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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湘惊叹道:“哇,你们府里可真好!”旁边沈湘的丫鬟春绿忍不住低声咳了一下,张允锦忙笑着说:“可不能这么讲,你府上也很好。”
    沈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如果说自己家不好,岂不是对母亲不敬,忙说:“还是张妹妹周到,我们才经了教养嫲嫲的训诫,还是不会说话。”
    张允锦也微叹了一下,小声说:“教养嫲嫲哪里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沈湘问:“你肯定是有过教养嫲嫲吧?”
    张允锦对周围的人很严肃地说:“你们都下去吧。”旁边的丫鬟婆子低声应了,远远地退开了。沈湘见状,就对两个沈府的丫鬟说:“我们要说悄悄话,你们也都歇着吧。”春绿和夏红点头,也走开了。
    张允锦这才低声说:“我两岁就有了教养嫲嫲了,一直学到了七岁。”沈汶知道这府中规矩森严,张允锦绝不敢当着下人抱怨母亲的,就是这样的话也要支开人才能说。
    沈湘不由得感叹:“难怪你有如此好的仪态,你不是日后要当皇后吧?”
    张允锦忙捂沈湘的嘴,嘀咕着说:“你胡说什么呀!让人听见怎么办?!”
    沈湘忙四周看,又小声说:“你真受苦了!”
    张允锦从小被母亲耳提面命地学规矩,读女戒女训,从来没敢有过异议。可今天忽然有一个她私心仰慕的女孩说她受苦了,看着沈湘神采焕发的脸庞,略显不整的鬓角,一如上次见面穿的窄袖短装衣饰,再看看在桌前正专心地吃点心的胖沈汶,又想起上次见过的那个满嘴俏皮话的少年,张允锦忽然发现人生有另一种活法,脱口道:“你们府上真好。”正是方才沈湘说的话,话语未落,两个人都捂着嘴笑了。
    两人开始讲教养嫲嫲的琐事,张允锦经常被沈湘的行径惊得摇头,还可怜沈汶的缓慢。
    沈汶吃得差不多了,喝了一肚子茶水,就要求去静房。沈湘张允锦正说得高兴,自然让丫鬟陪着沈汶和夏红去。沈汶从静房出来,就贪看各色菊花,拉着沈府的丫鬟让她到处转转,兜兜转转地沿湖绕了大半圈,远远地看见了张允铭和几个兄长,沈汶就跑过去见他们。
    张允铭不好把沈汶轰走,只好与几个人陪着她一同走回来见张允锦和沈湘。沈汶反客为主,引着他们进了小亭,大家坐了,丫鬟们又上来了茶点,沈卓精神头大盛,一个劲儿说笑话,时常逗得张允锦和小丫鬟们都低头笑。
    张允铭见状忙让人摆了棋盘,要和沈家兄弟对弈了几局,沈卓被张允铭抓住杀得大败,就安静了许多。
    大家又谈笑了一阵,沈毅带着弟妹告辞。
    沈汶恋恋不舍地看眼桌子上空了盘子,带着情感说:“张家姐姐的点心是天下最好吃的!”使劲说了“天下”和“最”几个字。
    张允锦不明深浅,笑着说:“多谢妹妹夸奖。”
    张允铭大了些,听出了不妥,他为人谨慎,马上说:“可不能说是天下最好吃的,这京城里有几家点心楼,都做得更好。”
    沈汶眼睛使劲睁大:“叫什么叫什么?”
    张允铭笑着回答:“有城南的飘香阁,城中的万家糕,北面的桂香园……”
    沈汶扭头看沈毅:“大哥,我们回府时会路过哪个吗?”
    沈毅想了下说:“应该是桂香园。”
    沈汶跳着脚说:“我要去我要去!”
    沈毅摸了下她的头说:“别闹,母亲还在家等着呢。”?
    ☆、入府
    ?  沈毅摸了下她的头说:“别闹,母亲还在家等着呢。”
    沈汶闭了嘴,眼睛马上蒙上了眼泪,细眉紧皱,幽怨地看大哥。
    沈毅叹息着说:“那我让人去给你买……”
    沈汶马上笑了,打断说:“我要自己去自己去!我要自己挑!”
    沈毅犹豫了,沈汶一见,立马不笑了,眼泪又涌出来,有一大颗将将地停在下眼睫边,就要掉下来。
    沈卓见状说:“大哥,我们就从那里过一下吧。”
    沈湘也说:“我也想去挑几样点心,给母亲和祖母。”
    沈坚低声对沈毅说:“我们这么多人,就买个点心,应该无事。”
    沈毅思索片刻,终于点头,沈汶破涕为笑,拉了沈毅的袖子说:“谢谢大哥。”
    沈坚咳了一声:“还有二哥呢……”
    “三哥呢……”
    “姐姐我呢……”
    张允铭也笑着说:“大概也应该谢谢我吧,不然你怎么知道去哪里?”
    沈汶捂了脸,扭着又养胖了些的身子:“你们笑我,坏啦……”
    张允锦来拉沈汶的手说:“不是不是呀……”
    几个人说笑着走到了府门,两家的孩子们对着行礼告别,沈湘和沈汶又上了马车。这次,沈汶在车里明显坐立不安,一次次地问沈湘:“我们到了吗?”
    沈湘笑着推她:“小馋猫。”丫鬟们心想沈汶还是没过关,来的时候坐得住,有点心吃就露了真容了。
    不久,马车停了,外面听着像人们在下马,沈汶激动地尖声叫:“到了吗?!”
    车外沈卓笑道:“到了,你别这么叫,人家还以为起火了呢。”
    沈汶撅嘴说:“他说他不欺负我了。”沈湘笑:“这不叫欺负,这该叫提个醒儿。”
    丫鬟们在车下放了小凳,扶着沈汶下车。沈汶边下边急着说:“我要去挑,自己挑!”旁边的沈卓和沈坚连声说:“让你挑让你挑,别这么急。”沈湘一下子就跳下了车,沈汶转身拉了她,咯咯笑着说:“姐姐,我跟你去给母亲她们挑一些。”
    沈卓及几个护卫陪着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进了店,店家看着门里门外镇北侯府装束的护卫哪里不敢好好招待,向她们展示各色点心,并让她们试尝,于是里面经常传来沈汶的惊叹:“我要这个!……还有这个!……啊!这个太好了!”
    沈毅和沈坚守在外面,相对苦笑,沈坚叹息道:“小妹这是第一次出府吧,看她高兴的。”
    有一盏茶的功夫,沈汶才与沈湘恋恋不舍地出来了。沈汶满脸笑得开花一样,大声对沈毅说:“大哥,我们还给你挑了点心呢!”护卫们大盒小盒地端着她们挑的点心。沈卓对着沈毅说:“快走快走,不然她们要把这店买下来。”
    丫鬟们拥着沈汶和沈湘往车上走,沈毅等人正要上马,突然,一声尖叫从旁边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子扑到了护卫脚边,大声哭叫着:“救救我!救救我!”远处几个人见状,匆匆地奔来。
    这个女孩子自然是苏婉娘。她躲在附近墙根,灰头土脸的,一直不惹人注目。她吃了那包点心,可是没有水,但是怕错过时辰,她根本不敢离开。眼看着时辰快过了,一队彪悍的护卫行来,街上的人众急忙躲避。在一片嘈杂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到了吗?”
    苏婉娘的心像被锥子扎了一下,她来了!看着那些强悍的护卫和他们簇拥着的三个衣着华美、神色高傲的少年,苏婉娘终于信了那个女孩子的话:她一定能救自己出来!
    她悄悄地挪到接近护卫的地方,轻声问观望的人:“这些是什么人呀?”
    一个人不回头地说:“呵,是镇北侯府,咱们朝里武将头一名……”
    “那是侯府的大公子吧?”
    “二公子也在……”
    “哎呦,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兴师动众的?”
    “好像是那个小女儿要买点心……”
    “诶,我可听说,那个侯府的小女儿是个小废物呢……”
    苏婉娘咬住牙,转头看,远处有万花楼的人来回观望,看来是来抓她的人。店门外,人群松动,那个熟悉的声音响处,她看到了一个圆乎乎笑眯眯的小女孩。苏婉娘心中激荡,那个孩子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一切,这是她求生的机会,现在就看她的了!她看准了人群的缝隙,纵身扑了出去。
    听到女孩的叫声,沈毅手扶上了腰间的剑柄,沈坚和沈卓马上站到了沈汶和沈湘身边,沈湘把沈汶拉到自己身后。沈汶好奇地往前面探脑袋,问道:“出了什么事?什么事呀?”
    苏婉娘放声哭叫起来:“救救我,我不想落入万花楼!她们强买了我,我娘正病着,我弟弟才四岁啊!我不想在万花楼!救救我吧!”她口齿清晰,几句话就是全交待清楚了。这么长时间没喝水,她嘴唇干裂,这番话后,口唇渗出鲜血,见者惊心。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那边赶过来的几个男子上来抓住了她的肩膀,苏婉娘挣扎着:“救我啊!他们是万花楼的人啊!要带我回去!我不想回去!我娘还病着啊——”她哭得声嘶力竭。
    沈毅皱着眉头没说话,沈汶好奇地问:“万花楼是什么地方呀?也是卖点心的吗?”她稚气的声音在女孩子哭泣的空挡里格外清晰。
    有人吭哧一笑:“卖点心?嘿嘿,是卖肉的……”
    人群里嗡嗡议论,一个春楼,这个女孩子……大家立刻心里有了感觉,侧目万花楼的人,当街这么拉人,不是卖点心的,还这么明目张胆的……
    沈坚看沈毅,沈毅说:“我们回府。”就要上马,沈坚小声说:“这是要逼良为娼,我们看着不管吗?”
    沈汶听见了,又清清脆脆地问:“什么叫逼良为娼?”
    人们的议论声更大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官府也不管?”“人家有撑腰的。”“镇北侯都不能……”
    护卫外边,万花楼过来的人开始拖着苏婉娘走,有旁观的人说了几句什么,来的人骄横地说:“这是我们万花楼逃出来的!有卖身契在,去了衙门我们都有礼!”
    苏婉娘竭力哭诉着:“他们是抢了我来的!救命啊!你们会害了我一家啊!我娘重病在床,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弟弟可怎么办啊!”
    沈汶听了流眼泪了,哽着声音说:“她好可怜,她娘亲若是去了,那个小弟弟也活不了了……”说完,抽抽搭搭地哭出了声。
    沈卓看不过,大声叫道:“你们等等!光天化日下就这么抢人?”
    苏婉娘听了,拼命往这边挣扎,大声喊着:“救我!我愿为仆,也胜过流落娼门!”
    旁边的人们议论起来,有什么“镇北侯……见死不救……不想惹事……”
    沈毅叹了口气,示意护卫让开些,走上前去。那些万花楼的人见他过来,只好放开了苏婉娘,对着沈毅行了个礼。苏婉娘坐在地上哀哀哭着,满脸是土,被泪花了脸,看不出容颜。
    沈汶挣开了沈湘的手,跟着沈毅走过去,沈坚沈卓和沈湘赶快跟上。万花楼人中的一个刚刚对沈毅说道:“请公子见谅,吾等只是在追拿逃奴……”
    还没等沈毅开口,沈汶抹着眼泪过去对女孩子说:“你别哭了,你愿意当我的丫鬟吗?”
    苏婉娘马上就势俯身对着沈汶说:“我愿意给小姐为仆为奴,当牛做马!”
    沈汶脸上带着泪痕转头对沈毅说:“大哥,你看她答应了,就让她当我的丫鬟吧。”
    苏婉娘放声哭,对沈汶深深施礼。
    大庭广众下,沈毅只得压住气,冷着脸对万花楼的人说:“我府买下她了。”扭头对两个护卫说:“随他们去拿卖身契,然后领他们到侯府去拿银子。”又对另两个护卫说:“随她回家,将她的母亲和弟弟都带到侯府。”
    万花楼的男子说道:“万花楼可不想卖了她!你这是强买……”
    话语未落,一个护卫扬手一个耳光把他煽倒在地,嘴里斥道:“竟然敢骂镇北侯的大公子,你这个奴才是活得不耐烦了。”
    另一个护卫拔出腰刀,刀面反射了一下日光,然后“哐当”一声猛地把刀插回鞘中。
    人们一片肃静,镇北侯是朝中持掌重兵的武将,这些护卫不是一般家中的家丁,都是曾经在战场上征杀过的人。
    沈毅冷淡地对沈汶说:“回车上去吧。”
    沈汶脸上还挂着泪,小心地看着他,蚊子一样说:“多谢大哥。”
    沈毅转身沉声说:“上马回府!”
    一时间人们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一行人车马辚辚而去。几个如狼似虎的护卫分别陪着万花楼的人和苏婉娘离开了。
    沈汶知道事成了大半。
    苏婉娘的性情极为刚烈,她谨遵父训要保住清白。前世,如果太子那夜没有去,她可能会隐忍而成为一代名妓,伺机色诱太子,找个单独与太子相处之时再行刺。可是她清倌人的最后一夜,太子去了她的舞会,她有了个即能保全清白又能行刺太子的机会。她明知一击必死,可还是挺身而出,不求刺死对方,只求传名于世,败坏太子的声誉,可见她的绝决之心。
    这样的人只要进了侯府,面对这个脱离万花楼的一线生机,必然会全力以赴地留下来。自己只需注意她不要用太强烈的手段就是了……
    沈汶在车里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两只手在身前几乎把手帕给揉碎了。沈湘见不惯她这样担忧,大气地说:“你别这么胆小,不就买了个丫鬟吗?你身边的夏红年纪也大了,前些日子母亲还说该让人牙子来了,这时买了有什么不好?那个女孩子是自己愿意的。”
    沈汶不出声,只一个劲儿落泪,弄得沈湘郁闷。
    沈湘也明白侯府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随便就让人来当丫鬟?除了家生的孩子,如果从外面买人,每次都有牙婆做保,把对方底细摸清了才会买来。这么从街上就买了,连大哥都生气了,更别说是母亲了。可看到沈汶这么可怜的样子,暗自决定一会儿一定为沈汶去说情。
    车外,沈毅低声对沈坚说:“你带人去查那个女孩子的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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