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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安国夫人的描述之后,扶子嫣反倒是觉得自己更加糊涂了。
    “这个天下间能够让血缘至亲彻底翻脸,父母非父母,子女非子女的,自然也就只有那人人向而往之的权势。”
    “可是她是圣上的亲生母亲,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太妃,她怎么还会起了推翻圣上的念头?难不成她觉得有什么人继位能够给她带来更大的荣耀吗?”扶子嫣不解的询问道。
    “自然是这样,”安国夫人娓娓道来,“她虽然是圣上亲母,但是也不过屈居太妃之位,上面还有一个徐太后死死压着她,便是近些年来徐国公府已经大不如以前,可徐太后毕竟是先帝元后,只要她无大错,圣上便要尊她为太后。更何况,她手里自然有她认为能够给她带来更大尊荣的人。”
    安国夫人前面的话倒是没有让扶子嫣多加注意,毕竟这都是事实,圣上再看徐国公府不顺眼,也不能对徐太后做什么,反倒是要毕恭毕敬,做出一个孝顺儿子的模样,这对于十月怀胎生下圣上的皇贵太妃来说,的确是有些扎心的。
    但是,能够给皇贵太妃带来更大尊荣?会是谁呢?
    只是,关于这一点,安国夫人却是不愿意多说了,只是转言叮嘱道:“皇贵太妃薨逝,现下虽然不是在濂京,但是圣上在明面上也不会亏待了她的,你的身份免不了要去别院里走一遭,到时候,你只管跟着别人做就好,别多看更别多说。”
    扶子嫣脸上露出几分愕然,“祖母难道不去吗?”
    皇贵太妃是圣上的亲母,又是为救驾而亡,于情于理在江州的宗室官员都该去别院祭拜的,而安国夫人自然也不能例外,可是扶子嫣听着安国夫人刚才的话,里里外外都像是表明她没有打算去送皇贵太妃的打算。
    “人死魂灭,想必她也是不愿最后看见我的,我还是在佛祖面前为她求一个来生好了。来世愿她能够投胎到一个普通人家,父母俱在,兄弟亲厚,福泽一生,安平到老。”
    安国夫人说着,便重新回到那佛像前,跪在了那蒲垫之上,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口中喃喃念诵着佛经。
    扶子嫣站在一旁听了片刻,最终确定安国夫人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她的念经大业中,这才无奈的离开了。
    而等到扶子嫣离开之后,安国夫人却停止了诵经,缓缓睁开眼睛,不禁叹了口气,“孽缘,冤孽!”
    这日直到半夜,穆王才回到院子里来,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褪去外衣,正要往床边走去,却瞧见床上端坐着的人,反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不是跟你说过我今天会晚些回来,让你不用等我的嘛。”穆王点亮一盏灯,走到床边,关切的说道。
    扶子嫣抬头看了穆王一眼,不出所料,他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疲倦,想必这两天也是心力交瘁,毕竟圣上遇刺,还是身边的心腹太监所为,而皇贵太妃又在这次行刺中不幸薨逝,里里外外的事情,即便有些心知肚明,但是面上的功夫仍然要做好。
    “我反正没事,倒是你,宫里这几日可是忙得厉害?”
    穆王在床边坐下,冲扶子嫣勉强笑了笑,“没事,不过是许多事情都恰好敢在了一起。”
    “圣上这几日的心情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也该是节哀顺变。”扶子嫣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穆王的神色。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穆王是否查探到了秦安的身份,如果他已经知道的话,那秦安行刺的背后到底又有着怎样复杂的原因,皇贵太妃又是真的替圣上挡了那一剑吗?
    穆王见状,伸手将扶子嫣搂在了怀里,把下巴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圣上的确是有些伤心,不过毕竟眼下还有这么多的事情呢,圣上也不会难过太久,想必皇贵太妃的在天之灵也会保佑着圣上的。”
    听着穆王的话,扶子嫣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我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秦安的事情,你这些年可有派人去查到他背后之人?”
    听到扶子嫣这句话,穆王的身子微微僵硬了片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说道:“查到了。”
    扶子嫣猛地睁大眼睛,伸手推开穆王,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瞧见他平淡无波的眼神,心里却是不禁泛起了汹涌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奉上^_^
    ☆、第八十八章
    看着放置着皇贵太妃的棺木, 扶子嫣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耳边还回荡着那夜穆王的话语,她眼下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来面对这件事。
    虽然最后穆王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两人都已经明白了,穆王既然已经知道了秦安的身份,那就绝对不会不在这件事里面插上一手, 那么秦安突然出手行刺圣上, 以及皇贵太妃意外的救驾身亡, 这背后隐藏的真实原因, 也就不言而喻。
    不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扶子嫣心里总是好奇得很,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她反倒更是辗转难眠了,早知如此, 还不如真的就做个什么都不去理会的傻子呢。
    “你怎么了?”站在扶子嫣旁边的太子妃, 瞧见她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不由开口问道。
    扶子嫣这才回过神来, 摇了摇头,“没事,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感伤罢了。”
    太子妃听到扶子嫣这个回答, 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可是随即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对,立马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皇贵太妃素来疼爱妹妹,眼下出了这种情况, 想必妹妹心里也不好受,只是……皇贵太妃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也会保佑妹妹平平安安的。”
    听了太子妃这番宽慰的话,扶子嫣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倘若皇贵太妃知道这一切背后有穆王的手笔,别说保佑她平平安安了,不想着把她给抽筋扒皮就是好的了。
    扶子嫣干笑两声,没有言语。
    太子妃也没有理会扶子嫣的异常,按理来说身为圣上亲母的皇贵太妃薨逝,宗室命妇都应该守灵才对,但是因为眼下远在江州,而且濂京的内乱还未平息,圣上下令一切从简便是。
    江州的宗室命妇除了圣上带来的几位后宫嫔妃,也就只有太子妃和扶子嫣两人,按照圣上旨意,几人在皇贵太妃的灵棺旁守上一天便可,而太子和穆王则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也不过是在皇贵太妃的灵棺旁跪了一个时辰,便匆匆离去。
    扶子嫣看着皇贵太妃的灵棺,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倘若皇贵太妃知道她死后会是这般情况,也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原本想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到头来连原本应有的尊荣都没有享受到。
    而此刻,圣上正在为北上濂京肃清反兵的人选发愁,原本他是想着派太子领兵,但是这些日子太子暗地里的那些小动作,真的意味能够瞒得过他嘛,不过是因着骁王之事尚未处置,眼下的大恒容不得节外生枝,才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也绝非平叛的好人选,万一被骁王三两句话反倒是给策反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太子不行,穆王更是不行了。
    穆王是早早就被圣上在储位之争中排除掉的那个,无他,只因徐国公府风头太盛,甚至隐隐有压过皇家宗室之意,圣上当年虽然有赖于徐国公府扶持,才能问鼎大位,但是皇家人自古薄情多疑,觉不可能让其他势力凌驾于皇权至上。
    倘若穆王趁着这次机会,再和骁王达成了什么共识,那才真的是叫雪上加霜呢。
    到了现在,圣上才察觉到自己子嗣不丰的坏处,原本是因着自己的经历,未免后代再为那个位置争个血流成河,兄弟反目,到头来却反倒是让自己连个用的趁手的人都没有了。
    “秦——”圣上正想开口和秦安抱怨几句,却才意识到短短几日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个陪伴他几十年的秦安突然成了要行刺他的刺客。
    想到这里,圣上不由一阵苦笑,都说高处不胜寒,他现在才是真真感觉到了这句话的含义,父不父子不子,主不主仆不仆,这个位置注定了累世的孤寂。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扶子嫣瞧着中午就回来的穆王,不由面露诧异。
    穆王盯着扶子嫣看了片刻,把她看得都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移开了视线,带着几分暗哑说道:“父皇今日跟我说,让我带兵前往濂京平叛。”
    扶子嫣猛地瞪大眼睛,流露出几丝震惊之意,“圣上怎么会让你去呢,他难道就不担心……”
    扶子嫣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穆王却是已经听明白了,他脸上不由露出了几丝苦涩,伸手摸了摸扶子嫣的发顶。
    “他自然是不会担心的,他把你留在了江州,便是为了你,我也不可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一句话,说的扶子嫣是又羞又甜,但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面露担忧看向穆王,“圣上的心思绝对不会这么简单,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穆王眼神微闪,冲扶子嫣摇了摇头,“他把你留下,已经是牵制住我的最好办法,哪里还用得着再用什么手段。
    扶子嫣抬头狠狠瞪了穆王一眼,眼下是什么时候了,他还这么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穆王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轻轻扶着她的一头秀发,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坚定,言语中带着几丝安抚和笃定道:“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我说过要和你白头到老,就绝对不会言而无信。”
    扶子嫣这个时候也不顾及什么羞涩的情绪,反手也揽住了穆王的腰身,放纵自己依偎在他的身上,“好,这可是你说的,不能食言。”
    “对你,我永远不会食言。”穆王轻轻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眼神中的意味越发笃定。
    送走了穆王之后,扶子嫣免不了心情有几分失落,兴致怏怏了好几天,才慢慢调整了自己的心情。
    穆王一走,太子便是觉得自己已经毫无畏惧了一般,原本被压下的那个小心思,又重新躁动起来,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太子妃最近这段时间对扶子嫣的态度愈发令人难以捉摸。
    每次见面的冷嘲热讽已经是日常了,而每次见面太子妃脸上愈发得意灿烂的模样,却让她心里愈发不安,太子如若在这个时候发难,圣上真的能挡得下吗?
    扶子嫣的这般想法自然不是杞人忧天,穆王走的第十二天,同样是夜半时分,府外再度传来嘈杂声,而不同上次的是,扶子嫣这一次心里已经早有预感,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
    待得梳洗装扮完,扶子嫣走出房门,抬头看了看还紧闭着的安国夫人的房门,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让人去打扰她,一切等着太子妃那边有了动作,再见招拆招便可。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太子妃便光鲜亮丽的款款而至,瞧见扶子嫣一派淡然坐在那里,倒是让她略微有些诧异。
    “没想到妹妹竟然这么快就起身了。”
    扶子嫣也懒得和她再去维系这面上的情分,反正穆王已经不在江州,眼下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圣上了,圣上倘若能够压下太子,那她必然能够平安,反之,若是太子得了手,她暂时也不会有什么事,毕竟濂京之事未平,太子想必也是会试图拿她来掌控穆王。
    “这不是还要多亏太子妃娘娘上次所为嘛。”
    太子妃冷冷一笑,想起上次的事情,她就一时心绪难平,眼神也不由瞟向了安国夫人的房间,若非是她那里出现了差池,上一次就能够得手了,哪里会平白生出了那么多的事端,眼下只能铤而走险一番。
    毕竟圣上竟然舍弃太子,而选择让穆王带兵北上平叛,这其中的意味不容深思,倘若穆王真的平叛成功,或者败于骁王之手,亦或者二人达成了什么共识,这对于太子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为了防止自己到最后太过被动,太子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只能先下手为强,而且江州这边还有扶子嫣在,虽然不知道穆王对扶子嫣的情分有几分真假,但是总也还要试一试,更何况如若穆王真的要放弃扶子嫣,这也算是将扶家推到了自己这边,虽然至今还不知道扶家具体的价值,但是从圣上和太后的态度来看,也绝对不简单。
    “妹妹尽管放心,只要妹妹乖乖听话,本宫自然会好好照顾妹妹的,日后穆王那边还要靠妹妹呢。”太子妃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但是这一切在扶子嫣看来都是满满的算计。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下,扶子嫣却是不敢和太子妃撕破脸的,毕竟穆王不在,现下局势不明,她一介柔弱女子,再加上还有个安国夫人,自然是不敢肆意行事,也只得暂且虚与委蛇罢了。
    “太子此番行径与那骁王有何分别,既然已为储君,为何还要如此着急,反倒是将自己逼入绝境。”
    太子妃冷冷一笑,“穆王此番前往濂京,与骁王交手,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谁胜谁负,与太子殿下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这般机会,圣上竟然宁可选择穆王也不让太子前去,肯定是对太子起了疑心,如若不趁机成事,回头也就只能止步于这储君之位了。”
    扶子嫣微微敛眉,太子妃所说不假,不过既然圣上宁可选择穆王也没有给太子机会,想必是心中对太子也是起了疑心,既然这样,那定然也是会有所准备,太子所筹谋之事,未必能成。
    想到这里,扶子嫣的心情也微微平缓了几分,抬头微微扫过太子妃,转身便进了房间。
    ☆、第八十九章
    “王爷, 不出所料,太子果真是忍不住了。”一路北上疾驰的穆王一行人,接到留在江州的人的传信,也知晓了太子忍不住动手的事情。
    穆王接过从江州传来的信笺,瞧见扶子嫣被太子妃软禁在郭府的时候,不由皱了皱眉头, “娘娘身边的人手可曾安排妥当?”
    来人身子一震, 拱手道:“王爷放心, 娘娘身边的暗卫都是以一当十的, 绝对不会让娘娘受到任何伤害,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也绝对会拼命护得娘娘周全。”
    穆王微微叹了口气, 若非事急从权,他也不愿意将扶子嫣一人留在江州。
    虽说圣上和太后对扶家态度尚未明朗, 一直以来对扶子嫣都算是关爱有加, 而且还有安国夫人在, 端看安国夫人一派淡然的模样, 就知道她手里,或者是扶家手中,定然握有一些能让人心存畏惧的东西, 一时之间也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但是,即便如此,穆王心里也难免会有些挂念,不禁握紧了拳头, 抬头向北望去,濂京,此行必当速战速决。
    而此刻濂京城内,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繁华之景,不过堪堪暮色西垂,街道上却已经没有了人烟,只有偶尔手持兵器巡逻的侍卫,为这座城市平白增添了几分肃穆。
    文卉莲端坐在穆王府中,眉头紧锁,短短月余时间,一切竟已经变了天,眼下穆王跟随圣上远在江州,骁王软禁肃王,囚禁濂京城内的各家宗室子弟,对于那些世家官员,杀鸡儆猴,武力之下,莫敢不从。
    文卉莲身为穆王正妃,不管外界传言穆王如何宠妾灭妻,只知道宠爱扶子嫣,她这个穆王正妃反倒是如同摆设一般,但是名号摆在那里,却是实打实不会变,而骁王自然也要顾忌这一层关系。
    所以,她也只是被软禁在穆王府,不能随意进出而已,在衣食住行上,倒是没受什么委屈,但即便如此,也让她心绪难平。
    文卉莲不是傻子,作为文国公府曾经倾力培养的对象,她在政治上还是有一定敏感度的,骁王此次看似以小世子去世为由突然发难,但是,端瞧着这接下来的一桩桩事情,就知道骁王心中怕是早有盘算,所谓的小世子去世一事,到底有几分真假,恐怕还不好说。
    文卉莲正在思索这件事,就瞧见门外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奔了过来,等来到文卉莲面前,匆匆一个行礼,便迫不及待开口说道:“娘娘,奴婢听说圣上派王爷带兵来了濂京。”
    文卉莲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确定是王爷不是太子?”
    那丫鬟连连点头,“的确是王爷,奴婢也担心听错,去求证了好些个人呢》。”
    而此刻的文卉莲却没有丝毫穆王要回来的喜悦,反倒是满满的焦虑。
    眼下整个濂京城都在骁王的掌控之下,即便是文国公府的人,也每日缩着头做人,就怕什么地方惹了骁王这个杀神的不快。
    一言不合就拔剑,可不是单纯的说说而已,那濂京城的街道不要看着如何寂静,全都是用血肉堆砌出来的,直到现在,文卉莲耳边还能回想起那日濂京城的凶相。
    此番若是穆王奉命前来平叛,那么她这个穆王妃在骁王手中自然是最好的棋子,而她却深深的知道穆王根本就不看重自己,若是骁王想用她来威胁穆王退让,自然是要失算的,还不若用徐贵妃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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