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人不见了,那种感觉才猝然翻涌上来,逼进五脏六腑,搅的他恶心。
他厌恶不自觉想起唐依依的习惯。
像不知何时染的毒,又悄无声息成瘾,犯起来的时候凌驾理智和意识之上。
在唐依依从他的视野里剥离之后。
只有无尽的讽刺。
见秦正一言不发,薛五双腿交叠,“我这边再找找,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
秦正昂首,“好。”
薛五看自己好友眼睛里的红血丝,“阿正,你这几天该不会就没睡过吧?”
下一刻,他从对方的一丝表情变化里揪出答案。
“卧槽,不会吧,真被我说中了?”
秦正把玩着黑色金属打火机,白天还好,一到夜里,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出现唐依依的脸,想把她掐死。
“实话告诉你,唐依依一跑,我连一杯茶都没喝到过。”
不是唐依依,任何人泡的茶都不合他的胃口,只闻味道就清楚不是他想要的,就连尝一口的念头都没有。
薛五又骂了一声,发现事情远比他以为的要严重太多。
“我回去再加派人手,往偏远的山区看看。”
眸子深处翻出一道暗光,秦正浑然不觉的低声喃喃,“西北地区。”
薛五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正的唇角划开,弧度锋利,语气笃定,“去西北地区找。”
“西北地区?”薛五摸摸下巴,“行,我通知下去。”
薛五离开后,秦正下达指令,调集三分之二的人手分布西北地区,他记得唐依依不止一次对那片区域关注过。
回到家,秦正无意识的站在玄关,等着一双细软的手攀到他的领口,给他解开领带,整理领口,脱下外套。
等他反应过来时,脸色倏然阴沉到了极点,周遭浮动的气息如同龙卷风的漩涡。
饭后,管家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先生,唐小姐也许是有什么苦衷。”
秦正嘲讽,“苦衷?”
“什么时候,你也这么会替别人找借口了?”
管家的心里一突,声音放的更轻,怕着什么,“唐小姐向来是敬重爱护先生……”
茶杯砸到地上的清脆声响后是秦正的呵笑声,森冷异常,“她想要我身败名裂,这就叫敬重,爱护我?”
妹妹,朋友,甚至跟随他多年的管家,身边的人都在替那个女人说情,劝他。
他还真是没想到。
腕部抵着太阳穴,秦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个女人在他面前千依百顺,从不敢逆他的意思,始终扮演弱者,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
“你岁数大了,少操那些心,出去吧。”
管家的背部僵了僵,冷汗布满手心。
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字没提。
翌日清晨
秦正枯坐在床头,半阖着眼皮抽烟,眼睑下落着青影,下颚冒着胡渣,又是一夜没睡。
门外有一串脚步声,不是平时的平稳,这次步伐迅疾,带着慌意。
秦正将烟在烟灰缸边缘磕了磕,正准备起来。
“先生,警方那边通知说今早打捞到一具女尸,鉴定结果符合唐小姐的基本特征。”后半句是管家顶着悲痛的心情说的。
房内霎时死寂。
☆、第2章 死了
房门砰的一声打开,用力过猛,把墙壁撞的震响,灰尘扑簌簌落下来。
秦正的身形顿在门口,打着赤脚,脑子僵着,好半天,他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肺腑翻出的气息裹着浓烈的烟味,还有别的,近似唇齿磕碰的铁腥味。
“你说,警方那边打捞了一具尸体,是唐依依,所以?她死了?”
管家看着他眼皮下方暗青色的阴影,清晰的哽咽出声,“是的先生……”
手背绷出青筋,秦正的头后仰,充斥着血丝的双眸合拢了,又睁开,大步下楼。
管家垂下的视线一愣,“先生,你没穿……”
袜子两个字还没吐出来,前面的人已经下楼,快要穿过客厅。
管家抹了把眼睛里的泪,长长的叹了口气。
轰隆一声炸响,雷声大作,暴风雨来临,树枝疯狂摇摆,欲要连根拔|起。
外面灰蒙蒙一片,地上的枯叶卷着密密麻麻的灰尘飘向天空,犹如一场快节奏的交响乐,搅的人心神不宁。
半刻钟后,停尸房外
闻声而来的薛五杵在几个保镖中间,眉头打结。
一旁还有鉴定中心的优秀法医白斌,打捞到尸体的几个警员,刑侦科队长陈队,局|长,相关的所有人都被叫来了。
走廊一头传来脚步声,是皮鞋踩过的质感,众人不约而同的扭头,望过去。
来人身姿颀长,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深谙,他身着一件黑衬衫,衣摆没有扎进黑色西裤里,显的有几分匆忙与疲倦。
那一身黑,沉闷,压抑,衬托他的面孔越发冷峻,像是来奔丧的。
薛五越过保镖,快步上前,“阿正。”
秦正步伐不停,尚未经过打理的几缕发丝搭下来,晃过眉眼,留有一片凌厉的阴影。
随着来人的走近,周遭的气压瞬间低到极点,如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压在众人胸口,喘不上来气。
局长笑容可掬,“秦先生。”
秦正从他面前过去,视若无睹。
局长一张老脸僵了一下,又恢复过来。
陈队心里只打鼓,这案子是他接手的,在知晓死者身份时,想到势必会牵扯的一尊大佛,他就头大了,从早上到现在,他就没一刻安宁过,坐立难安。
已经鉴定排除他杀,是溺水死亡,希望这事赶紧了了。
他眼神示意白斌。
白斌把手里的dna鉴定报告递过去,“秦先生,这是死者的dna身份检验报告。”
秦正侧身看白斌,身高差距,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审视。
锋利的压迫感袭来,白斌本能的屏住呼吸。
举在半空的报告被拿走,他紧绷的脊背一松,手垂下来,指尖因不知名的原因发抖,干脆放进裤兜里。
秦正的视线只掠过几眼,瞳孔紧缩,就没再看,呼吸更加粗重,他将报告捏紧,丢给管家,自己径自往停尸房走去。
身后传来薛五的声音,他拉住秦正,“阿正,别进去了。”
“唐依依的样子已经……”
他没往下说,意思明了,铁定与记忆里相貌出挑的大美人是俩个极端。
也告诉秦正,他已经看过了。
秦正甩开薛五。
薛五又去劝阻,沉声说,“一块肉在水里泡一晚上都发臭发白,更何况她在海里泡了那么多天,阿正,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鉴定报告不是明摆着的吗,她就是唐依依。”
他看了都难受,还有生|理性的恶心,喝的一杯牛奶和几口土司全吐出来了,要是秦正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够了!”秦正铁青着脸低吼,“我要亲眼看到她。”
他必须亲自去确认。
谁也阻止不了。
刚走进去,空气就变质了,一股难闻的气味黏到鼻端,秦正立在原地,他的双眸深不见底,紧盯着对面的那张床,仿佛能穿透搭在上面的那层白布,看到底下躺着的尸体。
半响,秦正把手从西裤口袋拿出来,抬脚走近。
那股气味越发浓郁,直逼喉管,铺天盖地般往五脏六腑里去。
白布猝然掀开,露出放在底下的尸体。
犹如一整块猪肉,泛白,恶臭,肿的不成样子。
秦正吸一口气,不知是不是被尸臭刺到,还是因为别的,他难受的后退几步,头靠着冰冷的墙面瓷砖上,面上不起半点波澜。
而他刚才触碰白布的那只手却犹如被什么有毒的蝎子蛰到了,轻微抖了一下。
又不停颤抖起来。
秦正把那只手放到唇边,用牙咬住,见了血,好受些,可下一秒又更加难受,提醒他,不是梦,唐依依死了。
他不是良善之辈,手上染过血,见过多次死亡,早已麻木,这次却分寸大乱。
一连吸了几口气,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瞬间不可抑制的绷成可怕的状态,快到极限,秦正的眸子深处有东西在翻涌,聚集,沸腾,又强行凝固,褪去,消失。
“唐依依,没有我的准许,你竟敢……”
缓缓从喉间震出话语,嗓音嘶哑的厉害,裹着不知明的情绪,秦正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呼吸粗重的不成样子,怒意卷着悲痛蜂拥而至,疯狂的撕扯着心脏。
下一秒,他跨步停在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
这个女人上个月和他耳鬓厮磨,前些天将他出卖,薄情寡义,今天躺在这里,冰冷僵硬,面目全非。
连质问的机会都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