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走上前去。
“你找我?”
杨曦曦转过头,惊喜地望着他,甜甜地笑道:“关雎!我恰好看到你的车在这里嘛,猜着你可能会在附近,就想试着等等看的。果然,我运气不错啊,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送我一程呗?”
话落,她顺势扬了扬手里的几个购物袋,许是怕关雎会拒绝她,声音软糯地撒娇道:“喏,我买了好多东西,真的快要拿不动了,对了我还给淼淼和阿姨带了礼物,你正好……”
“我介意。”关雎淡淡地道,并不想和她说太多。
若是平时,他顺路送她一程,原本也没什么。关雎虽然一直刻意地与杨曦曦着保持距离,但也不会太过故意冷漠,毕竟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他也一直是把杨曦曦当成妹妹来看待的。可是今天不行,七夏还在外面等他去接。她那么敏感又聪明,大概早就猜到了杨曦曦对他的心思。
他心里真是一点儿也不想让七夏对自己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误会,所以……误会只适合掐死在摇篮里。
杨曦曦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关雎会拒绝的如此直接,竟然连找一个借口都不屑。她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僵了一僵,转眼却又甜甜地笑了,只是眼里分明有些些许落寞:“没关系的,你有事就先忙吧,我其实已经打过电话叫司机来了,回头我再让人把礼物给淼淼送过去吧。”
“随你吧。”关雎轻扫一眼腕表,也没再多问,随即利落地跳上车,回头道:“你随意,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再见,路上小心。”杨曦曦微笑着轻轻地道。
关雎点点头,关上车门启动车子,便扬长而去。杨曦曦却站在原地望着拐角处转瞬即逝的车身,静默了片刻,才垂眸从手包里拿出手机。
“把车开过来吧。”她对着手机沉声说道。
话落,停车场的某一处角落里,便响起了车子启动的声音。
等到杨曦曦坐着自家的车从停车场出来时,关雎的车早已驶离了路口,她远远地望着,只能透过车窗隐约地看到关雎车上副驾驶的座位上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杨曦曦几乎是立刻地就觉出了危机感。
关雎的车极少载异性出行,即使是她和楚淼淼也从没有享受过坐上他副驾驶位置的殊荣,每一次他都有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并且让她们乖乖地坐进后座位里。
那么,那个女人是谁?那个副驾驶座位上的女人,是谁?
“跟上关少的车,远一点。”
“是,小姐。”
司机听从吩咐,隐蔽地跟随着关雎的车,不远不近的距离,岁不至于跟丢目标,但也无法让人看清楚车里面的具体情形。
杨曦曦闭了闭双眼,心中的焦躁排山倒海地袭来。
她实在有些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焦虑和恐慌。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个悠然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谁,竟然被关雎如此差别的对待着?
这个认知让她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害怕或是将要失去的情绪。虽然关雎从未接受过自己的情意,但他的身边也从未出现过其他任何人,这样至少可以证明,她或许还有机会。可是现在,那个让她看不真切的曼妙女子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并且被他保护地如此之好,以至于时时关注关雎消息的她竟然在此之前没有收到丝毫的风吹草动。
只要一想起,关雎是为了接她而狠心地把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停车场里。杨曦曦的一颗心就像被猫爪子狠狠地抓了一般。
火烧火燎地刺痛着,并且随着刺痛的增加也在不断地积蓄着快要爆发的怒火。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第二十二章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地来到医院门口,关雎的车继续驶进医院,杨曦曦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再进一步地跟随进去,而是让司机把车子停靠在路边,她坐在车里,耐心地等待。果然,没过多久,关雎的身影再次出现医院的门诊楼外,身边还有一个有几分些熟悉的身影。
杨曦曦眯着眼眸,回想了一下,随即想到前不久那个和楚淼淼一起逛街的女孩子!
易七夏?竟然是她?
那个坐在关雎车里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就是易七夏!
杨曦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激动地放下车窗,瞪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相携离开的人,心里很是希望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关雎站在医院门诊楼的楼门外,浅笑着正在和七夏在商量着什么。七夏微冷着脸斜睨着他,不言不语,只是紧抿着的嘴角处却有一抹可疑的偷笑,硬是憋得嘴角直抖。
等到关雎把话说完,她才淡淡地摇了摇头,骄傲又坚定地扬起那白皙可爱的小下巴。
关雎皱着眉,纠结地看着七夏,眸光徘徊不定,好似在抉择一场重要的人生选择:“大不了我请你吃点心?刚刚那盒点心我也不要了,都归你!”
七夏好奇地瞅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终于憋都憋不住,喷笑开来,眼里眉梢尽是调笑:“关雎……你不会是,害怕打针输液吧?”
关雎一怔,裂开嘴大笑着“哈哈”两声,“怎么可能!我就是逗逗你,逗你玩!懂吗亲?”
话落,他大摇大摆地走进门诊楼里,步伐坚定,头也不回!
七夏惊奇地望着关雎那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的傲娇模样,心里更加觉得好笑。
清俊又矜贵的钻石王老五——关雎同学,竟然怕上医院?
这新闻,啧啧啧……真不错!
关雎自然不知道七夏心里的小九九,他自顾自地走了几步,良久也没听到身后人跟上来的动静,随即转过身来,挑眉笑道:“怎么?你怕了?”
闻声,七夏低头摸出手机,佯装看时间的样子,随口回道:“唔……来了。”
说罢便加快步伐,跟上了关雎。
只是在两人都不曾注意到的医院大门外,有一辆停在路边已久的黑色卡宴突然“嘣”得一声,升起了车窗,那狠狠地动静,显而易见地昭告着坐在车里的主人烦躁而愤怒的心情。
易七夏!易七夏!竟然是你!你凭什么!
杨曦曦死死地紧咬着牙关,压抑着差点就要冲出口的尖叫和怒喊,娇艳饱满的红唇几乎被她抿成了一条直线,也越发衬得她脸色发白,双眸发红。
直到关雎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楼门口,杨曦曦才缓缓收回目光,手心里不知何时被她缠绕在手指上的手包带子早已经被拧得不成样子,脚下更是散落了许多凌乱却精致的衣饰物品。
她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深深地呼吸了良久,才勉强能够压制住内心那股快要宣泄开来的怒火和崩溃。
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一点一点被磨出来的一般,冰冷而阴沉:“开车,回南苑。”
易七夏,我不会轻易放手的,我们……走着瞧!
……
再说医院里的七夏和关雎,两个人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到最后还是坐在了门诊部的输液区里。
关雎同学每天日理万机,劳心废力,要说他浑身上下真的健康到一点毛病都没有,严格意义上来讲,那也是不太可能的。就比如现在,七夏逼着他来医院,虽然是存了个小报复的心思,但在看过医生后,关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输液区里打点滴了。
两个人静默无言地并肩坐在一起,都是容貌气质极出色的人,难免招来身旁许多人的瞩目。
更有甚者……
“小姑娘陪男朋友来输液啊?”七夏身旁座位上的一位老太和蔼地笑笑说。
七夏一愣,抬起头,回答她:“不是……的。”
得到回答后的老太,双眼忽的一亮:“那你们是兄妹哇?”
七夏语塞:“也……不是啊。”
老太太也不在意七夏的语焉不详,笑得更加灿烂道:“哎,那你有男朋友吗?家在哪里啊?还在上学吧?看你这孩子就还是个学生,在哪里读书啊……我孙子……”
“夏夏。”关雎悄悄地靠近已经傻掉的七夏身边,贴近她耳旁,轻轻地略带着蛊惑的轻缓语气:“乖,告诉她,‘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有男朋友……了”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那句徘徊在耳边的呢喃,尾音微翘,略有疑问。
我有男朋友……了?这是谁说的话啊,好像,不是她……吧?
老太太还想拉过暗自沉思的七夏的手继续详细地盘问,七夏却被耳边关雎的一声闷哼所惊醒,意识仿佛一瞬间回笼。
“哎?……又疼了吗?”她紧张地问他。
“不是,”关雎略微动了动,调整好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才不急不缓地低声又认真地解释道:“只是为了把你从爱牵红线的老太太的手里解救出来而已。”
话落,七夏不由得脸色发红,这会她已然明白了老太太的“良苦用意”,虽然心里不免有些尴尬,但确实没有生气老太太的唐突,反而可以理解她的一片爱孙之情。
能这样被自己的祖母时刻记挂在心里的感觉,一定,很幸福吧。
关雎看了看忽然沉默下来的七夏,仿佛早已洞悉一般,伸出另一只没有扎针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随即淡笑着转移话题道:“你刚刚……你是怎么把朱先生气跑了的?”
他虽然就坐在七号桌的后方,可无奈与七夏之间隔了一个人和一个张桌子,七夏的声音总是听得若有似无的,并不真切。他只记得他当时正在接一个越洋的电话,随手点了一支烟,大约是因为心里不痛快,吸的有点猛,一不小心便呛了一下,胃也跟着一抽。
紧接着,眼前一花,就看到原本背对着他,坐在七号桌的朱先生忽然满脸的愤然和委屈,疾步离桌而去。
他并未多想,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便站起身,离开了八号桌,随后理所当然地坐到了七号桌空出的位置上。
可是此时,他忽然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是否和他想的一样。
“因为……我说……”
☆、第二十三章
“因为……我说……”
七夏低着头,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感觉到脸颊上涌起一阵阵的热浪,翻滚着,奔腾着,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烧着了一般。
因为……因为我看到你一个人独自坐在窗边抽烟,孤单又清俊的身影,透着莫名的寂寥,修长而白皙的手指间优雅地夹着细白的香烟,一支又一支,白雾缭绕里,我却清楚地看到,你微蹙着的眉宇间深藏着的不耐和烦躁。
那一刻,眼里似乎只有一个你。
面前的陌生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高谈阔论,我却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礼貌地望向他时,总是忍不住地透过他,想要偷偷地看你。看到你不适地轻咳,看到你忽然皱起眉头,以手抵住自己的胃口,那难忍的模样,像一记重锤,沉闷地击打在心头,闷疼过后,仍留下一下一下抽动的余波,让我一瞬间便失了往日里的平静,再不能冷然处之,更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我只想赶快结束这场荒谬的经历。
好去问问你:你还好吗?
所以……
“我对他说……”
七夏回想起下午咖啡厅里的画面,不由得闭了闭双眼。
那时关雎微弯着身子抵住胃的模样印在她的眼里,让她越发地坐立不安,而端坐在她对面的朱诚峰却是一副毫无所觉,依旧自顾自地抒发着自己的长谈阔论。
她忍了又忍,终是无法按压下自己心中那股汹涌而来的焦急和烦躁,可到底还尚存着一丝理智,只轻轻地对着面前的男人叹出一口气,缓缓道:“朱先生,我虽然对古代文学极少涉略,但还是不得不说,你从一开始所谈到的古语就说错了。”
“那你还听了这么久?”对方抿着嘴笑了笑,似乎当她在开玩笑。
直到……她说:“嗯……礼貌而已。”
关雎偏头定定地望着七夏羞红的脸蛋,虽然一直知道她对于不在意的人总会少了几分热心,但把人噎成这个样子,他至今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些好奇:“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
朱诚峰愤愤地走了,七夏一抬头便对上了关雎那双略带吃惊和诧异的黑眸,理智瞬间回笼后,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不仅是面对他,还有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