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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语气没了往日的颐指气使,但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威严之气,让人无法违抗。
    文妪连忙应下,心中暗暗讶异女郎的变化。
    玉润并没有理会文妪神情的异样,只是定定的看着窗外。
    一年前,郗家族长尚未过世的时候,郗府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现如今,却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他那个沉迷于求仙问道的二堂舅根本撑不起郗家的门楣,恐怕再过几日,他就要迫于王氏的压力将自己送到建康。
    玉润正思忖着,文妪已经安排好了马车。
    宓儿虽不是郗家的家生子,却也是会稽本地人,她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兄长,后事便是由兄嫂来安排。
    郗家按照惯例给了安葬和安抚家属的银钱,却不料事后她的兄嫂却闹到了府上,说玉润蛮横霸道,逼死了他疼在心尖儿上的妹子,将玉润的名声毁了个彻底。
    这一回,她倒要看看,这对兄嫂是如何“疼爱”他们妹子的。
    ☆、第003章:见鬼
    乱坟岗上,一卷破草席裹着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尸身,露出的半截小臂已没了手掌。
    玉润记得,宓儿左手腕始终带着母亲留给她的镯子,现在那齐齐的断口,显然是有人为了取下镯子,不惜破坏尸身。
    果然如她所料,肯将自家妹子卖入府中为奴为婢的人,又怎么会对她“疼爱有加”?
    当初那一闹,多半是得他人授意。
    宓儿的兄嫂没想到自己才丢了尸身,就被玉润带人在乱坟岗上堵个正着,心中不由悔恨,早知道就拿了二夫人的钱,听话好好将宓儿安葬,何苦像现在落下话柄。
    玉润冷眼看着他们,马车中传来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这一次先发制人,不等对方去败坏她的名声就主动出击,宓儿的兄嫂果然没了前世的嚣张,一个个蔫头耷拉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最后,还是宓儿那个面相刻薄的嫂嫂眼睛一转,率先出声。
    “这位贵人,我们家宓儿死的冤枉,您千万要为她做主啊!”
    她只看到马车上有郗家的族徽,压根没想到里面坐着的就是宓儿服侍的主子玉润,只当是郗家派来监督他们某位有头脸的管事媳妇,便想着趁机告上一状。
    “做主?”玉润怒极反笑,她怎么就忘了,这一家都是没脸没皮的,否则怎么会吞了下葬的银钱,将人只用破草席卷了,还告状告的理所当然。
    “是啊,求贵人给小的做主,我们家宓儿竖着进了你们府上,怎么是横着出来的,她可是我们疼……”妇人看了一眼宓儿被破烂草席包裹的身子,生生将“心尖儿上”几个字吞了回去。
    “你是想说,我们郗家苛待她了?”玉润半眯着眼睛,眸中有寒光闪过。
    “不敢不敢,小的听说我们家宓儿服侍的不是郗家的主子,而是那位表姑子,便是投井,也是因着那表姑子狠狠责罚了她的缘故。”
    狠狠责罚?宓儿偷了她的银钱,她碍着对方是二夫人送来不好打发,也只是罚了她禁闭而已,哪里有什么狠狠责罚了。
    玉润笑声更冷。
    “你还真有脸说,既是责罚,尸身上怎无虐打的痕迹?至于那被砍断的手腕,是死前还是死后所为找人一验便会知晓,至于做主,既然你们今天求了我,那我就好好替她做做主!”
    说到这里,玉润猛的掀开了车帘,露出自己清俊还带着些许稚嫩的面容。
    “人言道入土为安,你们身为她的亲人,拿了赔偿的银钱却不肯将她好好安葬,是何居心?!”
    宓儿的嫂子虽然未见过玉润,但是郗家如她这般年纪的主子便也只有一个人,心神不由大震,连忙跪地求饶:“女郎饶命,女郎饶命,不是我们不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文妪看他们一副市侩小人的嘴脸,不由得在地上狠啐了一口,骂道:“我呸你个心有余而力不足,明明是你们自己吞了银子,又来污蔑我们女郎。”
    文妪是她母亲留下的忠仆,自然一心站在玉润这边,几日前府内府外就在疯传玉润是个脾气暴烈的,这让她一个快到嫁龄小姑子如何自处?
    眼下正是正名的机会,文妪怎么可能放弃。
    “我们女郎念及主仆情谊,还特地带了粟帛给她的亲人,可谁知道宓儿命苦,竟碰上了你们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兄嫂!”
    文妪年纪大,这个年代有着对长者自然的尊重,她这一番的责备的话说出来,宓儿的姑嫂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在听到粟帛二字的时候,宓儿的嫂嫂面部肌肉狠狠的抽动一下,要知道如今这朝不保夕的乱世银钱常无用武之地,倒是米粟一类才是保命的根本。
    想到这里,他们懊悔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玉润递给文妪一个眼神,示意她见好就收,自己则义正言辞道:“我关宓儿禁闭,实是因为她……也罢,人既已死,天大的错我也不再追究。”
    她轻巧的一句,就带出了宓儿有错的事实,婢女有错,做主子的别说关禁闭,责罚又有何妨,那宓儿的兄嫂本就理亏,眼下更是无话可说。
    玉润深吸一口气,叹道:“妪,找人好好埋了宓儿的尸首吧。”
    她可是知道暴尸荒野的滋味不好受,还是入土为安的好。
    这句话一说完,恍惚间她就见到草席边上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长发披散的少女,那眉心一颗米粒大小的美人痣,不是宓儿是谁?!
    光天化日之下,她这是活见鬼了?
    饶是玉润一向胆大,这回也被骇的说不出话来,只是那少女冲着她柔柔一笑,笑容中饱含着感激之情。
    文妪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女郎,这里交给陈叔,他会安顿好的。”
    玉润呆滞的点了点头,任由马车载着她回了郗府,同时也将宓儿的鬼魂丢在身后。
    只是隐约间,她仿佛听到宓儿尖细的声线急切的传来。
    “女郎,女郎……她们想要毒死大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本文的一些说明:这文是架空魏晋风的,也就是说有些部分会尊重史实,但是也有一些地方会依照剧情的原因做一些篡改。比如女主王玉润,王献之和前妻郗道茂的女儿,历史上2岁就已经早夭而亡,但是这里yy她是活着的,有兴趣的娃儿可以去查一下关于王献之被公主抢亲的故事。
    里面关于史实人物的性格基本都是依照剧情自己杜撰的,绝不代表人物本身!就酱~希望大家看文愉快么么哒!(づ ̄3 ̄)づ╭?~
    ☆、第004章:示警
    马车一路颠簸而行,车中坐着的玉润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
    方才,她可是听到了一个鬼魂在向她示警?
    若是放在以往,她肯定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但自有了梦中的那些记忆,特别是同谢四郎结为阴婚的那段经历之后,她对鬼神一说就十分敬畏。
    以前谢家的祖母阮氏常在她耳边念叨,这人死后是有三魂七魄的,所以她才坚持要为已故的谢四郎娶亲,即便是被人当成疯子也毫不在乎。
    她虽然没达到阮氏这样疯癫的地步,但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宓儿的死本就蹊跷,她始终不明白一个禁闭而已,怎么就能逼得她投井自尽。
    如今听到宓儿的鬼魂说有人要毒害大夫人周氏……如此说来,宓儿的死怕是也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那宓儿口中的“他们”是谁?
    二夫人郑氏的确一直惦记着掌家,只是二爷郗融是个潜心修道的,虽然迂腐了点,却也断然做不出来这样阴狠毒辣的事情。
    如果不是郗二爷,难道还同三房有些牵扯么?
    郗家三爷郗冲很有生意头脑,家中的收入如今都仰仗着他,郗冲对这位大嫂平日里很是敬重,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人。
    至于三夫人冯氏,府中上上下下都称赞她是活菩萨,这样心慈面善的人,难道会同二夫人同流合污么?
    人心隔肚皮,有些事,连眼见都未必为实。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郗府,玉润刚一回到翡翠园,就见婢女杏儿来报。
    “女郎,方才三姑娘来过一趟,说是让您去她哪儿量尺寸,眼看着要到年关,府里说是要给几位小姑做几套衣裳。”
    玉润刚迈入门坎的脚步顿了顿,心头陡然一凛。
    这件事她也有印象,却不是因为做衣裳,而是此去路上偶然在亭子里听的那番话……
    “好,差人去和三姐说,我稍后便去。”
    这一回,她有意拖延了时间才动身。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路过牡丹亭的时候,她还是瞧见了三夫人聘婷而立的背影。
    玉润勾了勾唇角,这就有点意思了,难不成上一世,自己并不是“偶然”才听到的?
    想到这里,她放慢了脚步。
    “即便是要打要杀,二哥也不能就这样送走玉润,她可是大堂姐仅存的血脉啊。”
    三夫人的声音有点抖,似是有些激动。
    在她对面,郗家二爷长叹一声,一只手扶着石案不住的叹气。
    “你以为我想么,可是王家那边逼得紧,唉,说到底,玉润她姓王,不姓郗啊!”
    郗家二爷观念有些迂腐,在他看来,姓氏就如同一个人的烙印,即便是身死也绝不能背弃。
    当真和那时的话一摸一样!一个字都不差!
    玉润冷笑,王家为了娶公主将她母亲休回夫家的时候怎么就没顾念尚在腹中的自己?是他们当初抛弃了她同母亲,现在竟然又想用这个姓氏逼迫她回去?笑话!
    “这……”三夫人似乎也是十分为难,犹豫道:“我听说王家五爷似乎对咱们在会稽的商铺似乎很感兴趣。”
    “什么!”郗二爷眉头大蹙,要知道现在郗家是坐吃山空,就指着那几间铺子的进项,难不成自己若是不肯将人送回去,王家就要打那铺子的主意么?
    郗二爷心中苦闷,却不知玉润此时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
    腊月的阴风刮过,寒气直沁到骨子里去。
    在玉润抬眸的时候,亭子里三夫人的身子似乎侧了侧,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了过来。
    前世她不知道轻重,听到了这话心中既是气愤又是感动,一面恨王家做事不留余地,一面又怕连累外祖家,便冲了出去,主动同郗二爷说愿意回到王家。
    为此,她还跟一心想要将她留下的郗三爷闹翻,使他以为是自己贪慕王家的富贵。
    殊不知真正逼走玉润的,却是三夫人冯氏这一番话。
    谁不知道会稽这几间铺子于郗家的意义如何,即便王家再有权有势,在这个讲究风骨的年代,哪个人敢这样的强取豪夺。
    更别说还是她那个一心醉心于田园山水,向来不拘小节的五伯父了。
    前世的玉润年纪太轻,不懂这个道理,但有了那些记忆,冯氏这番话的真假,她再清楚不过。
    冯氏的目光又瞟了过来,这一回有了不同以往的烦躁。
    恐怕她不论是何时出门,都会“碰巧”听到这一番对话,冯氏料定以自己原来的性子,必会不顾一切的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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