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爹……”骆深示意几次才打断他,试探着问:“那您觉得江潮合适吗?”
骆老爷一顿,叫他问的有些措手不及。
骆深:“江潮这人身份不算太高,但是好歹是官家的人,稳定;而且咱们两家离得近,方便;再说他脾气您是知道的,没什么脾气,现在一直明里暗里对我示好,恐怕也不会让我吃亏。”
他偏头看着老爷子,抱着臂说:“您看他怎么样,喜欢吗?若是喜欢,我这就去找他。”
骆老爷皱眉看着他,似乎还没明白他说的话。
两人沉默了有一会儿,室内漂浮着无数细小尘埃,在灯下头游荡。
家仆尽数歇下,脚步声一丝不闻,整个宅子到了最安静的时刻。
良久,骆老爷“嘶”一声倒抽一口凉气,眉心拧出三五道哀愁褶皱,“你……光我喜欢有什么用?我还能活几年??再说江家好不容易出来一个江潮还算挑的起来大梁,这事若是叫你干爹知道了,那咱们两家的交情还要不要了???”
“嗳,爹问的好。”骆深笑起来,笑意直达眼底,“儿子喜欢,不奢望您也能喜欢,但是您若是真能喜欢,我心里更高兴一些。”
骆老爷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儿大不由爹。
他不是小时候了,骆老爷心想。
他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考量,还孝顺懂事。
是个好孩子。
不,是个好男人。
骆深眼神晃了晃,里头笑意加深了:“我觉得他挺好的,爹……”
他从成年后再没撒过娇,这破天荒的一回让骆老爷生出一点心软来,他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儿子,多年情愫涌上心头,眼中刹然一热。
他连忙撇过头。
骆深又叫了一声:“爹。”
带着些小心和祈求。
他长这么大,骆老爷还从来没见他求过人。
骆深要继续说,他心中却猛然泄了劲,不可控制的叹了一生气。
心说:干嘛要让他为难呢?
短暂沉默后,骆老爷带着年过半百的老人特有的嗓音,摆手说:“算了……你自己看着吧。”
“谢谢爹!”骆深笑着喊了一声,转身往外走:“那我天亮就启程!”
“诶!不对!”骆老爷忙的转头跟了两步,站在门边扯着嗓子冲他背影喊:“这跟你去山西有什么关系——!”
但是骆深脚程很快,眨眼已经走没了影。
深夜很快过去,骆深短短休息一会儿,天明十分起床洗漱。
他挨一顿批评,一点都没影响神清气爽的挑衣裳。
随着渐渐升起的日头出门,在影碑旁边碰到抄手等着的秦掌柜。
穿着束口衣裤,罩着合身外衫,肩上扛着个半大包裹。
骆深脚下一顿,打量着他一身行头。
秦掌柜主动上前:“老爷叫我来的,说陪您一块去山西,估摸着您也快出门了,就没有进去。”
骆深猛然回头,小院中落木萧萧,回廊幽深曲折。吊脚茶楼独自窝在一旁,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大片的影子。
尽头处,正厅檐下金粉闪烁,张着门扉大口一动不动,犹如金狮麟虎沉睡着。
大口边上人影一闪,隐约是有人往里去。
骆深一路快步急行,直奔那人影而去。
他气喘吁吁站到门口,叫了一声:“爹。”
骆老爷背对着他,仰头看着厅内一副山水画,含糊说:“山西有我位老友,我已将书信送去托他照看,你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骆深双目发热,又喊了一声:“爹。”
“唔。”骆老爷应了,清了清嗓子:“去吧。”
乌罗布山南面营帐。
韩将宗并不知道骆深已经出门往山西去。
那日丁锐往洛阳去送信,他则在山西境内逗留两日,随后被沈老三封急信召回,没有等到回信。
丁锐带着骆深亲笔往山西找人,扑了个空。紧接着一路北上,往北疆赶。
一路日夜兼程,跑死了两匹马,才将回信送到韩将宗手上。
就这,韩将宗还嫌慢了。
我的将军,展信安。
近日白天不离家,晚上在牡丹楼忙一通,吃的不错,睡得也好,嗓子已经恢复完全了。还比之前更上一层楼,抽空让你感受一下。
这送信的小哥挺有趣,将军眼光不错。
对了,你的兵缺盐吃吗?山西太原有咱们家一处铺面,缺的话让掌柜给你调齐。
不说了,江天来找我一同去牡丹楼。
今晚出场的姑娘长得不错。
骆深亲笔。
整整一页,字方正略带勾连,大小合适,一行都不少。
韩将宗又看了一遍,确定了自走后,骆深的生活仍旧有滋有味、丰富多彩。
还有空来招惹自己。
‘嗓子已经恢复完全,抽空让你感受一下’、‘送信的小哥挺有趣’、‘今晚出场的姑娘长得不错’,无一不藏着心思。
在招人惦记这方面,骆少爷居第二,只怕无人敢认第一。
韩将宗确实有些陈醋上头。
跟骆深的悠闲自在想比,他腿上伤没好,有事的时候撑着,没事的时候趴在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