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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气愤的仰起脸,大概她也没想到他敢以下犯上,两个人同时一震,眼对眼的相距不到一指宽。
    那瞬间,他清晰的嗅到了花香,比她的蔷薇清淡,那味道自她口鼻之间吞吐,无处不在,冷谦瞳仁不断放大收缩,以至于被方浅一脚踹开都没反应过来。
    从此以后,他迷上了那味道。在有限的几次靠近,擦肩而过时,他装作不经意的贴过去,只为嗅一下那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的香味。
    并且,很快他就发现,这香味,只有他闻得见。
    这香味也无法复制,即便方浅化成灰,冷谦觉得自己都将认出她。
    ******
    含盈对简珩欠身施礼,便走上前搀扶玲珑,轻声道,“少夫人,请跟我走。”
    跟你走,那简珩呢?沉浸在喜悦中的玲珑突然惊醒,也想起了简珩说“阿珑,乖乖听话,让你走就走”的话。她曾经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可真到了这一天,竟莫名的惶恐。
    “你不陪我走吗?”玲珑盯着他,他的目光也深深看过来。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阿珑,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也会对我们的孩子好,对吧?”简珩笑着拉起她的手,语气竟那么轻松,“别怕,我占了你便宜,还让你生孩子,不管怎样都会负责到底。”
    他轻轻拨了拨玲珑那不停颤抖的睫毛,附在她耳边道,“下一次见面,便永不分离。”
    他几乎没有好好的正式的对她说过一次“我爱你”,但每一句承诺必然如千金珍贵。
    马车得得得越走越远,简珩立在原地望着玲珑离开的方向,竟说不出是何种滋味,才相别已相思,可这种肉麻又磨叽的感受该如何说出口。
    他只能像个男人一样,坚毅而淡然的目送女人离开。马车的竹帘忽然掀开一角,露出玲珑白皙的小脸,明明已经那么遥远,可简珩确定自己看见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有泪光。
    心,疼地揪成一团,他偏还要假装坚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要做个好娘亲啊,待我回去,你才能变成阿珑!”
    他在求她,希望她成为一个伟大的母亲。因他害怕玲珑对孩子不似他那般珍视与看重。毕竟,这段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祈求在索要,玲珑可以轻易放下,而他走不出。
    简珩转过身,嘴角弯起淡淡的笑,一排引颈长鸣的飞鸟自天空掠过,将玲珑的声音淹没。
    神奇的是,他居然听清了,整个身体仿佛被人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待他回过神,猛然转身,马车早就穿过仪门,彻底消失。
    我爱你,简珩。那是玲珑清脆的声音,比她的歌声更好听。
    简珩唇畔的笑意变深,淡然的表情下目光似火炬一般,照亮了前行的黑暗。
    原来我没输。简珩得意的想。
    ☆、第94章 两更合并
    又是一场暮春好雨,沿途的杜鹃花燃烧似火焰一般浓烈。
    含盈切好水果,摆上纤细的银签,“少夫人,用一些吧。”
    玲珑收回投向车外的目光,以她现在的胃口,纵使再美味的佳肴也尝不出好坏。
    还记得夫人怀简铭的时候,除了前期脾气大,之后无论吃睡都妥帖,甚至比从前胃口更好,整个人看上去丰腴又白净,哪里似她这般受罪。难道真如大家说的那样,这孩子将来肯定是个叛逆的。加上自己不爱吃酸,说不定还是个叛逆的小丫头!玲珑睁了睁明眸。
    小丫头倒没什么,反正长在自己肚子里,玲珑欢喜还来不及。可若是个叛逆的该怎么办?简珩那么聪明,这孩子将来又叛逆又聪明……玲珑打个寒噤。又慌忙自我安慰,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懦弱胆小强一百倍,女孩子就应该强势一点才能不被欺负。
    想到这里,她愁眉不展的白皙小脸又有了一丝笑意,悄悄伸手去摸凸起的肚皮,很硬,又圆滑,冷不防冒出一个鼓起的地方,踢了玲珑的手。
    这个小姑娘不爱睡午觉,还总要踢她一会,晚上也不例外,刚开始她还不懂怎么回事,简珩也不知,好奇的盯着她的肚子,好好的肚皮,忽然鼓起一块,两个年轻的大孩子各自惊讶,似乎受到玲珑情绪的影响,那肚皮鼓的更欢乐,还不时换换地方,简珩脸色都变了。
    “她居然会动!在肚子里这样动!”玲珑捂着嘴。
    其实肚子里面的小孩经常与她有感应,也不是第一次动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还能动得把肚皮撑出一个小疙瘩。
    简珩倒还镇定。
    初为人父母的两个人很快适应这种变化,也渐渐了解更多从前不懂的东西。
    简珩喜欢将手掌贴在她圆圆的肚皮上,就连晚上翻身也不敢大意,可她一翻身,他就会惊醒,那时她可能继续熟睡,也可能口渴,每回都是简珩亲自下床倒水喂她,从不假侍女之手。
    有时候他也会激动,却从不敢碰她,最多捧着她的脸亲一亲,可他每天早晨醒来的身体骗不了人。刚开始玲珑又羞又无奈,不过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可现在,他不在身边。玲珑暗暗垂泪,怕含盈看见又要担心,急忙擦了擦,认真的吃水果。不管多难受都得爱惜身体,这样肚子里的小姑娘才能长得壮壮的。
    待她长大,可以跟着简珩读书习字,练武强身。
    马车行至魏国边境忽然停了下来,也打断了玲珑的沉思。
    一排黑衣暗影肃杀的列阵前方,为首的男子高高居于马上,秀美而冷峻的眉目没有一丝涟漪,他右手握住剑柄,拇指按下卡簧,一句废话也不多说,身后的暗影同时腾空跃起,杀向简氏车队。
    从停车至传来厮杀声不过短短一息,惊恐之余玲珑急忙护住肚子,含盈反应更快,当下拉上水火不侵的横板挡住窗口,倾身上前观察车外情况。
    一柄银白利刃当/胸刺来,含盈徒手接住利刃,不见半分血花,原来不知何时她的手上竟戴了一副质地奇特的黑色指套,削铁如泥的兵刃竟被她连攥带推,生生挡住,紧接着她高挑的身影也被拉出,立在车厢外与那人打了起来,外面越来越乱,意识到黑衣人行径的侍卫全都朝这边靠拢,拼命保护玲珑。
    辛世瞻反手一掌,撂倒含盈,劈开车厢锦帘,将那个瘦弱的女人抓了出来。
    玲珑脸色苍白的望着他。
    “辛世瞻,放了我,”她唇瓣颤抖,眼神倔强,“我有孩子了。”
    “又不是我的。”辛世瞻不屑道。继而将她横抱起,看上去粗鲁,手上力道却并不重。
    罗裘一刀斩一个,看见玲珑顿时眼冒红光,飞窜而来,对辛世瞻吼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心软,杀了她简珩绝对崩溃。”
    他举刀劈向玲珑,那森白的刀刃夹带着劲风呼啸而来,玲珑本能的闭上眼,瑟缩在辛世瞻怀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来临,辛世瞻隔开罗裘的刀,淡漠道,“你去把那个武功极高的侍女解决。”
    武功极高的侍女便是含盈。
    音未落,只听一声海潮扑面而来,除了玲珑之外,所有人身形巨震,不过黑衣人明显不只是巨震,底子弱的甚至当场喷出一口血花。
    从玲珑仰视的角度,清清楚楚的看见辛世瞻嘴角弯出一道残忍的笑意。
    “你终于肯出现了,荀殷。”辛世瞻道。
    一行吴国的卫队自这看似平静的山道尽头驶来,走在中间的马车,耀眼的宝蓝顶盖,刻有吴国荀氏的族徽。车厢四面没有壁板,垂着淡淡轻幔,车内的人面容肃穆安详,一手按琴,一手轻拨,海潮汹涌,以势不可挡之势破开前路杀机。
    玲珑看见路的另一边同样涌出一群黑衣人,皆有袖箭机括,甚至还有一排弓箭手,此外一名同样穿黑衣的女子端庄坐于琴案前,对荀殷展颜一笑,“久仰秀之先生大名,今日终于有机会领教一番。”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擎苍书院女学苑的吕婉令,也就是吕劲节的龙凤胎妹妹,她的父亲是好人谷七贤医之首,死于荀殷琴下。
    谁能想到她就是冷谦悉心培养的大琴师。
    所谓的吕劲节与吕贤医都不过是为她掩饰身份的下属,袁伯宗失利,安插/在明镜岛的眼线十有*都被拔除,吕婉令这才听任调遣,明为截杀薛玲珑,实则在等荀殷现身。
    “原来你们要杀荀殷!”玲珑拧眉。
    辛世瞻冷笑,“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因为愤怒伤了你。”
    “你打不过他。”玲珑轻声道。
    “试试看。”辛世瞻捏起玲珑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不等玲珑啐他,便腾身离开,一名面容僵硬的黑衣人立刻上前接管玲珑。
    这大概是一场至关重要的杀戮,所有黑衣人都以飞蛾扑火之势,带着必死决心杀过去。
    临行前,冷谦对辛世瞻道,“孩子,那个女人必须死,她的死极有可能影响简珩的判断力,哪怕影响头发丝那么一点点,我们便能起死回生。”面对妖物简珩,衰弱的冷谦有些无力招架,只能冒险选择捷径。事成之后可让吕婉令假扮玲珑回吴国,既能平息简氏的怒火又能伺机一举刺杀简言。
    辛世瞻是魏国人,依附魏国而活的还有弟弟和妹妹,面对国破家亡与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这条路根本就无从选择。
    是以,他对身边的人道,“赢了,就趁我看不见的时候给她一刀,不能让她痛苦。输了,就把她交给我,我带她一起死。”
    那一吻,大约是他此生的最后一吻了。但愿她的吻能给他带来好运。
    因为琴师压阵,暗影尚能与荀氏和简氏的两班人马一较高下,且暗影人数占上风,又早有埋伏,看上去胜算颇大。
    辛爷希望这女人死得痛快些。看守玲珑的男子暗自思忖,那就捏断她脖子后面的骨头吧,虽说死亡时间都差不多,但据说那里一断,人就感觉不到疼,如此,死的也痛快,只可惜她肚子里的小崽子了。
    吕婉令眼底熠熠生辉,如此高昂的兴致只有高手面对高手才能产生。荀殷的能力早已成为她挑战自己的魔障,却无法苦于无法靠近,为了潜伏,甚至不得不压抑,切磋的欲/望日日夜夜折磨她。倘若有机会,她要踩断荀殷的琴,替代他成为这世上当之无愧的第一琴师。
    越想越激荡,吕婉令眼中的光芒痴迷而疯狂。
    然而这世上有个词叫有心无力,她有心与荀殷一较高下,却发现自己的琴音从气势开始就一直被碾压,如今能拖延一点时间已经吃力,更别想反击荀殷一下。
    耻辱。吕婉令的脸色都白了,当最后一道音落,她的七根琴弦齐刷刷断裂,就连琴身也咔擦裂成两截。
    这样的变故导致占据上风,胜利在望的暗影心惊不已。好在荀殷破了他们的琴师之后,自琴身掏出一把剑,若石子入湖,震荡一圈涟漪。武功卓绝的琴师就是这么任性,不用琴也能打。
    看守玲珑的暗影早就受了内伤,眼睛死死盯着辛世瞻。
    那个男人眼眸如鹰隼一般的锐利,几滴鲜艳的血迹落在他白皙的脸颊,剑上也是血,他与荀殷的目光一接触,便各自心领神会,朝着对方奔去。
    却没想到罗裘横空杀了过来,他轻功了得,手法灵活,与荀殷对阵侥幸躲过几次,但这样正面相对,凶多吉少。
    “师兄,让开。”辛世瞻对罗裘喊道。
    可惜荀殷不给罗裘让开的机会,一剑穿/胸,所到之处,暗影如同被割的麦子,直至对上辛世瞻。
    玲珑闭上眼。
    守在身边的暗影忽然闷哼一声,含盈的声音响起,“少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玲珑缓缓睁开,周围有种奇异的安静,视线越过含盈,满场暗影只剩一个辛世瞻还站着。
    他胸/口被荀殷的剑贯穿,血流如注,却猛然往后退,硬生生将那柄剑从身体抽/离。
    辛世瞻抹了把嘴角的血,运气糟透了,是谁说吻能带来好运的?他转身跃下黑黢黢的深渊。
    玲珑面白如纸,辛世瞻跃下的时候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没有任何情绪,也或者是她看不懂。
    “死都不肯好好死,跳下去可就尸骨不全。”含盈冷哼一声,搀扶玲珑起身。
    因为荀殷的出现,简氏的人死伤并不多。
    “商隐一直都在少爷身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现身,而先生与少爷早就算到这一回,在此刻等着我们。我们没事了。”含盈笑道。也算给玲珑吃了定心丸,有商隐在,无论刀山火海,简珩都会活着回来。
    玲珑欣慰一笑,余光淡淡掠过辛世瞻跳下的地方,又缓缓收回去。
    那个男人曾以奇怪的方式爱她,对她动了情。
    却又不得不杀她。
    可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将她丢给一个没用的暗影,所以他离开的时候便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吧。
    死亡,竟是如此措手不及的一件事,但愿他来生做个自由人。
    ******
    荀殷坐在台阶上,始终背对玲珑,仔细擦拭染血的剑。路过客栈休息的时候,通常简单交代含盈几句,便径自离开。
    他不说话,玲珑也不敢多说,又觉得蒙受救命之恩,真的一声不吭很奇怪,便携着含盈走过去,对他揖礼,“谢”字还未说出口,荀殷背后似乎长了眼睛,忽然起身,一面离开一面道,“明日一早出发,早点歇息,不用找我。”
    也就是他不在这里休息。
    不过这里没人敢问他去哪,要做什么,只要翌日还能见到他已经万幸。
    就算他中途撂挑子不干,也无人敢管。荀殷连简丛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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