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的这是什么话?这个点当然早就下课啦!不过,他怎么来这了?是来学校有事吗?
“嗯。下课了。我和诚意饭后来这走一走,散一散。”苏珊回答道。
陈诚意看看向原,又看看苏珊,好像了悟了什么,她闭紧嘴巴,在旁边扮演沉默的证人。
“咳……”向原咳了一下,苏珊的同学坐在旁边没走,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太阳从她俩的背后照过来,衬得苏珊像块闪闪发光的宝藏。
她就那样抬头看着他,以前他就知道苏珊长得漂亮。“漂亮”这两个字,可以很具体,也可以很抽象。一百个人有一百种审美观。在向原眼里,此时的苏珊,已经漂亮得超出他的认知了。
苏珊的头发剪短了,变成最初的学生头。还是那个黑色镶一颗珍珠的发夹别在侧面。她的眼珠又黑又大,肤白貌美。她上身仍然穿着宽松的深蓝色校服,下半身是一条粉色的弹力裤。裤子是七分的,露出纤细的脚踝。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平底鞋。
这样的搭配很怪异,甚至不符合当下的审美,但向原就是莫名的觉得好看,好看极了!紧致的大腿、修长的小腿,在弹力裤的遮掩下,更显得欲盖弥彰。
这是一种眼缘,一种感观。
看着看着,向原突然觉得天好热。果然是夏季快到了,这才四月下旬就热上了!
气氛就这么突然沉默下来。苏珊在等着向原说话,向原的心思早就到了别处,完全忘记了说话这回事。
陈诚意转转眼珠子,望了眼操场正在打球的人们。真是幸运啊!她居然在打球的人堆里发现了刘之泉!
“哎。那个,”陈诚意开口了,她认为自己有必要打破这份沉默,“刘之泉也在那打球呢,我过去看会儿他打球,你俩聊一聊……”
说完,不等苏珊回答。她就站起身,一溜烟的跑开了十几米远。陈诚意的眼睛盯着场内,耳朵却竖得老长,企图听清十几米外的谈话。
苏珊只能眼睁睁得看着陈诚意离得老远。她只好开口问:“你来学校,是有事吗?要找老师吗?”
“前几天,我听你哥说,你前些天病了?现在好点了吗?”向原没回答她的话,反而问起了别的事情。
“我挺好的呀!上次可能是太累了吧?不够睡。医生也是这样说的。”
“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不要太累了!”
“好的,谢谢。”
话题到了这里,又中断了。两人私下见面的时间太少,苏珊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别的话题可以继续。
“对了。”向原开口了,“你们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我这次回来没给你带参考书。以前的那些就足够了。”他听说苏珊病了,心里急得发慌。又是自责又是懊悔。一定是他给的资料太多了,所以苏珊才不够睡。
今天是周五。下午本来还有一节课。一直做三好学生的向原生平第一次逃课。他坐了最快的车赶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先来了这里。
“嗯,谢谢。让你费心了。我们老师给的资料好多,做都做不完。”苏珊笑了笑,又接着问,“你去看过我哥了吗?”
“还没呢。我星期天才走。明天看看再说吧!”
“……”
话题又中断了。其实,向原有很多话想讲。但冷静的那个他又觉得此时不是讲这些话的好时机,两年你都等了,还差这一个多月?
“那……”苏珊觉得坐在这和他聊天好奇怪,他整个人都怪怪得。
“那我先回去了。”向原抢过了话头,“你现在也忙。我就不多呆了,我回家去看看。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不要熬夜。”
“嗯,好的,谢谢。”苏珊心里暖暖的,对于每一个劝她保重身体的人,她都满怀着感动。
“那我走了?”向原说着,心里不受控制的想着,她会不会想着要送一送我呢?
“嗯,你去吧。学校你熟,我就不送你了。”苏珊笑眯眯的。
“……”向原只好暗自咬牙,转身走了……
待向原走了,时刻注意这边的陈诚意立马像兔子一般,蹦了过来。“你们谈什么了?”她好奇的问。
“没谈什么啊!就是问问我的身体。他从我哥那知道我病了。所以才过来看一看。”
“我不信!”陈诚意满脸的不相信。
“不然呢?”苏珊一摊手,“我俩总共才说几句话啊?他呆了有没有五分钟啊?你瞎想什么?”苏珊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走了,回教室去。得上晚自习了!”
“哎……”陈诚意跟在后面,嘴里啧啧有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儿女都是债
向原慢慢的出了校门。立在街边,茫然的站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回过神,自嘲的笑了笑。摸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什么?你回来了?”向妈妈的声音大了一些,儿子突然回来了,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回来看看,真没什么事……”
“那就好。你直接来姥姥家吧,我在这边呢!”
这会儿正处于下班的高峰期,街上车流人流穿梭不息,像炸窝的蚂蚁一般忙乱乱的。
向原没那耐心挤公车,随手招了辆出租车,把自己塞进这拥挤的车流中……
不出意外,路况稍堵。车子停在中间,进退不得。向原无所谓,老神在在的坐在后座,眼看着窗外,心里却想着事情……
白兰花,白兰花。他上哪去弄白兰花呢?去花鸟市场?这个点会不会关门了啊?白兰花是长在白兰树上的吧?树,树……这么大一棵树他怎么弄回来?要不还是先回去上网查查这个白兰树到底长什么样……
向原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想着,想着,车子终于突破拥挤的车流,到达了姥姥家小区的门口。
付好车钱,下了车。进了小区,走到姥姥那栋楼的楼下,就看见一楼的棋痴王大爷。
王大爷早已退休,和儿女分开单过。他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下棋,还是个纵横小区的臭棋手。
如此痴迷下棋,技术还如此的烂,这也是一种境界啊!
高一时,向原父母离了婚。向妈妈多数都是带着儿子住在爸妈这。既尽了孝心,又人多热闹。他们自己的家倒回的少了,偶尔才回去打扫整理一下。这两年,向原跟这楼上楼下的人混熟了。
姥爷是一看到王大爷就会掉脚走人的。生怕被他拉住下棋。跟这样烂的人下棋,是一种折磨啊!
刚搬来时,向原本着热心、友爱的精神和楼上楼下的人相处。他陪着王大爷下了几回棋,就深切的理解了姥爷的苦处。
王大爷下棋,就两个字:慢!臭!
等啊等啊,等得你快睡着了,他才下一步。好不容易下了,他还不许你动:你先别动,我再想想,再想想……
这还怎么玩啊?
像这样的人应该去网上下棋,系统规定30秒内必须出棋!你不出,系统帮你出!
“回来啦?向原!”王大爷正在侍弄他的花草。这是他的第二爱好。可惜,花草所费的时间太少了,王大爷的主要精力仍在下棋上。
“嗯。回来看看……”向原瞬间又有想溜的冲动。
“吃饭没?吃完饭来陪我老头子下一盘呗!”王大爷热情的邀约。
“等下我还有事呢!”
“哼!”王大爷一剪子下去,把一片不要的叶子剪掉了,“你们这些人,让你们陪我下棋,跟让你们去死似得!你们就是这样尊敬老人的?”
向原不敢应声,夹着尾巴飞快的溜上了楼。
姥姥、姥爷都在家。向妈妈陪着姥姥在厨房添菜。刚才接到儿子的电话,姥姥又去菜市场买了几个菜,现在差不多快弄好了。
饭菜弄好了,四个人围坐在饭桌上吃饭。
姥姥给向原夹菜,笑容满面,说:“多吃点。你看,离家就是这点不好,吃得不顺心。你都瘦了!”
向原无语了!他现在比起高中时,可是重多了!身体也结实了,姥姥还说他瘦了呢!可能在长辈的眼里,所有的小辈都是瘦瘦的!都应该多吃,多吃,再多吃!
向妈妈吃了一口饭菜,开口问儿子:“你这次回来,星期天还得赶回去吧?要过去看看你爸不?”
向原抬起头看着妈妈,一时没接话,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向妈妈:“你爸呀,这两年也够惨了!一个人住在郊区的房子里。听说,他那间公司早就倒闭了。现在也不知还有没有老本可吃。”
向爸爸自从领悟到爱情的“真谛”之后,一时没脸见发妻,一个人窝在他的房子里,连过年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向原的小姑姑倒是劝过他几回,让他去她那过年。他也不肯。说一个人自在。
向原估计,这是臊的!他害怕看到别人同情、怜悯他的眼神。
向原偶尔也会过去看看爸爸,询问他生活上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向爸爸爱面子,都是说有的,够的,你不用操心。
向妈妈也没开口说让向爸爸回来的话。
说实话,她已经过了需要男人的年龄。现在她过得多好啊!每天和爸妈在一起,饭是妈妈做的,她有时就帮忙弄一下卫生。闲了,就找聊得来的朋友谈心,一起跳舞,一起旅游……这日子美得!谁还乐意回到从前,去照顾那个老头子?
姥爷看了一眼外孙,说:“你要能腾出空,就去看一看吧。毕竟是你爸。”
向原应了声“嗯”。
向妈妈想了想,放下筷子,对着众人说:“我打算,分出一个铺子给向天国。让他去收租,租金给他过日子。放心,铺子还是我的名字。”
姥姥和向原都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交出一个铺子。
“哎!”向妈妈叹了口气,“说实话,看到他现在过得这么惨,我心里很解气!但他总是我儿子的爸爸。我现在不管他,将来他也会成为向原的负担。不如就分一个铺子的租金给他。钱不多,但也不少。吃吃喝喝还行,他想要嫖赌却是不够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姥姥和向原一时没说话。
好半天,姥爷开口了:“那就分给他吧。名字不要转就行。你想得也很对,为了减轻向原的负担,这个铺子给他吃喝用。这样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向原还是不出声。现在他家的房子铺子写得是妈妈的名字。除了省城的那套。省城那套房是在他大学开学时,妈妈赶来买的。写得是他的名字。
妈妈这样做也行。他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亲爸饿死。
吃完饭,向原打开了房间的电脑,查询白兰花。
姥爷端着茶杯,走了进来。站在电脑后看了一会儿,突然说:“这东西……老王院子里不是有几棵吗?”
“王大爷?”向原扭回头问道。
“是啊!”姥爷点点头,“他除了爱下棋,他还爱弄个花花草草。也亏得他住一楼。把窗户外的那一小块地圈成自家的了。他的花花草草就摆在那!”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向原咧嘴笑了笑。
和家人打了声招呼,向原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