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爸爸,朵朵,我想跟爷爷单独聊聊。”
钟柏岩没有任何意见,起身就走,丁一朵却还是有些犹豫。
“朵朵,放心,我跟爷爷聊两句就好,你在外面等我十分钟。”抬手温柔地梳理了她稍显凌乱的短发,将一抹翘起的发尾压下,宽厚手掌抚了抚她的发。
丁一朵可以和无赖的他针锋相对,却没办法拒绝这样温柔的他,思忖片刻,她点头,“我在外面等你们。”
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身对钟俊道:“蓝莓慕斯,时间放久了不好吃。”
钟俊眼底染上了几分笑意,点头称好。
丁老爷子将两人短暂而平常的互动看在眼里,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放下了一半的心。
“小子,你想要跟我说什么……你……你这是干嘛?”丁老爷子看到眼前的年轻人忽然向他深深鞠躬。
“爷爷,谢谢您。”
“谢我什么?”丁老爷子经历那么多人事物,又是如此通透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明白他所谓的谢意欲何为。
“谢谢您肯信任我,谢谢您这么放心的将朵朵托付给我。”谢谢您能在朵朵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还那样护着她,爱着她,让她养成现在至真至纯的性子,让我能获得这样的至宝。
后面的话钟俊没有说出口,丁老爷子哂然一笑,“小子,不用谢我,你更应该谢的是你父母,如果你不是他们的儿子,我一定不会将我的朵朵托付给你。”
“如果我后面做的让您不满意呢?”钟俊好奇。
丁老爷子爽朗一笑,“我既然能把朵朵送到你身边,自然也就能把她带离你的身边。”
“那现在的结果我可以理解为,您是全然放心了么?”
丁老爷子敛了笑意,摇摇头,“没有全然放心,因为你一天人在这个圈子,我就无法全然放心的把丫头交给你。”
“我已经准备退出幕前了,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可能这会儿已经开过发布会了。”钟俊无奈。
“我没有逼你退出这个圈子的意思,如果这些都是朵朵需要面对的,那也是她的命,只是我要你答应我,今后无论做什么事情,一定不要伤害到朵朵。”丁老爷子一辈子为人光明磊落,自认不欠任何人的,可是最终却还是欠了自己的养女和自己的一双子孙。
“爷爷,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只是这是我最后的坚持。”
“那好吧……”钟俊觉得这件事情急不得,也放弃了游说的心思,方正老爷子这关是过了,自己也就松了一大口气。
说完了正事,钟俊忍不住忽悠老爷子,“爷爷,我们公司最近在筹划一档美食类的节目,您老要是肯担当评委,那收视率一定杠杠的。”
丁老爷子瞥了一眼瞬间变身逗比样的钟俊,“别打我老头子的主意,那样虚名浮利,也就你这样臭小子能看得上。”老爷子打击起人来不留余地,这一点丁一朵倒是跟自家爷爷着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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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的蓝莓果香滑过唇齿,冰凉中带了一丝柔滑,慕斯几乎入口即化,合着蓝莓果香,满足了味蕾的各种体验与感受。
钟俊吃的像一只偷腥的猫儿,一个大男人,吃甜点吃的这么陶醉,丁一朵嫌弃地别开视线。
“这个慕斯?”
“是买来的,不是我做的,我没系统学过烘焙和糕点制作。”丁一朵知道他想问什么,一边回答,手却无意翻开了桌上的一份文件。
本来他的文件,她都没什么兴趣,只是,这份文件上的标题引起了她的兴趣。
厨神争霸赛?
有点类似于目前市场上各家卫视做的各种真人秀活动,只是别家做的都是亲子类、歌手选秀类,他们这个做的是……厨师选秀?
见她感兴趣,钟俊一边含着糕点,一边回答,口齿有些不清,“唔,奏是一个节目。”
“我当然知道是一个节目,封面上写着呢。”扬了扬手里的策划文件。
钟俊大口咽了嘴里的东西,看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朵朵,你想参加?”
丁一朵扔了那份文件,却依然难免有些心浮气躁,“其实我还是喜欢做一名厨子,爷爷总是觉得我当初学习厨艺是为了丁家厨艺有人接续,而且在他固有的思维里,女人做厨师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其实,他怎么不了解自己的孙女,如果我不喜欢的东西,就算别人再如何勉强,都是勉强不来的呢!”
钟俊眉开眼笑,却因牵扯到脸上的伤口,下一秒又开始呲牙咧嘴,“朵朵,是在说我吗?”
如果不是碍于那张脸上还是一片狼藉,丁一朵肯定一个巴掌糊上去了,虽然是事实,可是这人,也太自恋的。
“钟俊,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个当厨子的女朋友,你会不会觉得丢脸……唔……你干什么?”
她的话还没问完,就被钟俊塞了一大勺慕斯进嘴里,“什么味道?”
他反而问了一个完全跳脱的问题。
“蓝莓味甜,慕斯纯滑,两者结合,味道上佳。”他是刁钻的美食评论家,味蕾敏感而独特,他应该有自己的观点才是,怎么反过来问她了。
见她唇角残留的蛋糕屑,他毫不犹豫的伸舌舔掉,但是在尝到她唇上的甘甜滋味后,终究是喟叹一声,卷了她的唇瓣,将她的一声抗议也吞进口中。
甘甜的吻却又见暴风般落下,最后又归于平静。
丁一朵将头搁置在他肩头,感觉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跳动速度异常快,这是由一块蓝莓慕斯引发的吻么。
一只手揽着她的背,一只手在她耳后轻轻搔着,“其实慕斯还有一份后味。”
“什么后味?”这种说法丁一朵倒是第一次听说。
“所谓后味,就是,当你吃完一块慕斯,若是仔细品尝,可以在舌尖上尝到一点点苦涩的味道。”
丁一朵尝试性的咂了咂口舌,却没有尝到他说的苦味,“哪里有。”
钟俊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那张冷静自持的小脸,因为一场情吻完毕而染上了几分红晕,还真是晶莹剔透,白里透红,像水蜜桃一样,想让人啃上几口。
忍不住屈指轻轻弹了她的脑门一下,“吻是甜的,吻掉了。”
“钟俊你耍我?”丁一朵意识到这似乎又是钟少无聊时整人的把戏,忍不住开始想要挣扎出她的双手。
“好了,是真的,不然你等下可以自己吃一口试试,在甜蜜的最后,稍显苦涩,所以……”钟俊停下话语,捧着她的脸,让她的眼睛映射出自己的身影,“所以朵朵,不用去考虑那么多,想做什么就去做,就算有苦涩,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让你忘记苦涩。”
他本不是一个情话高手,在这之前,他对于戏中的肉麻台词只觉得雷人,在戏中更是不愿意去拍一场吻戏,可是如今到了他自己身上,钟俊才发现,两个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若什么肉麻的情话都觉得只是甜蜜,而每次见到她,都想拉她的手,亲她的唇,甚至是更多的碰触。
“而你之于我,就只是我钟俊的女朋友,未来会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妈妈,跟你的出身,你的职业都没有任何关系,而外人的眼光,你既然已经不在乎那么多年了,也不必为了我去在乎,因为我在在乎的就只有你。”
丁一朵被他的话说的脸色微微泛红,心里说不敢动是假的,然而这感动之色却完全没有显现在脸上,想了许久,才问出盘桓自己心中许久的一个问题。
“钟俊,是不是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无条件的支持我?”她的黑亮眼睛闪出慧黠之光,眼底也带了笑意。
钟俊直觉自己的女朋友正给自己下套儿,可是他却心甘情愿地往里跳。
这就是所谓的甜蜜陷阱?
“你先说说究竟是什么决定,我才能说是不是无条件的支持你,我是个演员不假,可我目前最重要的身份还是一个商人哦。”这丫头跟商人讨价还价,难道真的修过心理学的人都不怕么。
“我想等你康复后,陪你去做完整形手术,去四处游学,学习各地美食,然后参加一届厨神比赛!”
☆、第58章 冷战
天气终于开始转凉,九月底的天气,洗去了那份燥热,独剩清爽。
天边是一片漂亮的火烧云,映的天边一片火红,这样漂亮的晚景在松城十分少见,引得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很多人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这个美丽的时刻。
丁一朵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看着过往的车辆,红绿灯变了一茬又一茬,她却没有动。
那天在医院里她说了那句话之后,等来的却是钟俊长久的沉默。
后面却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开始的冷战。
这两天两个人依然在微信上互相道晚安,说一些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对话,可是谁都知道,两个人之间似乎横亘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丁一朵低头看了看自己鞋,其实想想,如果互换立场和身份,她甚至可能当场跟钟俊翻脸。
她凭什么觉得钟俊会毫无条件地等着她,换做是她,会怎么样。
叹了口气,她举步向前,如今这个样子,或许他去国外做整形手术都不用自己陪了吧。
刚用钥匙开了门,薯条儿就已经飞扑上来,见到自己的主人,使劲往前拱着身子,嘴巴凑到主人手心里,讨好地舔着。
如果是平时,丁一朵肯定要跟薯条儿嬉闹一阵子,可是今天她没有这份心情,仅仅是伸手拍了拍大狗的脑袋,“薯条儿,别闹,乖乖的。”
被主人如此对待的薯条儿觉得十分委屈,嗷呜一声,别过身子,跑到自己喜欢的懒骨头前,一蹦上去,不再搭理丁一朵。
小样儿的,还闹脾气,要不是姐没心情理你,非收拾你一顿,瞪了两眼薯条儿,她换了鞋,循着香味去了厨房。
厨房里,丁老爷子一边跟着收音机里的戏文咿呀唱着,手上一边利落地忙碌着。
现在能看到丁老爷子在云水居后厨之外的地方下厨,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厨师对于刀具厨具都有自己一套惯用的,这也是许多厨师在外参加比赛或者应邀外出烹饪时一定要带着自己的一套刀具的原因。
做了一辈子饭的丁老爷子自然也有这份坚持,丁家世代为厨,当年甚至贵为皇帝御厨,据说曾经一道除夕百花宴,让皇帝最宠爱的妃子红颜一笑,皇帝大喜之下,赏赐了丁家先祖一把御制金刀,可是那把本应成为丁家传家宝的金刀却在纷乱年代不知流落何处,成为丁家后人的遗憾。
丁老爷子年轻时候,条件艰苦,他的父亲也仅仅给了他一把木柄方刃,凭着这把木柄方刃,他走遍大江南北,学惯八方菜系,本想着将自己生平所学交给自己的儿子,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
人有的时候到了一定境界所做之事已经不单单是一门手艺,而是可以称之为艺术,就像此时丁老爷子手上的功夫。
平日里她握在手里显得有些大的银柄黑刃在丁老爷子手里却显得十分协调。
案板上的鱼已经去了内脏和腹内黑膜,鱼鳍也已经被剪掉。
老爷子下刀,鱼头和鱼尾已经利落地剁了下来。
刀贴鱼头处的切口,贴着中间鱼骨横切而下,一大片鱼肉已经被切了下来。
另外一片带着鱼骨的鱼肉丁老爷子手法更快,她不过是眨了眨眼,那根鱼骨已经被抛在了一边。
接着又拿起其中一片鱼肉,鱼皮向下,黑刃微微倾斜,从鱼头顺着鱼尾方向,手腕翻飞,黑色刀刃从白色的鱼肉中间滑过,一片片大小适中,薄厚均匀的鱼片已经落在案板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丁一朵咋舌,这样干净利落的处理,怕是她现在也没有完全的自信能够做到。
丁老爷子处理完鱼,用一块干净的抹布擦了擦刀身。
“这把刀可还用着习惯?”
“如果不习惯,恐怕早就换了。”这是实话,没有哪个厨子会用一把用着不顺手的刀。
“那就好,这样也不枉费你外公当初的心意了。”
“外公?”丁一朵第一次听到爷爷跟她说起母亲身世。
“这刀是你外公留下的。”丁老爷子注视着刀身,仿佛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老友。
“当年你外公为救你妈妈和外婆而没了命,但是最后也只有你妈妈活了过来,你外婆临终时候将你外公的这把刀和你妈妈托付给我。刀认主,当年我纵然喜欢这刀,也只是想要试试,却染了自己的血,可是这把刀在你妈妈和你手上却用的自如,现在我可以操纵,却还是觉得别扭。”
“外公他也是厨子?”丁一朵不无好奇,自己的母亲杨琴在厨艺上很有天赋,曾经爷爷说过,如果不是妈妈早逝,或许在厨艺上早就可以超过他。
丁老爷子洗净了手,想要摸自己的烟袋,却想起来这里不是云水居的后院,“恩,算起来也算是我的同门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