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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道珍讶异,走到了铜镜前,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镜中人是妹妹还是自己。
    本也只是同妹妹玩笑,却撞上了来萱娘房里的王母。
    两个漂漂亮亮精致可爱的瓷娃娃一同出现在王母面前,王母却是勃然大怒。
    王道珍以为母亲生气,不过是觉得他穿妹妹的衣裳不成体统而已,他走到王母面前撒娇,想将这偷穿妹妹衣裳的荒唐事儿给混过去。不料,王母竟气急败坏的当场扇了他一巴掌。
    王道珍怔怔,王母对王道珍一向娇惯,慈爱的很,连王萱娘都比不上他的受宠。这还是王道珍记忆以来王母对他第一次动手。
    王道珍被宠大的,被揍了自然生气,可打他的是他的母亲,百善孝为先,他挨打了也是白挨。王道珍不开心,但王母打了他后,竟然失控的哭出声,王道珍被吓得连委屈都不敢了。王母平日里仪态从容,现下竟在两个孩子面前痛哭流涕!
    王萱娘和王道珍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慌着围到王母身前安慰她。
    “娘不该打你,作孽啊,是娘的错。”王母看着两个不过六岁的小娃娃,突然觉得当年自己真的做错了。
    王道珍和王萱娘两人都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何王母为何如此说。
    王母让王萱娘去找乳母玩,支开了她。王萱娘的屋里只留下她们‘母子’二人。
    “女儿,是娘对不起你!”
    王道珍歪着脑袋说道:“娘亲,妹妹刚刚离开了,我是道珍。”王道珍听得王母开口,还以为是王母没分清人。
    王母伸手摸了摸王道珍可爱的丸子头,看着这个精致的小姑娘,声声如泣,同她说了压抑了整整六年的秘密。
    “你本该同萱娘一样,是闺阁小姐,却因娘的一时私心,让你成了府里的大少爷。娘瞧着你习武、舞刀弄棒,娘的这颗心呐!”王母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后悔,王家子嗣稀薄,她怀了双胎,见俩个都是女儿,便大着胆子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因为王道珍的男儿身份,她在府里的地位牢不可破。她亦成了公公眼里的王家功臣。
    王母自嫁入王家,一直恪守本分,循规蹈矩,协助夫君,孝敬公婆。唯一的心头伤就是子嗣问题。王家乃世家,对嫡子很看重,妾室所出的庶子抬不到明面上。可王母入王家三年无所出,夫君虽未说什么,但是婆婆明里暗里有让她停了姨娘的避子汤的意思。
    好在夫君有分寸,并未遵循了婆婆的意思。又过了两年,王母实在撑不住,打算松口停了避子汤,王家不能无嗣。但就在那时,她被诊断出了喜脉。
    出嫁五年后头一次被诊出身孕,王母那时的喜悦难以言表。自那时起,婆婆嘘寒问暖、连一向不管内宅事务的公公也赠了许多补品给她。夫君本就不重女色,自那时起,连那两个妾室的屋子都不踏进去了。
    在四个月大的时候,她的肚子比其他孕妇六七个月还大,大夫诊断腹中恐怕是双胎。双胎可是天大的福气,那段时日,王母过的最为舒心。孕妇多愁,临到生产时,王母心里更慌。公公婆婆夫君对她腹中的双胞胎孩儿期望甚高,公公更是跟一众同僚说他快要有孙子了。
    偏偏王母生的两个都是女儿,王母生完根本就不敢睡,她怕公公婆婆夫君失望的眼神,她绝望的流泪。陪嫁的奶嬷嬷心疼王母,索性就给她出了一个任谁都不敢想的荒唐主意。
    王道珍六岁那年才知道一个可笑的事实,他这个王家的嫡子嫡孙,竟然是个女子。从小萦绕着的诡异谜团在这一刻解开,为何他房里伺候的人只有一个奶嬷嬷,为何奶嬷嬷不许他在外如厕换衣裳,为何母亲不喜他舞刀弄枪……
    “道珍,开弓没有回头箭,娘后悔了。”王母已经想到事情败露,被休弃的未来。当初若是没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她哪怕没有嫡子,妾室所出的庶子仍是要称她为嫡母,她的两个女儿仍是王家千金,大女儿不用跟她一样提心吊胆。
    王道珍按住王母的手,给她擦了擦泪。
    “娘亲,没有后悔药。既然瞒了,只能一直瞒下去。”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虽懵懂,但也知道王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容忍王母撒下的这个谎言。
    王道珍读书更上进,拳脚功夫也越发的好,行事比一般的男孩子更野,哪怕年岁渐长,容貌似女子,也断不会有人往他是女子的方向猜测。
    王道珍到了年岁,被送进国子监读书,他文采上出类拔萃,不少人直呼王道珍不愧是王家孩子,以后定会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
    这风言风语让王道珍有些警醒,她女扮男装欺瞒长辈已是不孝,以后若一直这般下去,难道还要当官欺瞒圣上?女子当官,此乃欺君之罪,王家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无法幸免。王道珍只能慢慢收敛光芒,认识些狐朋狗友一起瞎混。
    等王道珍到十二三岁时,连首诗都作不出。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后来那些人对王道珍的印象慢慢转变为靠家中荫蔽,整日无所事事的浪荡子。
    王老太爷、王老妇人虽叹息孙儿读书不争气,但也不甚在意。王家家大业大,孙儿虽不成器,但是人也不任性妄为,对家中长辈贴心孝顺,他们对孙儿照旧疼惜。
    等两老仙逝,王道珍就那样慢慢在京城里浪荡,时不时跟狐朋狗友喝个酒,说个荤段子。门当户对的那几家都瞧不上她,但这也正和她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不知道要不要写的,还是写吧~可能这样小伙伴们会对楚豫承和王道珍的感情线清晰些。
    番外王道珍(二)
    上天在性别上给王道珍开了个大玩笑, 但除此之外,她的人生可称得上是一帆风顺。她在外厮混,每天过的潇洒肆意, 要她说, 这可比闷在闺阁里有趣的多。
    但她娘显然不这么认为,只要她在外喝酒, 回来迟些,她娘就泪眼汪汪。王母自责是她害了王道珍, 叫她没有了女儿模样, 行事作态都跟男子一般野。几次三番下来, 她看到王母都恨不得绕道而行。
    姑姑王常意,为暄王拉拢从封地回来的祈王,有意让萱娘嫁他。王道珍幼时跟在王老太爷跟前见过祈王, 对他的印象一个有些圆润,笑起来冒着傻气的皇子。
    在王道珍的心里,妹妹是顶顶的好,配给楚豫承那是他天大的福气, 他还想着若楚豫承待萱娘不好,她才不会顾忌对方是皇子,非要打的他满地找牙不可。
    但是!楚豫承竟然宁愿娶一个平民女子, 也看不上她妹妹,什么玩意儿!她气的喝起了酒,从那时起,她就和楚豫承有了第一次的牵扯。
    孽缘应如是。那一夜的荒唐王道珍根本不愿意提及。
    身姿挺拔、摇扇轻笑, 王道珍哪怕再嫌弃楚豫承,也不得不承认,楚豫承的面相好。但是王道珍可能是从小充作男孩儿长大,女儿情思早已经丢了,人家追上门表示要负责娶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对方脑子有病。
    王道珍本以为她要当这个王家假嫡子一辈子了,但她娘老蚌生珠,竟给王家添了个七斤八两的壮丁。
    王母喜极而泣,倒不是因为自己添了个男丁,而是王家有后,王道珍可以重回女儿身。
    王母刚生产完,连月子都还没坐,抱着怀中的婴儿,挥退了众人。留下王久逐、王萱娘王道珍他们。在王道珍很茫然的表情中,王母直接摊牌。
    藏了将近十六年的秘密,王母说出后,痛哭流涕。
    “夫君,妾身骗了你那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们王家。”
    “娘,你在说些什么呀。”王萱娘显然也被王母的话给吓到了,她询问的看向兄长,但兄长竟然闭目默认。
    王久逐自是震怒的,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竟是女儿,自己以为一切以他为天妻子竟然藏了十六年的秘密。
    美人不过面相,王久逐对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看的很淡,这些年来守着夫人子女过的也不错。王久逐同夫人少年夫妻,他敬重她,感情深厚,要不然王母也不会在这个年纪有了老三。王久逐震怒难消,但是事情还是要处理。
    看着面前明明是个少年郎但实质是女娇娥的王道珍,王久逐头痛欲裂。
    宫里年前变故,暄王死了,支持暄王的他们王家一系在朝野中的位置很尴尬,皇上虽对王家一切如旧,但没有皇子王爷在背后撑着,风光到底不如从前。王家这半年多来行事低调,此时这嫡女充作嫡子的丑闻断不能传出去。
    听说王家嫡幼子出生,这是大喜事啊。听说嫡长子王道珍前往姑祖母探亲的路上遭山贼遇刺不幸身亡,啧啧,可惜呀,王夫人自出了那事就没露过面。听说当年王夫人生的是三胞胎,最小的闺女刚出生时比猫儿还小,怕是养不活,求了签文得知要瞒着世人她的存在,只为避开地府黑白无常来勾魂。听说那小闺女不能养在家中,要在佛庵养到十六岁才能求得佛祖将她留下。
    王家这段时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成了市井里津津乐道的谈资。
    王夫人被王久逐关了禁闭,可毕竟她是当家主母,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孩儿,王久逐终究还是轻拿轻放了。
    王道珍一转眼就成王家嫡长子便成了送到佛庵里静养着身子,年满十六才回来的王家幼女王梓娘。
    她娘被关禁闭,可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好。王久逐所作的安排代表他没打算休妻,他也认了王道珍这个闺女。王夫人被关禁闭的那段时日揪着王道珍,教她女红管账,指望用一段时间将十六年的女儿该学的东西一股脑的塞给她,等年后以王家的家世,再给她找个夫君,她就能放心了。
    王道珍苦不堪言,叫她日后过相夫教子的生活,她那一颗大老爷们的心承受不住。
    说句大不敬的,康永帝恐怕脑子也不知抽了什么风,竟然下了圣旨,将王萱娘赐婚于太子楚豫承。
    王家收到圣旨,众人并未欣喜若狂。王家再出一个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有何用!
    那段时日,韩家已经在和王家议亲了,准备选个良辰吉日就上门提亲。圣旨一下,韩家哪还敢有动作。韩见雪不求见王家任何一人,就日日守在王府门前,憔悴消瘦。韩见雪非王萱娘不娶,但他不可能置韩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去违抗圣旨。
    萱娘那段时日更是日日以泪洗面,王道珍心疼,看不下去了。
    “萱娘,我才是萱娘你懂吗?”一日,王道珍走到王萱娘面前,搭住她的肩膀,对红着眼眶的萱娘说的。反正按照母亲的意思,一定是要把她给嫁出去的。比起嫁给其他人,做个相夫教子的当家主母,王道珍倒不如顶了萱娘的名字,成全了萱娘和韩见雪。
    萱娘抬头望向名义上的‘妹妹’,实际上是一直被她敬为兄长的王道珍。那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透着坚定。
    王道珍五岁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想着以后要娶一个和妹妹一样精致的小姑娘。她六岁之后不再想这个问题,她恐怕注定要孤独终老,她那时只想隐藏好自己的女儿身。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幼时的王道珍做梦都想不到未来,她会戏剧般成了太子妃。
    太子大婚后不久,韩府替韩见雪提亲,求娶了王家嫡幼女王梓娘。
    作者有话要说:  很反感古代重男轻女的现象……
    程嫔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一句话用来形容黎卿最合适不过。本就只是司灯房的宫女, 竟在给御前大总管掌灯时被他看重,调到长篱院伺候。听说呀,黎卿还被总管领着去面圣呢。
    这段时日, 那宫女竟还跟着总管日日在皇上面前,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看重这宫女。
    宫里的小道消息若是上头人没想封着,那传播的速度快的不行。
    这事传到畅音阁里程妙逢耳里, 程嫔回忆那个在她这儿掌灯了几日的李玉儿,这李玉儿……程嫔捂嘴, 她当初一看到李玉儿只觉得有几分眼熟, 但是并未深想, 因为她没见过黎卿,只见过黎卿的画像。现在仔细想来,这人倒是和死去的黎卿相似, 看来那李玉儿能得皇上青眼也是有缘由的。
    程妙逢程嫔是临安长史家的闺女,皇上无意广纳后宫,但总有那么一些人奔着大前程,指望着搏一搏, 把女儿送进了后宫。
    说来好笑,那些送进宫来的女子楚豫承许她们回府,有些脸皮薄的悄无声息地的就回去了, 有些犟着说回家无颜,只有吊死一路。楚豫承便让她们待在后宫里,给了封位,也同她们说明随时可以自请归家。
    那些有心生下皇子, 荣耀家族的女子自是不肯。她们或娇或媚或有才,都有自信若是被皇上见到,肯定会让皇上上心。但是没曾想,楚豫承根本不踏足她们的宫殿。女子的容颜哪耗的起,这八年来,好几个嫔妃称病归家。
    程嫔入宫偶然得见圣颜,一颗芳心砰动,不肯同其他嫔妃一样自请离宫,她认定了皇上。程嫔这些年设计了千百种方式想再见一次楚豫承,但却根本见不到。她的性子在闺中时本就不好,遇上这样的事儿气闷的只能找宫女的茬,解解气。
    程嫔是在宫里待的最久的老人了,十六娇俏的年岁入了宫,现在已是二十四了。和她同一批入宫的霍贵人自请归家,皇上厚赏了她的家人,并替她赐了一桩婚事。楚豫承这般作态,就是表明出了宫的嫔妃可以再行嫁娶。
    一时间京城涌起了娶出宫嫔妃的热潮。
    照理说皇上的女人谁敢染指,但是那些女子皇上见都没见过一面。楚豫承和楚国历代的皇帝都不相同,他曾说过他的后宫,有皇后一人足矣。官员百姓猜测,皇上之所以如此后宫虚设,只因他心系已死的黎卿,对美色不看重。
    程嫔当初入宫根本没有将皇后放在眼中,坊间早有传闻皇后还是太子妃那会儿,楚豫承从不踏足她的院子。但楚豫承登基后,一本接一本的奏折传上御桌,只因皇家不能无嗣!
    程嫔那时想着,也许皇上是迫于没有皇子皇女会宠幸嫔妃的。那段时间她暗自期盼,但她等来的却是皇上夜宿坤宁宫的消息。
    程妙逢心里恨的咬碎了银牙,皇上终于宠幸后宫,却不雨露均沾,而是只留宿皇后那儿!王萱娘更是命好的生下了三个皇子公主。程嫔在宫里这些年恨死了皇后,凭什么,明明皇上也不爱她,她却能为皇上生儿育女,能和皇上朝夕相对。
    程嫔本来只能缩在畅音阁里嫉妒着皇后,但是现在有了变数。那个同皇上心上的朱砂痣有着相似面容的李玉儿出现了。她得不到楚豫承的宠爱,那么她要把皇后也拉下来,让她失宠。活着的人哪,终究是比不上死去的人的,哪怕李玉儿只是一个替身。
    “王萱娘,我就等着你落得失宠的下场。”
    微风吹过,黎卿蹲在长篱院的角落,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咔嚓咔嚓的给盆栽剪去凌乱的叶子。当然,她剪了之后,比先前更乱。
    黎卿蹲着半天,脚都蹲麻了,猛的起身头都有些犯晕,脚步不稳,差点摔了。黎卿站稳后,无奈道李玉儿这丫体质不行,贫血严重啊。
    扶春在一旁哎呦叫了一声,黎卿刚刚身子有些倾斜,他可真怕这位摔倒。
    “玉儿姐姐,您可别累着。”
    扶春笑得可谄媚了,这段时日他可看出这位在添情公公心中的份量了。黎卿平日没有其他去处,大半时间待在长篱院里。除了添情,就数扶春跟她接触的最多,扶春顺杆子往上爬,叫黎卿一声姐姐,好叫他们关系更亲近些,黎卿倒也没有拒绝。
    “玉儿姐姐,秀雪来寻你,见还是不见?”扶春问道。自黎卿来到长篱院,宫中流言纷飞,对玉儿好奇的很有宫人有很多,但都碍于她在长篱院,怕得罪添情公公,故不敢一探究竟。黎卿在长篱院待着这段时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求见。
    黎卿讶异,“秀雪?见啊,为何不见。”
    秀雪走进,看到在院中望着她傻乐的黎卿,美眸微动。
    “秀雪。”
    秀雪檀口微张,“竟真如你所言,那人是添情公公。”
    黎卿挽过秀雪的玉手,笑眯眯的说道:“多谢你当初安排我到长篱院当值,我和添情才能那么顺利的重逢。”黎卿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秀雪掩嘴笑道:“我可当不起你的一声谢。你现在和添情公公重逢我自是替你开心,只是……”秀雪看看身旁竖着耳朵听着的扶春,将未尽之语咽了下去。
    黎卿眨眼,“扶春,你去给我们沏壶茶来可以吗?”
    扶春笑眯眯的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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