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知道打人打哪里最痛吗?”
林几木瞪着何鹏,牙齿磕在一起发不出声音。从下午那把刀架在脖子上开始,她就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喉咙干干的,她几乎觉得自己的声带黏合在一起了。仓库里又闷又热,呼吸都需要费很大的力气,可能是有点缺氧,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运作的很慢,眼睛看到的世界也开始模糊,何鹏的面容也不清不楚地在眼前闪烁,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干燥而吵闹的,不均匀地大声在脑子里面回转着。
她依稀听到何鹏的话从哪个方位传来,但她感觉不到那句话是确切地从他的嘴里传来的。相反,她感觉何鹏张了张嘴,然后他的声音是从她自己的呼吸声里分解出来的,从脑子下面往上涌,微弱又模糊。可能真的是被吓坏了,她的意识实在不清醒。
打人打哪里最痛?
林几木低下头没有打算回答,余光处绑着其他女人的角落里排列着一堆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工具。她隐隐觉得那就是用来打人的。
两把铁锹,就是她在老家农村经常看到的那种铁锹,一把头是尖的,一把头是方的,倒挂在墙上。叁支台球杆,很长,斜放角落里靠着。还有几条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管子,但是那管子明显和寻常的管子不同,并不软塌塌地摊在地上,而是在尾部轻轻着地的地方向上微立,正正地矗在地上,另一头才绵软地同样靠在墙上,和台球杆交缠在一起。林几木疑心软管的一端是被填充了什么的,可能是橡胶之类的物质,凝固之后会变得特别硬,但她距离较远,不能近距离观察。
也正是因为她距离较远,才没有看到铁锹头部边缘,台球杆顶端,和软管填充了橡胶的一头边缘,都有一层凝固了的砖红色物质——是血液。
何鹏的目光顺着林几木的眼神滑下去,看向她的小腿,他显然兴致很高,眼睛里透露出一种略带着有些变态的喜悦,甚至他接下来说的话都有点痴狂,“角度里的小姐都喜欢叁天两头往外跑,所以啊",何鹏说着伸出手悬放在林几木小腿的上方,林几木死死盯着何鹏的手,眼见他将手放了上去。
他的手触摸到自己的小腿的时候,林几木本能地抖动了一下,接下来何鹏的话令林几木更冷了。
“林小姐还没去过角度顶层的茶厅吧,可惜现在什么都没了。”何鹏抿了抿嘴唇,两指扣住林几木小腿,指肚深陷在肉里,疼痛感一瞬间来袭,本来觉得一个姿势坐久了腿部没有知觉了,但在此刻,林几木还是感觉到了清晰而可怖的痛楚。
“你要是早些日子去看,保准能看到走路一瘸一拐的小姐。”何鹏说着嘴角扬起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地笑,像是笑,也像是威胁,“那都是后来去医院接好的腿骨。”
林几木低着头咬住牙,颤抖着回答他,“谢琪什么都没有和我说。”
何鹏轻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一丝嘲笑的意味,“林小姐,你应该庆幸这不是在角度,要是在角度的话,不听话是会把腿打折的。”,何鹏说着松开手,林几木赶忙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腿,已经清晰可见的泛起了两圈淤青似的印子。
何鹏低头瞥了她一眼,之后也不去理她,转头跟在一旁坐着的男人说:“明天把这几个偷跑出去的按规矩处理一下。”
林几木的心颤了颤,随机反应出何鹏不是在说她,而是在说那些角落里的女人。她刚刚还以为她们睡着了,现在才发现她们是清醒的,因为哪个背对着她离她最近的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体清晰可见地颤抖了起来。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徐铭给林几木发了晚安,两个小时候仍然还没有回复。最后一条消息是林几木下午出门的时候跟他说的那句,“我要去公司签合同了。”
全警局都在加班,白炽灯在头顶闪得眼睛痛。临时会议召开了好几次,每次都抱着仅有的那些消息认真琢磨,专案组甚至拆分成好几个小组各自探讨解决方案,无论采取哪个方案,都没有办法在逮捕到何鹏的同时确保那些被胁持的小姐的人身安全。角度在城市里势力盘踞已久,相关报案其实早在去年就零零散散有了一些,上头知道后也十分重视,给了不小的压力。
“刚刚铁路公司那边传来的消息。”陆弈敲了敲桌子,“何鹏买了两张票,明天同一时刻的,一张在中央站往北走,一张在城西站往南走。”
“明天警局兵分两路,一队去中央站,一队去城西站,和铁路局的人说好了没有,一旦看到长相与何鹏相似的人,全部扣留住不许给过。”徐朝禾身为局长,虽然早年处理过类似的案件,但这次还是倍感压力。
“我要调一队人去查失踪的小姐的下落。”徐铭在这个时候开口。
长方形的会议桌坐了不少警察,里里外外忙活了叁天,连休息都没有,早就异常疲惫,此刻都把目光投向徐铭。
“你是说明天?”陆弈也有点不可置信地开口问他。
“对。”徐铭点了点头。”为什么啊?”
“你这么查?”
何鹏打的那个电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总让徐铭觉得话里有话,直觉告诉他,何鹏是打算拿那些被绑架的小姐做文章的,但令徐铭如此着急的原因还有另一个。
“林几木只是不见了两个小时,何鹏也没有确切说林几木就在他的手上,他这么做可能就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陆弈接着又给了一个很中肯的意见。
“警局人力有限,为了确保行动成功,不可能在明天这个关键当口令派一队跟你去找失踪的人。”徐朝禾作为局长,第一件事情看重的是任务实行的可能性,关键时刻也要避轻就重。
“如果明天在抓何鹏的时候,他突然拿人质要挟怎么办?”徐铭的声音有点冒火,这句话对着陆弈将,临讲完却把目光移到了徐朝禾的身上,紧紧地盯着他看。
徐铭说的话其实也并无道理,在场的所有警察一时也都哑口无言。
“你们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吧。”徐铭看着眼前的警察突然被气得有些失笑。
“破案抓人。”他咬牙切齿地从嘴里冒出这两个字,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徐朝禾的身前,一手撑着桌子边缘低头看他,和徐朝禾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发现他明显愣了愣。全警局的人跟着他的动作移动着视线,眼下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破案抓人才是最要紧的是吗?”徐铭还在笑,这次的笑里却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愤怒。
这些年来他很少和徐朝禾吵架,哪怕是再意见相左的时候,他也只是沉默着不理睬。警局的人习惯了他们父子之间的冷暴力,也渐渐稀松平常了,徐铭这么生气的质问自己的样子,连徐朝禾也是头一回见,一时竟不知道回答什么是好。
“是不是为了破案人质就不重要了,哪怕到了关键时刻,徐局长也会说一声‘先抓人’?”
“也是,这种事情徐局长也不是没干过。”徐铭并不觉得自己想吼叫,愤怒到极致反而越来越清醒,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身边的桌子上,继续对徐朝禾说出了更狠心的话,”只是上一次大家都说徐局长是大公无私,为了抓了可以不顾亲生儿子的安危。那这一次呢?被牺牲的人换做了别人的女儿,你觉得大家会怎么说?”
徐朝禾被徐铭的一连串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徐铭说的那些旧事也正是他曾经最后悔的事情,好像旧伤口重新被揭开,心口难免有些痛,想张口说什么却发现连嘴唇都在颤抖。过了一会儿情绪下去了,才开口说,“那些失踪女子的下落至今不明,不是一天就能查到的。”
“交给我。”徐铭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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