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凯伦合作肯定不行了,程氏接了凯伦的案子后需要扩张,可以想办法从程迩然手里拿个案增加你负责部门的盈利。”许流年沉吟半晌说。
吃程氏的残汤剩肴虽然没面子,可商人图利,只要有利可图,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高氏和程氏是冤家对头,程迩然不可能分个案给高氏做。
高伯傭嘴唇微张又合上。
许流年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办法。
☆、第10章
从酒楼出来后,许流年没有开车,级缓地,一步一步走着,来到清河路上以前的许家大宅。
沉暗的三层小楼,没有灯火,死气沉沉不带半分生机,大铁门落了铜锁,许流年站在雕花栅栏围墙外静静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院墙边她最爱的那棵梧桐树还在,枝叶葳莛,在这个宅子里生活时,她和程迩然两人最喜欢在梧桐树下玩儿。
许流年记得两人爬树捉秋蝉的情景。
“流年,我要蝉,你帮我捉。”他稚语童声,软乎乎的小手拉着她的手轻摇,两眼亮晶晶看着她。
其实他不大喜欢玩儿,喜欢玩儿的是她,他喜欢的是两人在一起傻傻地闹腾。
梧桐叶在暗淡的夜色里幻化迷离,变成薄如蝉翼的五瓣梅,程迩然干净白皙的手捉着花朵,执拗地要往她眉心贴。
有段时间,他极喜欢在她脸上作弄,给她贴透明的钿花妆,用炭素笔给她画眉,甚至还偷了邵碧青的粉盒给她敷粉,把她整得一张脸粉白粉白像个女鬼。
她愁眉苦脸不敢见人,他却大嚷好看,得意地歪到她身上,黏黏腻腻。
后来隐隐约约明白,他并不是觉得敷了粉好看,而是因为那样,她觉得太丑了就不出门和同学玩耍,就只能呆在家中陪着他一人。
月上中天,洒下轻纱似的月光,空气带出夜的浸凉,许流年转身要离开,双脚抬起忽顿住。
程迩然就在几步之遥站着,一双幽黑的眼睛在沉暗里专注而深沉,薄纱似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光影流动,伤感无所遁形。
“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吱声气儿,吓了我一跳。”许流年怒目瞪视他。
“吱声了就看不到美人月下独立的倩影了。”程迩然笑,变脸极快,忧郁之色不见了,几步窜到许流年身边,眉峰微微挑起,眼睛狡黠地眯着,眼睫毛眨呀眨,笑嘻嘻蹭她,十足撒娇的情态。
冰碴子在心窝打碎,冷得刺疼,许流年忍不住发抖,发火的话冲在唇边又霎地咽下。
“怎么这么晚不回去,手机也打不通,我担心死了。”程迩然鼓着眼,幽怨地瞥她,一只手又是老习惯,在她身上乱摸。
晚上和高伯傭见面特意关机了,许流年没心思跟他掰这个,拍开他作怪的手,哼道:“走了,回去。”
“不回了,晚上我们在这边睡,荡秋千。”程迩然看院子里的秋千架,两眼放光。
都多大了还玩儿秋千,许流年被他酸起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嗔道:“你还没断奶啊?荡什么秋千。”
“没断,跟老婆在一起永远长不大。”程迩然挤眉,身子一软,歪到许流年怀里,委委屈屈叫唤:“老婆,我想荡秋千,你疼疼我好不?”
这家伙撒起娇来真个可爱的紧,让人想狠狠啃两口,许流年有些失神,缠不过他,只得点头。
计谋得逞,程迩然立马换了脸,眉花眼笑,神气活现,只差没摇起尾巴高呼“万岁”。
许流年自失地摇头。
小时候他便惯会借竿爬树,又哄又求骗得她事事顺着他,偏她就受用他那一套。
这样嘻笑打闹的日子没多久了吧,报仇的计划成功后……像喝了酸辣汤似的,呛喉的味儿直往鼻腔冲,许流年咬牙,默默地逼回涌到眼眶的泪水。
“流年,我真想回到小时候,回到咱们没有生分的时候……”似是感觉到她的悲伤,程迩然从背后闷闷地小心翼翼轻揽着她的腰,把头埋到她肩窝轻蹭。
暖热的泪水湿了衣裳渗到肌肤上,不多时,变得凉浸浸,许流年失笑,心想:原来自己装得再平静,还是露了棱角出来,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秋千自然不荡的,进了大门后,许流年一言不发上二楼卧室。
室外看着颓败,屋里却和从前一样,很干净,没有霉味,衣柜里衣服琳琅,泛着淡淡的樟脑香味。
想必他安排了人一直打扫,也经常回来看。
这个地方是他母亲委身仇人的耻辱见证,把她爸整垮后,邵碧青要卖掉房子,程迩然坚持留着。
他不说,许流年也知道,他留着这房子,那是因为这里有着她和他一起成长的回忆。
房间还是以前的布置,阳台地台上摆着两个圆形布艺坐垫,床头是磨砂玻璃灯罩落地灯,灯光玲珑如水,影影绰绰罩到程迩然俊俏的脸上,浅浅的象牙白皮肤,浓密的睫毛映下旖旎的阴影,那样年轻完美的五官,无数女人趋着若骛,他却只为她动情。
“流年……”他低声喊。
乔治阿玛尼的绝度香薰味道,幽暗温柔的梦境,许流年踉跄了一下,措手不及,整个人扑进程迩然怀里。
他的脸在她眼前放大,细致精雅的脸庞如暗夜里盛开的昙花,春意盎然,活色生香。
狂热的亲吻勾起心口细细的颤动,很痒,痒到了极处,麻麻的酥软像躲在皮肉里的蛆虫,噬咬穿行,轻柔舒缓,有条不紊,咬得不狠,却极疼。
许流年周身发抖,不停哆嗦。
“流年,喜欢吗?快活吗?”程迩然柔声问,卖力地讨好她。
“迩然。”许流年失神地伸手,将程迩然散乱的刘海拂开,他的额头都是汗水,隐忍的快活从那双纯净清澈,带着湿漉漉雾汽的眼睛透出来,见她看他,他的面颊霎那间红了,窘迫而羞涩地闪避她的目光,像只可爱的小羊羔。
床头粉红色乔其纱荡漾,绚丽欢快,云彩花纹像洒了明亮的阳光,一朵一朵簇拥追赶,淡淡的柔软里漫延出奢华的深情,激越高昂的声音在调子拔到最高后渐低下去,无法形容的旖旎音色,如命运交响曲的尾调,在风高浪尖处怒吼之后,是梦呓般的低喃。
坠入迷梦前,许流年听到程迩然沉暗的声音。
他说:“流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跟以前一样快乐?”
永远都不可能跟以前一样快乐,除非,时光倒流,他未曾抛弃过她,她还是完好无缺的许流年。
在深山老林那个破败的土坯屋里,老男人的腰带发狠地一下一下抽在她身上时,她没有崩溃,没有屈服,靠的就是报仇的信念。
有关照片的事程迩然后来没再提过,许流年想从孟子梓那里打听消息,想了想又放弃了。
孟子梓触觉敏锐的很,一个不小心便会打草惊蛇,横竖不管程迩然会不会查到邵碧青,会不会为她出头惩治邵碧青,报仇的计划都不会改变。
程氏和凯伦公司签下合作协议后,举行庆祝酒会。
商场惯例,暗里刺刀见红,面上却友好无间,表示当家胸襟宽广海纳百川,程氏和凯伦公司的庆祝宴邀请了本城有头有脸的企业,冤家对头高氏也在受邀之列。
“不要让你叔叔来,小心他紧要关头给你添乱……”许流年给高伯傭打电话,细细叮嘱。
她计划好了,宴会那天穿一件曳地长裙,主讲台三级台阶高度,她在下台时裙摆踩住朝台下直扑而下,到时,站在台下的高伯傭英雄救美,反应敏捷将她托住,用救人之恩搏取程迩然的好感。
“是托住不是抱住,别忘了。”这点很重要,程迩然心眼极小醋劲极大,弄不好不止没有救他心上人的恩情,反招来他的怨恨。
“三级台阶虽然不高,可万一……你有危险怎么办?”高伯傭有些迟疑。
枭雄人物心狠手辣无惧无忧,他这样子的心肠,难怪和他叔叔高庆明争了那么多年,业绩不错却始终未能让高老太爷下决心将高氏交给他,许流年暗暗嗤笑。
高伯傭感觉到她的鄙夷,有些讪然。
“你别笑我,就像是让你看着程迩然有危险你做不到等闲视之一样。”
他对自己的感情跟她对程迩然的感情怎么相提并论?许流年大笑,翠玉耳铛闪烁,在灯光下反射着点点星芒。
“我是真的担心你,我……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真的很在意你,你就像是我姐妹我的亲人一样。”高伯傭呐呐道。
他的亲人?他们才认识多久,相识的楔机就是合作关系,互相利用,谈感情真可笑。
许流年不想跟他废话,猛一下挂了电话。
高伯傭看着嘟嘟挂断声过后归于沉寂的手机出神。
那晚,天上人间娱乐城一如既往喧哗热闹,脂香扑鼻,许流年穿着一袭黑色鸢尾裙朝他走来,青白橙紫相间灯光兜头罩下,照得她眼角眉梢孔雀蓝色烟熏妆更加妩媚,那样旖旎的风情,浓烈如特醇威士忌,瞬间遮蔽了一室灯火。
周遭喧闹的声音远去,视觉听觉俱安静了下来,她走到他面前,如蚕破茧,带着凛凛寒意与他静静地面对面。
恍惚里还能记得那晚她的神情,她静看了他一会儿,漫不经心说:“我们合作,一起搞垮程氏,怎么样?”
一切的一切,清晰得恍惚就在昨天。
☆、第11章
君豪大酒店名流云集衣香鬓影,俊男美女灿若星辰,美酒佳肴香气漫溢,半人高的流彩舞台上鲜花堆积,极致的奢华靡丽。
邱彼得讲话后是程迩然,表达了和凯伦公司合作愉快的发言后,不出许流年所料,程迩然大声宣布他们的婚事,请她上台和参与宴会的宾客致意。
“我很高兴在此介绍我太太许流年跟大家认识,谢谢大家的祝福!”
他的目光在宾客脸上扫过,落在许流年脸上,专注地凝视,笑意如醺,许流年甚至能感觉到他清润温暖的呼吸。
很久以前,他说过:“流年,我想我一生中最骄傲的一刻,就是大声地宣布,你是我太太。”
许流年轻提裙摆,极缓地、一步一步朝台上走。
“流年。”程迩然喊,尾音勾缠卷曲,甜腻腻的蜜意,他轻揽住她腰肢,许流年在他浅褐色的柔和的眼眸里清楚看到自己的倒影。
风情摇曳的孔雀蓝晚礼服,精致的彩妆揉出纯粹鲜亮的水汪汪的眼波,厅中几十双眼睛望着他们,他们的眼里却只有彼此,深刻的爱恋如如珐琅瓶上的美人醉釉彩花纹,炫耀着悄无声息的魅惑和花团锦簇的璀粲。
许流年觉得有些冷,想落荒而逃。
“迩然……”邵碧青悲哀的叫声将许流年从怯懦的思绪中震醒。
水晶灯明亮灿烂,许流年微微一笑,媚意流泻,在邵碧青惨切的目光中,伸手回抱住程迩然,踮起脚尖,轻吻住他的嘴唇,辗转缠绵。
掌声欢呼声四起,不管善意恶意,这时候,台上相拥的两人是所有人的焦点。
分开时,许流年双腿虚软,脸颊滚烫。
程迩然的身上带着清淡的薄荷气息,口腔里有红酒的味道,醇香弥漫,令人沉醉。
恨是真的,情也是真的,即便恨之入骨,她仍为他动情。
接下来,轮到媒体记者上台采访了,许流年往后退了一步,准备下台。
“迩然,你不要抛弃我和孩子好不好?”悲切的叫声响起,接着,一个一袭直筒白色连衣裙,清雅脱俗如神仙姐姐的女人来到台前。
女人绝好的样貌,腹部微微隆起,看起来约有三个月身孕。
满堂宾客一齐愣住。
这是闹的哪出?许流年微皱眉,眼角瞥向高伯傭。
高伯傭几不可察摇头。
不是高伯傭找的人,难道是邵碧青安排的?许流年悄悄看邵碧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