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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言语坦荡,相较之下倒叫西有翠有点儿尴尬。
    万长老轻嗤一声,“玉淩昭与和芪是什么人物,会认错人?”
    “认没认错人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宁二姑娘夫妇救我了等性命,就算真与妖界魔族有所牵连,这救命之恩还是救命之恩,不会改变。”只要没有恶意,其他的有什么打紧的?伏魔大典也只除的恶妖恶魔。
    其他寒刀阁弟子附和道:“大师兄说得对。”
    寒刀阁这一群只会耍刀,没脑子的东西!
    万长老暗恨,“你说无关紧要就无关紧要?小年轻就是小年轻,说不定你所谓的救命之恩就是做出来的一场戏!他们天衍宗勾结妖魔二界,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
    宁楹厉声道:“万长老,话可不能乱说。若论假猜假想,你的徒弟姜缀玉才是货真价实的魔界之人,这么说起来,你们万音门是不是也要给个交代?”
    万长老:“你放肆,我弟子缀玉自小在万音门中长大,是妖是魔还是人,大家都清楚。且她天资聪颖,谁人不知?她有大好的前程,何故要去与魔界勾结?你们在萝州看见的魔气,定然是贼含捉贼,故意陷害?”
    “在座的诸位不妨仔细想想,在萝州我弟子缀玉之死突现魔气也好,在吴国王都妖女作孽也罢,怎么就都和她宁二女扯上关系,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宁楹发出一声讽笑,寒刀阁师兄接话道:“离开吴国王都之时没有万音门弟子在场,西道友也昏迷不醒,信中必然没有提及,所以万长老大概不知,您的弟子姜缀玉当时曾出现过,扬言要我等留下命来,手里使的正是魔界的赤红长鞭,修的也是魔界功法,唤魔尊为君上,由此可见您的弟子与魔界为伍无疑。”
    万长老一愣,西有翠也呆了呆,她当时晕了,确实不晓得还有这么一件事儿。
    宁杳吃完了手里的果子,又掏了一小捧出来,轻轻咦了声,“万长老要兴师问罪,怎么也不查探清楚,这下好了,平白整出一场笑话。”
    万长老心头气火重重,西有翠拧紧了眉头,暗道这老头子真是没用,也不好好打点一番布置周全就莽撞地找上门来讨要说法,比起心思缜密的姜缀玉,他这个师父也太过愚蠢了。
    宁楹冰冷如看死人的目光落在身上,寒浸浸的,西有翠定了定神,柔软的长袖下垂,笼在袖中的手心渗出了热汗,她说道:“我、我认同万长老的想法,杳杳可能真的和妖魔界有些牵连。”
    封玦倏忽睁大了眼,“有翠!”事情到这里就可以了结,她又掺和些什么?
    西有翠弱声回道:“大师兄,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还记不记七年秘境发生的事情?”
    秘境?
    七年前的秘境在封玦的记忆里留下重重的一笔,他怎么会不记得,封玦面沉如水。
    西有翠说道:“七年前水雾秘境开启,因危险不大,杳杳有与我们同行,宗主的意思是可以让她去里面寻一寻机缘,说不定能有另一番造化。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在秘境快要关闭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在深崖之边碰见了一株血藤,血藤凶狠残戾,但凡路过的妖兽皆死在其手,这也是水雾秘境中妖兽稀少的原由。”
    西有翠似乎陷入了回忆,语声颤颤,“我们所有人都被血藤缠住了,它疯狂又贪婪地吸干了同行师弟妹体内的鲜血,只留下一俱俱可怖的骸骨。杳杳晕了过去,大师兄也是撑着一口气,命悬一线,当时只有我能够勉强动弹。”
    “就在这个时候,秘境出现了一位仙人,他斩杀了血藤。我无大碍,大师兄却已是强弩之末,我请求那位仙长救师兄一命,仙长却不愿动手,只告知我解血藤之毒的法子就匆匆远去。”
    她撩开衣袖,露出腕间的伤疤,定定道:“我放血救了大师兄,却被崖边一株残留下的妖藤拽入了深渊崖底。用了七年才终于从地狱般的地方爬出来,没想到回到宗门一打听,放血救大师兄的却成了杳杳,他们二人更是因此而成了亲事。”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杳杳枉顾道义行顶替之事,我也不想多说。但依当时的情况,符纸宝器皆已用尽,杳杳若真不能修行,怎么带着大师兄离开妖藤纠缠危险万分的深崖,离开秘境的?”
    西有翠暗暗观察诸人的神色,见他们确有迟疑,又再添了一把火。
    “杳杳总说自己记不清秘境中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也太巧了?是真记不清还是假记不清?”
    “更巧的是,妖族君上和杳消失多年,而宁杳的名字刚好有同一个字,还于伏魔大典上正好在吴王宫里被妖族少君叫了一声姐姐,被魔君唤了一声老师。一点两点能说是巧合?多了可就有些说不过去。”
    西有翠说的多,也没人打断她。
    正如其所言,巧合是存在的,但过多的巧合极有可能就是必然。
    “一派胡言!”宁宗主拍案而起,怒目道:“杳杳和妖族上君能有什么关系,简直荒谬!”
    “这只是我的一点儿猜测,还请宗主息怒。”西有翠细声细气的,含了两分战战兢兢的惧怕。
    万长老见缝插针:“宁镇,你急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莫不是心虚了?”
    他话音刚刚坠下,大殿中便响起一声轻笑。
    宁杳听完了全程,她捏了一粒果子,随手一掷掀翻了西有翠头顶的幂篱,露出遮掩住的衰老容颜。
    西有翠惊呼着,手忙脚乱的捂脸遮挡四周的视线,两眼里直滚着泪。
    刚刚才说到秘境之中放血相救,封玦见此自是止不住的心疼,上前去搀扶着她,西有翠倚在他怀里,整个人都颤颤发抖。
    封玦不禁厉目看向宁杳,皱紧了眉头。
    宁杳视若无睹,一看到封玦,她就觉得原主救了条猪。
    “不急,事情这么多,我们一件一件慢慢说,就先从十七年前开始好了。”她挺喜欢原主小姑娘,可不能人死了还叫她白受些冤屈。
    宁杳靠在椅背上,揽了揽身上的红色斗篷,“西有翠你口口声声说是你救了封玦,就因为手腕儿上有一道疤?七年的伤疤,你真是留得够久的,故意留着作证据的?”
    宁杳捋了捋袖子,露出光洁的肌肤,“其实我也有来着,只是姑娘家嘛,都爱漂亮,这些年用灵膏妙药除去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我顶替你的恩情了。”
    宁楹应道:“没错,杳杳手腕儿上的伤我是亲眼见过的。”
    西有翠抬了抬眼,“七年前杳杳你带着大师兄从秘境离开,回到天衍宗后说自己忘记了秘境之中的事,只记得放血相救是不是?”
    宁杳点头,原主确实不记得了,这没错。
    西有翠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当时晕过去,醒来只看见我放血救了大师兄,然后被妖藤拽入崖中。你自然不晓得前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更不晓得为什么放血相救就能解了大师兄体内的血藤之毒。因为这所有的一切,你无法解释清楚,所以你只能装失忆。”
    她掷地有声,“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谁说的真,谁说的假,相信诸位还有大师兄自有明辨。”
    “我至今还记得那位出现在秘境之中的仙长,手里握着一管血玉短笛。”
    她确实条缕清晰,能自圆其说,不少人信了她的话。
    封玦就是其中之一。
    或者说,封玦一直都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西有翠不会说谎。
    宁杳点了点下巴,仰头问扶琂,“乖乖,你有没有什么想说?”
    大庭广众之下叫这种称呼,扶琂也不受控制的红了红耳根,指尖一动抬起手来,“西姑娘,你口中所言的血玉短笛可是这个?”
    漂亮的血玉散发着莹莹光芒,通体温润,上头系着莲花坠子。
    印刻在记忆里的东西冷不丁地出现在西有翠面前,她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就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对,是这个。”
    “那可真是巧了,”扶琂扯了扯嘴角,揭下眼上的白缎,“你口中出现在秘境里的仙长,正是区区在下我。”
    西有翠看清那张脸,悚然一惊,浑身僵硬,尖声道:“是你,真的是你!”她想起来了,在盛国王都的时候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总莫名有些熟悉。
    是秘境啊,就是七年前的秘境。
    扶琂徐徐看去,冷淡道:“我可不记得当时有你这么个人。”
    记忆回笼的西有翠这一下是真被吓着了,她知道秘境里的那个男人有多厉害,轻轻一挥手,桀骜凶残的血藤就化作了飞烟:握着短笛往死人的额上一点,瞬间就能起死回生。
    西有翠不敢说话了,甚至不敢生出一点儿反驳。
    封玦紧皱的眉头就没松过,“你这话什么意思?”
    扶琂挑了挑眉,“我本就是跟着宁杳去的秘境,不认识什么西有翠。宁二小姐和你当初都快要死了,我救了宁二小姐,没搭理你。本来你应该死在那儿的,是宁二小姐恳求我救你一命,所以才告诉了她以血解毒之法了。”
    “至于宁二小姐为什么忘记,自然是因为我抹去了她的记忆,毕竟有些交易是不好与人言说的。至于你怀里的西有翠是怎么知道的,多半是躲在暗处,不小心叫她听见看见了。”
    七年前他就在为杳杳从万世镜里出来做准备,灵魂想要从镜中挣脱,需要一具宿体。
    天衍宗和杳杳模样相似的宁二小姐就是很好的选择。
    不过宁二小姐命数不好,命中注定在七年前该和封玦一起死在水雾秘境之中。
    他本不该插手人间生死之事,但那个时候杳杳的神魂尚不稳定,还不好从万世镜中引渡出来,所以他救了那位宁二小姐一命,让她多活些时日以待一个更好的时机,还顺便和她做了一个交易。
    扶琂轻轻捻了捻宁杳肩头的长发,头也不抬地与封玦说道:“我告诉她,我可以救她也可以救你,但是再之后她若死了,等时机成熟灵魂散去,她的躯壳便不再是她的东西了,而是归我使用。”
    他救两个人满足他们活下去的欲望,但与此同时,她必须在死后将身体交给他处置。
    “宁二小姐答应了,所以你真的该感谢她,她若不管你,你早就该去地府报道了。”
    封玦低下头看了看脸色煞白的西有翠,目光呆滞,怔愣在原地。
    而宁杳抓住扶琂的手亲了亲,又贴着脸轻蹭了蹭,她乖乖为了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呢。
    第52章
    大殿里一片寂静, 出乎意料的走向让所有人都不免发懵。
    西有翠紧紧缩在封玦怀中,两手抠攥住他柔软细滑的袍子,她一声也不敢吭, 也不敢去想象诸人看过来的眼神里含着什么。
    她死活想不通,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还会成了宁杳的夫君?西有翠心里有很多个为什么,还有密密麻麻涌遍全身的惶恐, 止不住的颤颤轻抖。
    封玦脊背僵直, 松开她不是, 不松也不是。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凡人界的小山一路走到天衍宗, 他一直坚定地信任她,她却给他编织了一个天大的谎言。封玦的眼里含着不可置信的同时, 是茫茫的惊讶与失望。
    她所说过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编造来的。
    杳杳没有骗他,当年在秘境确实是杳杳救的他。
    他两只手无力下垂, 噗通一声跪在亮如明镜的地石板上, 重重垂着头,突来的打击压垮了他的脊梁。
    西有翠连带着一个踉跄, 跌坐在地上。
    “除了秘境这一事, ”宁杳直了直身子,语声凉凉,“西有翠, 当日伏魔大典从十八云柱阵法中去往凡人界, 独独我这边出了问题, 以至于与姐姐失散落单晖州, 还正巧不巧的碰上姜缀玉为她所害,是你在暗里做的手脚吧。”
    她话里不带疑问, 而是肯定。
    阵法不会无缘无故针对原主,只可能是其中出了问题,既和姜缀玉有联系又记恨原主的人不多,最大的可能就是西有翠。
    西有翠正凄凄哀哀地去拉封玦的手,封玦还浑浑噩噩的,红着两眼重重避开,留下个冷硬的侧脸。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白不留情面的拒绝她。西有翠很了解封玦,正因为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一句话也不必说,她也知道自此以后他们之间再不可能了……
    心像滚进了一缸醋里,又酸又胀。
    她咬咬牙,仰起头来直直看向宁杳,那双眼里有怨愤有嫉恨还有恨不得将她烧成灰烬云烟的气火,“是,是我干的!”
    “姜缀玉看你不顺眼,你也是我的肉中刺,我们一拍即合就是为了取你的命。我当然不好堂而皇之的对你动手,所以就在暗里悄悄助了她一臂之力。可惜啊老天爷不长眼,你的命一直都硬得很,在水雾秘境有人救,完完好好死不了,在凡人界居然也能活下去。”
    她一反寻常态里的细声细语与柔和温顺,破开嗓子大声起来,似有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好给自己心里来个舒服畅快的意思。
    “是你不仁在先,也别怪我不义,”西有翠素日水盈盈的两眼积蓄着怨火,“若不是你挟恩图报,非要大师兄与你成亲,我也不会编这些话来骗人骗己。你本就不该在的,只有你这个横亘在中间所谓的前妻死了,我与大师兄之间的一切才能真正的回到从前。”
    “是你先抢了师兄,你明明知道我与师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却非要横插一脚,都是你自己无耻下贱!”
    封玦听她这一席话不禁重重合上眼,他完全无法想象从来温柔知礼的她,嘴里会说出这些尖酸刻薄强词夺理的话。他一直以为自己看得很清,却是从她回来开始就被迷了眼糊了心。
    女儿妹妹被指着鼻子骂,宁宗主夫妇和宁楹气得脸上涨红,宁楹更是直接一掌狠狠拍了过去,将人掀起飞出丈远,抖着肩吐出一口血来。
    宁杳满脑袋的问号,下一瞬又忍不住拉着扶琂的袖子笑出了声。
    “什么叫横插一脚?西有翠,我看你是在水雾秘境里摔坏脑子了。当年你二人两情相悦,我可曾有半分逾矩?后来水雾秘境之后,是整整七年不是七天也不是七个月,谁也不知道你还活着。”
    “那个情况都以为你死了,谁还得为你守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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