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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咬狗一嘴毛,两败俱伤,皆大欢喜。
    萧杞死了,小皇子死了,泰平长公主死了,武成王也死了,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还有萧璟,最好边关的俞斯时发兵把萧璟也杀了,那这皇位舍他其谁。萧家只剩下他这一个跟独苗了。
    萧柏兴奋的双眼放光,夜风吹得他打了个寒噤,他稍稍冷静下来。死得这么干净是最好的情况,但是不容易,他得好好考虑下。这场动乱结束之后,朝廷上的势力必将大洗牌,无论是萧杞还是小皇子胜了,他们都是身有污点的,一个有弑父杀君的嫌疑,一个有血统不明的嫌疑,想坐稳皇位不容易,这就是他的机会,他可以借此拉拢一部分人。
    这种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之外的日子,他受够了。
    萧璟很麻烦,他再一次望向武成王府,不过如果老王爷死了呢,老王爷威高势众,一呼百应,萧璟到底资历尚轻,没了老王爷给他压阵,也不过尔尔。
    泰平长公主这时候都不惜分兵进攻武成王府,不就是担心哪怕萧杞死了,武成王也不会拥立小皇子,所以想趁乱一劳永逸。
    “郡王!”伺候的太监突然变了调,抖抖索索的指着后面。
    萧柏心里一跳,倏地扭头,瞬间瞳孔大张,一列人马正在试图进攻郡王府,这种时候,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延熹郡王府远不及泰平长公主府和武成王府守卫森严人马充足,侍卫更是不能比,不一会儿就露出颓势。
    萧柏额上冒出星星点点的细汗,他手脚俱麻的愣在原地,只觉得汗毛直立,心口被无名恐惧紧紧拽着。天上到地狱不过是一瞬间。
    是谁?是谁派来的人?为什么连他也不放过吗?
    萧杞,泰平长公主,还是萧璟?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冒出来,挤在他脑子里,搅得萧柏头疼欲裂。
    萧柏在小太监紧张的呼唤声中醒过神来,他定定的看了他几秒,双眼再一次明亮起来,厉声命令道,“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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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太阳冉冉升起,这一夜漫长的彷佛一生,很多人担心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而其中一部分真的永远留在了那个夜晚。
    姜瑶光觉得耳畔还萦绕着昨夜的混乱之声,她有些愣愣的坐在椅子上,
    深更半夜,她突然被人叫醒,浑浑噩噩之中被接到正院内,接着家人一个一个的赶来。坐在最中央的正院内,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面不同寻常的动静,她听见大哥和父亲说,泰平长长公主的人在外头,对方喊话缴械投降不杀。
    而长辈们就像早有准备一般,不慌不乱的安抚家眷,父兄带着家兵抵抗,援兵也很及时的赶来。
    这一夜镇国公府有惊无险,然而沿着府邸的外围血流成河,便是在屋内也能闻到经久不散的血腥味。
    “是不是没事了?”三姑娘紧紧握着姜瑶光的手,心有余悸。
    姐妹俩就这么手拉着手坐了一天。
    姜瑶光反握了握她,“没事了……”吧?
    她抬眼望着从门口进来的姜劭勉,一室人跟着抬头看。
    就是回来专门说情况的姜劭勉道,“没事了!”轰轰烈烈决定帝国走向的一夜在他嘴里就成了几句简单的话。
    皇帝半夜突然醒了,亲自写了诏书给四大营,命他们勤王平乱。结果就是泰平长公主被生擒,驸马俞赫死了。
    乔装改扮后躲在冷宫的皇后和三皇子,早上才被发现,只是已经咽气多时,身边都是保护他们的侍卫尸体。
    延熹郡王萧柏也遇难,死时身上还穿着太监服。
    太子也死于俞斯时刀下。
    瑶光想这就是拉偏架的最高境界吧,己方毫发无伤,对方死伤惨重。突然她的身体一僵,萧家人所剩无几,瑶光的心跳不可自抑的加快起来。
    忽的,一声悲鸣直至耳膜。
    瑶光悚然一惊,循声抬头便见双眼凹陷的老镇国公似哭非笑的指着姜进,摇摇欲坠。
    姜劭勉抢步去扶,被老镇国公一把推开,他抖着手指了指姜进,又指了指齐国公,嘶哑道,“你们,你们……”
    他这几年身体不好,连爵位都让给长子了,赋闲在家,可耳朵没聋,眼睛没瞎。如今这局面,若说姜氏没暗地里做些什么不能见人的勾当,他就是死也不信。想到这里,他望了一眼姜瑶光。
    瑶光被祖父这一眼看的不甚自在,尤其是除了祖父外,旁人也都若有似无的看她。谁让萧璟是最大的得利者呢。
    “你们干的好事,欺君——”这些事可做不可说,齐国公跳起来打断他大哥的话,“大哥伤心的糊涂了。”
    大侄子姜进谋划的事他是知道的,赞成的,还将自己的人脉给了他,太子既然不是个好东西,自然要另择良主,何况还能让姜家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呢。这些都是瞒着老镇国公的,叫他知道了,说不得就卖了儿孙。他大哥就是个死脑筋!对他而言,太子就是正统,就是大义。
    “我没有糊涂,是你们——” 话说到一半,老镇国公脸色霎时变得青白交加,他捂住了胸口,嘴里发出喝喝的声音。
    “大哥!”
    “父亲!”
    “祖父!”
    在众人惊惧的呼声中,后仰的老镇国公被姜劭勉接住。
    姜进立时吩咐,“请府医。”
    如今最能理解老镇国公心情的应该是武成王,武成王一夜睡到大天亮,王府外惊天动地的动静一点都没能打扰到他的睡眠。
    一觉醒来,迎接他的就是这样一个已经天翻地覆的新世界。
    武成王坐在位置上愣了半响,一寸一寸的扭过头看向自己面前,难掩兴奋的老属下。
    “王爷息怒,事已至此,世子乃天命所归,王爷何不顺势而为。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老王爷再生气还能杀了亲孙子不成,就算不顾骨肉亲情,也得考虑国祚,皇帝奄奄一息,总不能让荣王兄终弟及,亦或者让和皇帝一脉隔了十万八千里的颐郡王子弟继位。
    武成王彷佛不认识般的盯着眼前这群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人被孙子拉拢了过去,什么时候他有了这样的手段,又是什么时候他起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先帝信任他,委以重任,可他的孙子利用这份做了什么!武成王顿生悲凉。百年后,他有何颜面去见先帝。
    再是悲哀,武成王也得硬撑着出来主持大局,收拾烂摊子。皇帝又陷入昏迷之中,昨夜的苏醒就像是回光返照。
    望着尸山血海的皇城内外,武成王忍不住老泪纵横,通向龙椅的路从来都是由累累白骨堆积而成。
    ☆、第146章 一百四六
    哪怕有德高望重的武成王出面安抚,京城依旧人心惶惶。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从来都不是空话,哪怕这个君只是个吉祥物。可现如今,皇帝昏迷不醒,储君死了。最有可能的新君人选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可他不在京城啊!他在西南,而不远处的西北就是泰平长公主的嫡长子俞斯年以及四十万大军。
    俞斯年会不会反?俞斯时会不会狙击萧璟?无数人考虑着种种可能改变大势的情况。
    京城与西边相隔上千里,便是八百里加急,消息也要四五天才能传到。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十天。
    这十天显然是最难熬的,京城已经戒严,实行严格的宵禁。便是白天,街上的行人都明显减少,豪门勋贵之间的宴饮聚会不约而同的被取消。
    而镇国公府开在胡同里的小门接待的访客络绎不绝。
    知道姜进非真的病重,姜瑶光自然不会阻止他见客。何况她也管不得这些了,目下她最担心的是在西南的姜劭勋和萧璟,也不知他们那边具体怎么样了,最近一次消息还是十天前,那时候京城还歌舞升平。
    “他们应该早有准备?”姜瑶光如此安慰淑阳郡主,显然对京城里发生的事,萧璟和父亲是心中有数的,那么俞斯时那里就不可能不安排后招。
    淑阳郡主沉沉一叹,准备?泰平长公主敢对东宫、武成王府动手,难道不是早有准备。太子敢对泰平长公主下手,难道没准备了。二人都遇上了那个万一,以至于功败垂成。谁知道萧璟和姜劭勋会不会也遇上,不到最后一刻,她这心哪里放得下。可这些话她不敢说,怕女儿担心,
    淑阳郡主握着瑶光的手道,“想来是的,也许这消息就在路上了。”
    “对啊,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瑶光笑着应了一句。说话间听得外面请安动静,瑶光站起来。
    姜进从外面进来,面容有些疲惫,然而精神颇好。
    淑阳郡主心头一喜,“是有消息了?”
    姜进坐下先喝了一口茶才道,“刚得的信,”见妻女巴巴看着他,遂言简意赅,“俞斯年已经伏法,不过他的旧部率领两万人马叛逃,逃入柔然。阿璟派了人去追,他已经班师回朝,劭勋也要回来。”
    其中惊险以及萧璟因此受伤的事,姜进不打算细说,反正最后人都没事了,何必说出来让女眷后怕。
    淑阳郡主心头大石落地,忍不住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可算是要回来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这这一段话更深刻的含义,慢慢转过头望着女儿,如此,萧璟上位板上钉钉。突然间她想起长生刚出生时,她和姜进带着长生去迦叶寺请了悟大师为女儿相面,大师言‘令爱天下贵人’。万万想不到,竟然真的应验了。她微微抽了一口凉气。
    淑阳郡主的神情太过古怪,瑶光不安的叫了一声,“娘!”
    淑阳郡主整了整神色,“我是高兴坏了。”
    瑶光不信,可她娘不想说她总不能追问,遂向姜进问了自己的疑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十七。”姜进道。
    瑶光一算,正是京城大乱的第二天,看这时间差和两地距离,也就是说哪怕京城没有乱,他也会动手,他就不怕泰平长公主没有发起宫变,届时他可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瑶光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姜进笑道,“他手上有先帝遗诏,先帝在遗诏内历数泰平长公主和俞家罪状。若是没有遗诏,西北那边就算最后解决了,也要流不少血。”
    瑶光心下一惊,“先帝早就料到泰平长公主?”
    姜进静默了一瞬,泰平的野心在先帝在位时就已露苗头,然而皇帝平庸无能,先帝需要一个与皇帝亲近之人替他压阵,且先帝心里头的确偏爱长女,惜其女儿身。所以先帝没有留下阻止泰平长公主参政的命令,而是叮咛她,不放心之余又留下这样一份遗诏,希望能在关键时刻牵制泰平长公主。
    事实上这份遗诏确实发挥了巨大作用,先帝驾崩不过六年,他威望极重,尤其是在军中,军中将领,尤其是常年驻扎在边关的将领,也许会不认当今的圣旨,对先帝的遗诏却不得不多几分估量,这就给了萧璟机会。
    先帝想过泰平长公主可能有僭越的一天,但是今天这样的局面怕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的血脉面临断绝的危险。
    对先帝,姜进是有愧疚的,先帝待他不薄。只人性啊,永远是自私的。
    在姜进的沉默中,瑶光也想到了先帝,先帝一世英明,偏偏他的儿孙里没有一个能继承他的衣钵。
    姜进转移话题,“虽然西北那边的麻烦暂时解决了,不过阿璟一日未回来,京里还是不能疏忽大意。这一阵,你们还是待在府里。”
    淑阳郡主心里一沉,“还不能太平下来?”
    姜进笑了笑,也不隐瞒直接道,“敬国公府有些按捺不住,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先例!”荣王妃出自敬国公府。
    瑶光眉心一跳,这种事,父亲竟然毫不避讳她,她不由自主的咬住了下唇。
    一直分神留意女儿的姜进见状,便知她明白了。私心里他是不愿意女儿入宫的,否则当年他就不会隐瞒了悟大师的批言,以皇帝对了无师徒的推崇,加上姜氏实力,想让萧杞和女儿定亲并不难。
    可他隐瞒了,因为他舍不得把好好的女孩送进皇宫那个吃人的地方。看看吧,太子妃,姜瑶惠,尚未出阁时,便是有些任性骄纵,可一入宫了,一个个都变得面目狰狞。
    然而时移世易,时势发展到这一步,他只能顺势而为,女儿入宫几不可改,眼下他就后悔将女儿保护的太好。人心易变,尤其帝王心。谁能保证萧璟一辈子都待女儿如珠如宝,若是日后他变了心。萧璟又不是个无能掌不了权控不了势的,他们家想给瑶光撑腰也不容易。
    淑阳郡主不可思议,“这般局势,他们家还要掺和?” 皇帝坐在龙椅上好歹还能装装样子,荣王,荣王,淑阳郡主实在无法想象他穿上龙袍的情形。
    姜进道,“泼天富贵在眼前,谁能做到无动于衷。何况,他们是陛下母族,太子见了他们也要喊一声表叔,然而和阿璟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要是敬国公府再猜出当年在两家婚事上动手脚的是萧璟,那就更蠢蠢欲动了。
    只要萧璟回不了京城,荣王上位的可能性也不小。
    “这些,老王爷和父亲都有准备了吧!”瑶光道。
    姜进看她一眼,颔首,“他们家掌着西山大营,不过你叔祖在里头经营了几十年,他们家想全盘掌握不容易。加上他们家作风向来求稳为上,所以哪怕有些心思浮动,最后未必会付诸行动,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把各种可能都细细考虑一番做好对策总是不会错的。”
    瑶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往后几日,姜进时不时都会有与她说些外面的事。便是淑阳郡主也开始给她讲一些宫廷旧闻。
    瑶光认真听着,可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冒出恐慌来。
    瑶光烦躁地将手上的书倒扣在桌上,又压了一枚青铜镇纸上去。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上面的兽面纹路。有些事实在细思恐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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