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宽肩窄腰,是一个令年近五十的他羡慕不已的身材,但是一号脉,黄大夫便觉得自己更羡慕了。
一个怀孕的妇人竟然能有这样的身材,一定特别会干活,她的丈夫运气可实在太好啦。
若实在要说美中不足,只能说这妇人声音太粗,胸脯也不够大,看上去不好下奶。
对方压着嗓子,连连问:“真的怀孕了?喜脉?是喜脉?”
黄大夫理解初为人母的女人的兴奋,于是慈祥地连连点头。
“是啊,三个月了,胎很稳,一定是个健壮的大胖小子。”
一个被定义为不好下奶的妇人——实际上为渡劫道君的千秋道君何所思,觉得自己承受了这个世界最大的恶意。
妈呀,一个男人!居然怀孕了!
何所思第一反应便是,这件事一定有阴谋。
可能是他被人下了显孕的诅咒,也可能是他中了毒。
但是他思来想去,也不觉得最近自己得罪了人,要说得罪了云传,那他已经死了,要说得罪了罗观景,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然了,正好三个月这件事确实也很令人在意,因为上次和原至公酱酱酿酿,确实是在三个月之前……
但是都是男人啊……
何所思思索了三天,最后暂时放弃了寻找小黑,去了幻海仙境附近的海域,找到了上次被最先作为小白鼠的两人。
陆宏达最近很烦。
自从那日被那两怪人抓去,又发生了那等令人难以启齿之事后,王飞翼和陆宏达便一直相对无言,尴尬不已地一同好不容易回了之前的岛,却发现首领早已易人,他们俩没有容身之地,反被人迫害,只好远走他岛,隐姓埋名度日。
而自从他上月开始,他便开始胃口不佳,人日渐消瘦,肚子却越来越大。
出现问题之后,陆宏达内视自身,只见腹腔内竟渐渐多了一团血肉,以为是被那两怪人种下了什么邪异之物,消除失败之后,无能为力,也只好终日借酒消愁。
不过因为此事,他和王飞翼到又能自然相处,因自觉是将死之人,又何来什么尴尬之情。
这日在院中和王翼飞喝酒,又提及此事,正说着要是某日身死,要被葬在此地,便突然有人破门而入,大步向他走来。
陆宏达和王翼飞第一时间提起武器应战,看见来人,却头皮发麻,两股战战。
“怎……怎么是你……”王翼飞有种末日来临之感,悲愤道,“你又想干什么!”
这人正是上次将他们掳入不堪之地的大肥羊。
大肥羊冲进院子,直接抓起陆宏达的手,又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腹。
陆宏达吓得快要失禁,却见对方将手放在他小腹之上,整个人像被定身般一动不动。
陆宏达与王翼飞面面相觑,半晌,突心生一念,交换眼神后,便趁大肥羊发呆的功夫,暴起发难。
然而他们还没有完成一个动作,便皆是脚下一轻,向后飞去,不同的是,王翼飞直接被扔在了石桌上,整个石桌被震得粉碎,陆宏达却又掉了个头,被对方拎在了手上。
对方拎着他,把他扔在了王飞翼的身上,动作竟还算轻手轻脚。
陆宏达正纳闷着,便听那人冷冷道:“怀孕了就别作死了,挑衅比你强的人,还喝酒,小心一尸两命。”
陆宏达听着这话,一时还不能理解,直到接触到王飞翼震惊至极的眼神,才只觉得有一道九天玄雷,从头顶落下。
陆宏达不会知道,有一个人的感受和他相同。
说不定,还比他更震惊点。
何所思确定了小白鼠也怀孕后,第一反应便是,这件事原至公知不知道。
这是原至公故意设计的?还是仅仅是一个意外?
不管哪种情况,何所思都觉得自己暂时无法接受。
他茫茫然在路上走着,撞了好几个人,被骂了好多次,却没什么真实感,不管是穿越还是重生,都没这件事离奇好不好。
他一时没了做其他事的兴趣,只在北海诸岛四处流浪,流浪了几日之后,他的思维总算回归了正道,开始有了思考。
思考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个孩子,该生?该留?
何所思真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这件事。
就算曾经想到此事时,想到的也是未来的妻子因为这件事不舒服发脾气时,自己应该怎么说,怎么躲,或者思考着怎么样令孩子听自己的话。
他可从没想过,这个孩子会从他的肚子里爬出来,他需要负起生养孩子的责任。
——这根本不符合自然规律。
何所思从恍惚的状态开始思索,就立刻崩溃了。
他兜兜转转,来到了八方阁境内,因神思混乱,也没想过隐藏修为,很快便被谢时英找到了。
谢时英带了好几坛美酒找到何所思的时候,何所思坐在悬崖边上,夜风吹得他的广袖长袍烈烈作响,对方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吹走。
谢时英走到何所思身前,上下细细看了对方两眼,说了一句他觉得这辈子绝不会对何所思说的话:“你瘦了。”
向来没心没肺的何所思,居然瘦了。
而且在仔细看看的话,他甚至有点憔悴,有点虚弱,脸色有点苍白,眼神有点涣散。
谢时英思索了一下,问:“你在渡心劫么?”
何所思:“……”
何所思不知道谢时英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对方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面瘫脸,不管说什么,都是一副从容淡定温文尔雅的样子,何所思甚至想,要是今天是谢时英怀孕,对方应该脸色都不会变一下,立马就做好了生下或者打掉的决定。
当然,打掉的可能性比较大。
想象谢时英养孩子比想象他坐月子还可怕。
这样想着,何所思情不自禁地向谢时英投向了羡慕的目光。
谢时英因为这迷之羡慕疑惑了一下。
但是他很快也不深究,而是拿出一坛桂花酿,笑道:“皓月当空,自然先一醉方休。”
何所思眼前一亮,拎过一坛酒一闻,便口干舌燥,然而酒液堪堪入口,他突然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一口酒便朝着悬崖外吐了出去。
他吐完以后,怕谢时英误会,连忙回头解释:“我不是觉得你的酒不好,是我碰到了点状况不能喝酒。”
谢时英诡异地看了何所思一眼。
他没多说什么,便收起了酒,拂了崖边一块巨石上的灰尘,盘腿坐下,悠然问:“这世上与你最痛苦之事,怕就是美酒在前,饮不得,美人在前,撩不得,你居然变了,看来是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你的事。”
何所思沉痛点头。
何止改变了他。
要是说出来,得改变多少人的世界观啊。
谢时英看着何所思,问:“不能说?”
何所思迎风叹气:“还没想好要不要说。”
谢时英便道:“那你先想。”
过了几秒,又问:“你想好了么?”
何所思:“……”
何所思叹了口气,苦于实在无人能够言说,终于试探道:“谢时英,你有想过,要一个孩子么?”
谢时英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什么。
他定定望着何所思,脸上甚至没有了笑容,嘴角微僵,连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不可思议。
半晌,他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何人?易人之术竟如此高超?”
何所思:“……我就不能突然之间有了人伦之爱么?”
谢时英把酒重新拿出来,开始喝闷酒。
何所思便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蠢,闭嘴赏月思索人生起来。
谢时英一口一口,直到将所有带来的酒都喝光了,皓白月光之下,脸甚至有点发红。
他开口道:“你怀孕了么?何所思?”
何所思浑身一颤,脚一滑,跌下了悬崖。
当然,他立刻几从悬崖边沿爬上来了,哈哈笑道:“你开什么玩笑啊,哈哈哈哈哈,怀孕?你是不是口误,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谢时英微笑的看着他。
何所思嘴角一抽,道':“不是我怀孕了,是……是别人怀孕了。”
谢时英点头:“哦,是你的孩子。”
何所思点头:“对是我的孩子……不对你在框我?”
谢时英从容点头:“不是你从前教我,说一件比起一般事都更令人震惊的事,更容易套出话来么?”
何所思不记得自己说出过这话,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谢时英他猜的也太准了。
准的有点过头了吧?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故作镇静地看着谢时英,想从对方有限的表情中看出实际的想法,但是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论,只好将疑问撇在一边,继续问道:“所以,你觉得一个孩子,我(重音)自己的,该生么?”
☆、75|7.26.28.29.31.8.1.8.2
谢时英目光意蕴深长地看着何所思。
看这个表情,何所思总觉得对方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局促不安,甚至连自己怀孕这件事也看出来了。
可是何所思又知道这应该是自己做贼心虚所产生的心理作用。
见谢时英长久不回答,何所思干脆移开了眼神,故作镇静道:“算了,你能懂什么啊。”
谢时英笑了笑:“我当然懂,那么,你要躲开原至公么?”
何所思又从悬崖上滑下去了。
他攀着岩壁上来,咽着口水看着谢时英,问:“为什么要突然提到原至公,孩子又不关他的事。”
他说完这句话,便觉得这话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简直想甩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