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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失去了麒儿,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她的麒儿,他还那么小,他总是围绕这她,弯弯的眉眼调皮的神情,喊着,母后,我很想你……
    陈娇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眼泪倾泻涌出,直到黎明才昏沉的浅眠过去。
    霍去病说兵贵神速,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
    “天后,我出兵时陛下御旨有令,如若见到您的凤仪,应第一时间送您前往雁门关见驾。”霍去病对陈娇说。
    陈娇精神不是太后,听说刘彻还在雁门关不禁诧异道:“他还在雁门关?”
    霍去病点头道:“是,陛下关心此次决战战况,一直关坐镇雁门关。我会派遣近卫营领一千兵马护送天后回去。”
    陈娇微微颔首,出于礼节性的关心问道:“那你呢,还要何时返回?”
    霍去病笑了,笑的自信昂扬眼中充满了兴奋的光芒,他说:“天后不必担心,伊稚邪找了我这么久,要是不让他见见冠军侯本尊,恐怕他这辈子都不明白什么才叫做勇冠三军。”
    见霍去病这样信心满满,陈娇也勉强笑了,温声道:“一切小心,待冠军侯凯旋而归。”
    霍去病仰头笑了,对陈娇道:“天后放心归汉,伊稚邪还等着我呢,到时我把他的项上人头带回去,还赶得上贺一贺陛下的春秋万圣节(刘彻的生日)。还有那个南宫阏氏和天后找的一对女孩儿,我已经吩咐骑兵,若是追到会送去大将军的雁北大营,待天后下途径榻时再做定夺。”
    陈娇对霍去病的安排没什么意义,如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队骑兵身上,不然南宫带走两个孩子肯定还要生事。
    陈娇走时霍去病对近卫营的队长姚希吩咐,让他在途中完全服从陈娇的命令,权当是他的将令,如有不从军法处置。
    陈娇被卫队护送走了将近二十几天的路程,才来到雁北大营,这里就是卫青驻防与右谷蠡王对峙的地方,也是一年前陈娇离的很近却终究没能来到的地方。
    当日卫青并不在营中,陈娇的队伍来到时,士卒说大将军带着卫队刚到不远处的山脉上观察地形去了,那边山下的腹地里有一个新兵营,大将军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巡视一下,估计要过两天才回来。
    陈娇知道卫青上次的箭伤痊愈就已经很欣慰,她确实很像见一见卫青,亲自道谢或者,看一看他过得好不好,别人说的话终究是别人说的,她县亲眼看一看卫青。不过眼下到有一件比建伟请更令陈娇焦心的事情,那就是得到两个孩子的下落。
    很遗憾,霍去病的军队已经回去了,他们一路追击南宫,却因为大雪的缘故,终究没能在他们到达右谷蠡王营地之前追上,走时专程来过雁北大营,遗憾的留下了追击失败的口信。
    刘彻派来的使节崔巍已经在雁北大营等待了陈娇三日,今日见她前来非常庆幸,虽然心里急着请天后回雁门关向天子复命,但毕竟不能无礼,还是劝着陈娇在这里稍作休息,一日之后再启程前往雁门关。
    最令陈娇欣喜的是大寒跟着崔巍一行人来到了这里,专程伺候陈娇回去。一年前大寒和简峰等人脱离右谷蠡王的盘查回到大营,她也不肯回长安,禀明天子就留在了雁门关,一心等陈娇归来,此时见到陈娇更是热泪盈眶。
    陈娇从大寒的口中得知刘彻已经知道她在匈奴生有两名公主的事,陈娇再问刘彻如何得知,大寒沉默了一下还是犹豫着就把事情说了出来。
    “奴婢在陛下身边伺候,听曹宫监说过,前一阵子匈奴王廷被冠军侯攻破救出了娘娘,南宫大阏氏却不得不遁逃右谷蠡王王庭避难,她本就心存怒火,又被骑兵千里追击如丧家之犬,若不是她与右贤王早有利益共生,只怕右贤王还不肯出兵相迎,那她早已落入冠军侯骑兵的手中。南宫身为匈奴大阏氏灰头土脸的跑到了右谷蠡王王庭,她之前从来没受过那么大侮辱,恼羞成怒顾不得许多,就用两名公主的性命作为要挟,书信要求天子十日内下诏命冠军侯全军撤出草原,并将朔方郡土地还与匈奴,不然就……”
    大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陈娇小声道:“不然就不留公主的性命。”
    陈娇早知南宫会以此为理由生事,但当她真的听到“不留公主的性命”这句话的时候心还是猛然沉了下去。
    毕竟那时她的两个女儿,是她无法割舍的眷恋。
    “南宫大阏氏那样的要求,陛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两边谈判就无法进行,陛下好像连谈也不想谈,南宫大阏氏后来送来的书信,陛下直接就让人退回去了,看也不看。”
    陈娇了解刘彻,南宫的要求到了刘彻这里,根本就只有四个字:绝无可能。
    因为南宫的要求超出了刘彻底线,刘彻最多只能容忍用金银财帛去交换公主,若让他退兵割地,那想都别想。不要说是公主,就是南宫把刘彻所有的皇子都捆在一起威胁刘彻,刘彻也不会退让半步。
    而南宫其实也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当初她不用公主威胁刘彻是清楚公主的分量不足,而且她手上还有陈娇。而如今她连王庭都丢了,为今之计手上的任何筹码都不能浪费,无关轻重都要试一试,因为只要刘彻不撤兵,整个匈奴复地就会被搅得翻天覆地,所有匈奴人都会寝食难安,她也根本没有机会再回去安安稳稳的做她的大阏氏,没有权柄甚至没有王庭的大阏氏,还算得了什么呢?南宫早就对亲情弃若敝履,她现在要的只有权力,为了权力她有足够的理由疯狂,刘彻能杀她的于丹,她当然就能狠下心对刘彻和陈娇的女儿开刀。
    陈娇坐在大帐中静默不语,心思纷扰,脑中掠过的都是女儿们可爱的小脸,甜蜜的笑容。
    或许汉营与右谷蠡王军队驻防的地方并不太远,陈娇与一千骑兵刚来到雁北大营,斥候就把这件事传到了右谷蠡王的大帐。
    “汉皇已经不再接收大阏氏的去信了,现在汉庭皇后刚到雁北,大阏氏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右谷蠡王坐在王座上,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向南宫发问。
    红衣的南宫眼中闪出刻毒的光,冷冷道:“我已经收到了维奇丽的禀报,霍去病亲口说刘彻为了陈娇修改作战计划,可见这个陈娇在他心中自然比别人重得多,这两个女孩便罢了,若是陈娇在手,我倒要看看刘彻愿不愿意退一步,就算不愿意,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
    当晚近卫营巡逻的时候捕获一名鬼鬼祟祟的汉人,他手上拿着一只玲珑的宝石小金镯,说要私下求见天后。
    陈娇看到那只小金镯就知道这里女儿腕上之物,立刻召见了这个汉人。这人正是南宫派来的秘密信使。
    南宫给陈娇的信上说的明确:若要她的两个女儿平安,陈娇就用自己来右谷蠡王营帐换回她们,不然南宫会对其中一名公主下手,两日内必让陈娇见到小公主的尸首。
    ☆、第337章 交换公主
    陈娇不置一词的看完南宫的书信,啪的一声将白绢拍在案上对那名信使冷声道:“回去告诉南宫,她若是敢碰公主一根手指,我向她保证,她连寄人篱下的机会都会失去!霍去病灭得了匈奴王廷,难道就灭不了右谷蠡王的王庭吗?若是她想尝尝真正的丧家之犬什么滋味,我一定成全她!”
    汉人信使纵然迫于陈娇的威势但还算镇定,低着头答道:“喏,小人知道了。”
    陈娇起身,沉吟片刻又道:“南宫的要求,我会考虑,但是公主的安全她必须保证。你可以滚了。”
    南宫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唬住的,陈家要是不稳住她,难保南宫不会做出真正出格的事。陈娇没心思跟她好勇斗狠,她不稀罕南宫的烂命,更不稀罕右谷蠡王的王庭,她只要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的回到大汉。
    大寒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陈娇是怕陈娇担心小公主们的安危,可是她对陈娇又从来不能隐瞒,所以最后还是选择告诉她。大寒的担忧很有道理,陈娇能够理解刘彻作为天子在国格面前寸土不让的坚定,若她是天子,她也会毫不犹豫拒绝南宫的要求。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尤其是作为一个曾经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当她听说自己的女儿生命存在在威胁时,她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冷静自持呢?
    她已经失去了麒儿……
    她已经失去了麒儿,所以不能在失去她的女儿!
    南宫的大帐里灯火暗淡,她刚从右谷蠡王的大帐内回来,毕竟她有王子傍身,右谷蠡王对她仍旧十分礼遇。此时的南宫也很庆幸,如果没有王子,她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翻身。
    可是南宫始终是愤懑不平的,当初那个所谓的高贵皇室将她当做一件礼物送到了匈奴,多年过去却又剥夺了她在匈奴辛苦建立起来的根基,南宫对这个汉朝王庭都充满了敌意和愤恨,尤其是刘彻。
    若不是他她的于丹不会死,若不是他她的王庭不会丢,她的尊贵,体面,权力这些全部都因刘彻的进兵而丧失!当年还说什么迎她回汉,可是君臣死后她上表归国的时候他这皇太子可曾为她说过一句话?他地位稳固数征匈奴的时候可曾想过伊稚邪兵败的火气全部都倾泻在她的身上?当她苦苦哀求请他放了于丹的时候,他那斩钉截铁的格杀令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明明自己是为了他的太子位才被母亲送到了匈奴,明明他永远都应该亏欠她,她为了她和他的帝国失去了那么多,可他却从来没有半分愧疚!
    所以,他也应该尝尝失去的滋味,比如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挚爱死掉,比如他与儿子永远不能团圆,比如死掉一个女儿,呵,呵呵,哈哈哈哈,无论是哪一个都很让她开心呢。
    灯影下南宫露出妖异的笑容,森寒刻骨。
    “大阏氏。”中行説微微躬身来到南宫的身边,唇边带着谄媚的微笑,“刚刚收到雁北汉庭皇后的书信,她已经想明白了,同意了大阏氏交换的要求。”
    南宫的红唇勾起一抹笑容。
    “大阏氏的计策真是让下臣甘拜下风,如此一来不但有了把公主送归汉庭的理由,又让那位汉庭皇后自投罗网。”
    “好了,就不要再借着奉承我的机会挂咱你自己计策无双了,这个想法不是你早就暗示我的吗?”南宫横了中行説一眼,淡淡道,“别跟我耍小聪明,也别把我的感情当做你的政治筹码,不然,我会生气的。”
    中行説连忙道:“是,是,下臣明白,下臣为大阏氏愿肝脑涂地。”
    南宫哼笑一声道:“准备一下,按约定的时间交换公主。”
    黎明时分陈娇在姚希等十几名侍卫的护送下一路向右谷蠡王王庭西面的山坡而去。
    眼看天边的红日大放其光,整个落雪的草原似乎都变得鲜活起来。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姚希忽然勒马转身蹙眉道:“天后,马上就要到了,可是末将请您三思而行,此事真的……”
    陈娇抬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然后道:“姚希,此事与你不必再拦我,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你只是遵循骠骑将军的将领,完全听我吩咐,等我换得两位公主,你就护送大寒带她们回去,到了大营用事先约定的信号燃起烽火回应,我见烽火必会放心。这些做完你也不用等在雁北大营,直接带着你的一千骑兵去跟骠骑将军汇合,这是我的命令,你记住。”
    陈娇私出大营前往匈奴由姚希护送,这原本就有违天子的意思,她不愿连累姚希,索性不把他牵涉其中。
    “可是娘娘,此去凶险,右谷蠡王兵多将广,一时间很难救娘娘脱身啊”大寒苦劝道,“您知道陛下不会答应南宫大阏氏的要求,您这样避开众人用您自己换回公主们又是何苦呢?”
    “对于邦交有用的女孩叫做公主,如果无用,你以为南宫真的会留着她们吗?这是我的事,一个母亲的事,与国事无关,我绝不会让天子为我为难。”
    失去麒儿的痛苦太深刻了,深刻到陈娇已经没有能力再次承受孩子的死亡,她宁愿死掉的是自己,那种无私的,纯粹的,愿意付出一切的感情,除了母亲,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的明白和体会。
    言语无力,陈娇知道大汉姚希他们为她的安全着想,可是陈娇没有办法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心情。
    陈娇说完也不愿再解释,紧握缰绳快马加鞭的向约定的山丘跑去。
    “又见面了,阿娇。”南宫站在山坡上,身后是一排身材高大悍勇的匈奴武士。
    陈娇也不用大汉搀扶,立即下马走上去问南宫:“我的女儿在哪里?”
    南宫一笑,微扬下颌,有匈奴侍女抱着两位小公主缓步走上来,停在陈娇身边。
    陈娇第一时间看向女儿们娇嫩的小脸,见她们面色依然红润,睡得十分香甜,这才略放下心来,转身对大汉吩咐道:“大寒,把公主报过去。”
    南宫默认了大寒抱走小公主们,她不说话,只是慢慢踱着步,好像在欣赏远处山脉上仍未消融的冰雪景致。
    陈娇让姚希立刻护送大寒和下公主回去,但是姚希却不甘心陈娇孤身留在这里,分辨道:“天后……”
    “回去。”陈娇说。
    南宫笑了,缓声道:“我们的交易算是完结了吧,恩?”
    陈娇面容平静,并不搭理南宫,却用严厉的眼神示意姚希带人立刻离开。
    “阿娇,说起来,我是佩服你,你够胆量。”南宫说话慢条斯理,好像贵妇之间的闲聊,“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们都扣下一个也走不了吗?”
    “那对你的目的又有什么作用呢?”陈娇转过身来嗤笑反问,“公主的筹码有多轻你不是没有见识到,你想背信弃义也要有本事挡得住汉军,恐怕右谷蠡王并不乐意给你几万匈奴兵抢两个没用的孩子玩,就凭你自己那点本事,你挡得住吗?”
    南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冷哼一声去也没有他话,吩咐匈奴人带陈娇离开。
    右谷蠡王的营地大帐里,南宫将白绢递给陈娇,笑的妩媚:“你说过你这人言出必行,既然答应我亲自给天子写信,那你可一定要做到呢。”
    当时南宫提出交换条件时就在信上说过,陈娇换回小公主后要给刘彻写亲笔信,劝他退兵让城,确保她性命无虞。
    陈娇接过那幅白绢,看也不看南宫,提笔在白卷上写下清隽的字迹,她的信有一句话:
    君为天子,深谙天下之道,此生无悔与君识,就此诀别。娇上。
    陈娇的话说的委婉简短,但是她要表达的意义却很清晰明确:第一,刘彻身为天下之主,必然不应以一人安危换国之疆土,陈娇理解他,同样支持他;第二,虽然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猜忌、误会和不愉快,但当一切真相明晰,她最终不后悔,不后悔爱上他,不后悔嫁给他;第三,她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纵然用一己之身换取女儿性命心甘情愿,她也不会让刘彻在大汉疆土和个人感情之间为难。
    南宫看着这短短的信忽然就大笑出声:“好啊,好,好一个诀别。让你写劝他的退兵书,你倒写了一封诀别书,有意思。”
    陈娇容色淡淡,并不说话。
    “不过这样,似乎也够了。”南宫大笑过后将白绢递给了中行説,眯着眼睛吩咐道:“去,送到雁门关,让那些汉官告诉汉庭天子,如果这封信他不看,那么他会终生有悔,呵呵。”
    雁北大营里,刚起床的特使崔巍急的差点跳起来:“什么!天后用自己把两个小公主换回来了!”
    他看着大寒怀中的两个小公主,内心已经崩溃到了极点。天子让他来接天后去雁门关,这事圣谕啊,这下好这么简单的差事都办砸了,他回去可怎么交代!
    崔巍觉得自己就是棵倒霉苗苗,无奈之下只得命人将陈娇前往匈奴的消息派人通知卫青,让他想办法营救,然后自己带着大寒和两位小公主速回雁门关向天子请罪。
    卫青得知此事也是震惊,连忙赶回雁北大营与众位副将商讨办法,偏偏李息那边军报迭传,一时间卫青都有些□□无术。
    陈娇前往右谷蠡王王庭的第五天,羽林郎百里加急赶到雁北大营给卫青下达密旨,勒令他立刻准备,当晚率领五千兵马夜袭右谷蠡王王庭救出天后。
    出乎意料的是卫青竟然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理由拒绝接旨,传旨的羽林郎无奈,只好带着圣谕原路返回雁门关。
    旨意下达后第三天的晚上,卫青像往常一样在帐中研看李息的战报,忽然就有巡逻士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什么人,竟敢……特使请。”
    卫青蹙眉抬头,正见两名头戴兜帽的黑衣人走路带风匆匆入帐。为首那人身形颀长,腰中佩剑,连行走的姿态都气势不凡。
    “什么人!”帐中的副将见黑衣人已经走了进来,立刻手扶刀鞘警觉起来。
    较矮的黑衣人上前在众人面前一亮明晃晃的天子特使令,帐中众人立刻躬身抱拳道:“拜见特使,得罪。”
    “请大将军留步,众位将军离帐,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拿着令牌黑衣人道。
    待众人退出后,为首的黑衣人在卫青的注视下拿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冷峻威严的英俊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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