想想建邺充斥着大批流民军,就让司马睿心里发毛。但纪瞻的确是一心帮司马睿对付王敦。司马睿犹犹豫豫道:“明天上朝,你把这事提出来跟公卿商量商量吧。”
翌日,纪瞻正式上疏。他先是夸了郗鉴一番,末了又不忘补了一句:“这事臣难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还得请王导大人定夺。”大半生混迹政坛的纪瞻无疑是个老油条,他这么一说,两头不得罪。
可是,这事一到王导那自然也就进展不下去了。王导比司马睿更怕流民帅,他除了担心流民帅扰乱建邺秩序,更担心的是流民帅个个手握重兵,难免削弱自家权力。最后,召郗鉴入朝的事只好暂且搁置。
公元321年,司马睿布完所有的棋子,终于把手伸向王敦的后盾——王导。他晋升王导为司空,顺便剥夺了王导骠骑将军的官位。这显然是明升暗降,王导在建邺没了兵权。
司马睿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是,他这口气并没能松太久。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江州武昌是江南军事重镇,同时也是东晋权臣——大将军王敦的驻地。
这天,王敦像往常一样在正厅宴请宾客。酒宴毕,幕僚宾客却无一人起身告辞,他们依旧安坐在席位上静静地等着。因为按照惯例,王敦总要在酒宴后表演他最擅长的助兴节目。
咣当一声,王敦将酒樽重重拍到面前的案几上。他手劲很大,案几上的其他物件几乎被震飞了起来。随后,他扬起手,身旁仆役赶忙将早已准备好的玉如意(古代搔痒的器具,顶端如人手形状,故名如意)递到他手里。王敦凝视远方,手持玉如意,开始极有韵律地敲打起脚边一个瓷壶。细心的宾客能很清楚地观察到,这瓷壶因为长期被敲打,边缘已经残缺,变得坑坑洼洼。伴随着清脆悦耳的敲击声,王敦唱起了一首乐府诗: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这首乐府诗是曹操五十三岁时写的,名为“龟虽寿”。这年,王敦年已五十七岁了。
王敦唱完《龟虽寿》,右手却还在敲着瓷壶,似意犹未尽,继而,他左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眼神中流露出少见的彷徨和沧桑。
五十七年,弹指一挥间,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啊!
渐渐地,他的眼神又变得跟以往一样神采飞扬,随之加大敲击力度,并再次高唱了其中两句。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大半生积累的权势,绝不能一朝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