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连忙又答:“回皇上,乌淑仪说她想见娘娘。”
秦承释蹭地一下就坐了起来:“让她进来,正好朕还在这里,朕倒也想听听她非要见皇贵妃有什么事儿!”
如意闻言应声退了出去。
穆书榆见秦承释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再想想乌乐双的痴情不禁劝了句:“皇上既是允了乌淑仪怀有龙子,为何还要这样不待见她,她毕竟是有身子的人,呆会儿皇上还是别摆脸色了。”
“朕只想听听她为了什么要见你,你一会儿不必说话,平时也不许你与她独处。”
穆书榆没答话,只等着乌乐双进来。
过了一会儿乌乐双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虽是已经有近五个月的身孕了,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你只行简礼便可,你求见皇贵妃所为何事?”秦承释脸色是比方才好了些,不过语气却透着不耐烦。
“回皇上,臣妾若不是忍不下去也不会来求皇贵妃为臣妾做主。”
乌乐双说完便头朝上看了一眼,只见穆书榆半靠在大枕上,秦承释端坐在旁握着她的手还不时轻拍一下儿,即使她平时再克制压抑自己的感情,见了此情此景也不免心酸。
“你这时候来想必是知道朕也一定会在,有事儿就说吧,朕听着呢。”
乌乐双忍着心痛说道:“皇上,臣妾若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说什么也不会来求情的,臣妾受苦不要紧,可毕竟怀着龙种,这天儿已经是大冷了,臣妾那里却只有三个炭炉,而且膳食等一应物品皆简陋得很,不只如此就是臣妾应有的份例也没有按时给足,御医更是许久未给臣妾看诊了,求皇上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别让淑妃娘娘再为难臣妾了!”
穆书榆听了这话忍不住起身仔细打量着乌乐双,外面这样大的雪她却只穿着夹袄,而且好像还不只穿了一件,估计是为御寒才这样穿的,而且面色苍白,皮肤也干燥得很,看样子所说应该不假,难怪不显怀,原来是营养不良过于瘦弱才这样的。
“就算淑妃她不管你,你也不应没有棉衣皮袄可穿哪,何至于就打扮得这样落破?”穆书榆没有单纯相信乌乐双一面之词,一方面生气淑妃小人做派拿无辜的孩子撒气,另一方面也有些恼怒乌乐双是不是为博同情才故意穿成这样的。
“回皇贵妃,臣妾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但身子并不重,从前的衣物自是可以穿,但那些衣物拿去洗晾之后都没了踪影,臣妾宫里的婢女也说不清楚,不然臣妾宁可受些苦也是不愿求人的。”
是啊,乌乐双的性子最是要强不过,若不是实在挺不过去了,肯定也不会来求自己,再想想淑妃的作为也真是恨人,自己怀不上孩子就对别人这样不怀好意,还是不是人了!
“你生什么气?事情朕自会查清楚,你好好儿躺着,五位御医不是都嘱咐过了,头三个月最是要小心的,你再这么莽撞朕只能让你搬去长宣殿了。”
秦承释见穆书榆抿嘴,知道她动了气便赶紧连哄带吓的劝说,又扶着她躺下轻轻顺抚着她的小腹,只怕动了胎气。
“你回去吧,朕知道了,也会让人查问,衣物一会儿先让于忠派人给你送过去,以后不要再来烦扰皇贵妃。”
乌乐双站在那里看着秦承释忙着安抚穆书榆,又亲自给她盖上薄被怕冻着了,不禁苦笑,这屋里热得堪比仲夏,居然还会怕冷?那自己的和静殿便只能称得上是寒窖冰窟了。而且自己想吃副安胎养治的药都没有门路,穆书榆不过有喜不久竟是有五位御医看顾在侧,皇上真就将她宝贝成这个样子了?
想到这儿乌乐双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缓步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时正遇见有十来个小太监往院儿里抬东西,看那筐里之物像是炭,但颜色又不似平常的银炭,便随口问了句:“这是何物?”
正指挥着的管事太监笑着答道:“回乌淑仪,这是北边儿进贡的青炭。”
“青炭?还真是未曾听说过,这炭想必也同银炭一样是不冒烟的了?”
那太监听了这话立时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冒烟儿?实话和乌淑仪您说吧,这炭稀罕得很,只一条便能烧十余日,别说是烟,连火都见不着,烧的时候有光无火神得很,而且还热气逼人。皇上平时都不用的,只可着皇贵妃娘娘的和安殿来,瞧见那门口儿的屋子里没有,那儿烧得才是银炭呢,和安殿屋子的暖和劲儿由里到外是不一样儿的,皇上怕都是一个热法儿皇贵妃娘娘不适。哎,奴才可不能和您回事儿了,还得去沈宫令那里取新鲜的果品,一会儿皇贵妃娘娘还要进用,如今皇贵妃娘娘的衣食用度都由皇上掐着时辰呢,晚了皇上是要不高兴的,奴才告退了。”
“淑仪,咱们回去吧。”秋荷见乌乐双还傻站在雪地里便劝了一句,这差别也太大了,同样是怀了孩子,怎么皇贵妃肚子里就那么金贵,乌淑仪的就这么不值钱呢,自己还真是错判了形势,本以为能跟着扬眉吐气,没想到反而是大不如前了,秋荷也自认倒霉地暗自叹气。
乌乐双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一声不吭地坐进轿里回和静殿去了。
“管事,您干嘛和乌淑仪说那么详细啊,皇上不是不让乱传和安殿的事儿吗?”搬炭回来的小太监忍不住问道。
管事太监说道:“你们懂个屁呀!于总管早就说过了,皇上不待见乌淑仪,咱们能膈应就膈应一下儿呗,咱们可是皇贵妃的人,乌淑仪说不好听的就是皇贵妃娘娘的对头,她既是敢与皇贵妃娘娘争风,咱们自然要让她瞧瞧她自己与皇贵妃娘娘的天地之差,明白吗!走,赶紧去沈宫令那儿取果品,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磨磨蹭蹭的。”
“是呢,管事您这么一说奴才也就明白了,难怪这些日子再没人往和静殿送东西了,这个乌淑仪也够可怜的,都怀了龙种也不讨皇上喜欢,还是咱们皇贵妃娘娘尊贵,奴才在宫里面儿走路都硬气。”十余人说着便往宫正司而去。
穆书榆看了看秦承释的脸色,她方才之所以没替乌乐双说话也是有些想法的,按理秦承释子息不盛,乌乐双有了孩子他应该高兴才是,再怎么也不至于反差这么大,看着秦承释方才对乌乐双的态度,她心里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乌乐双怀的不是秦承释的孩子?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这宫里除了秦承释一个男人其他都是太监哪,再说乌乐双对秦承释用情之深也不应该会去偷人,况且又没这个机会,再退一步讲就算是出于报复心理有机会出轨她也不会傻到明目张胆地给秦承释绿帽子戴吧?但若不是这样,又如何解释秦承释的态度呢。
“朕就不应该让她进来,你瞧瞧你还为她的事儿皱眉头呢,快别想了,身子还要不要了?”秦承释说完就伸手去揉穆书榆的眉心。
穆书榆叹气:“皇上不要再大惊小怪了,臣妾身子如何臣妾自己再清楚不过,这才两个多月而已,要是等臣妾肚子大了起来,皇上可怎么办?臣妾也没在为谁心烦,只是觉得皇上待乌淑仪有些过于准冷情了,毕竟乌淑仪怀的可是皇上的孩子,不是吗?”
说到最后,穆书榆特意加重了语气,同时拿眼盯着秦承释会做何反应。
秦承释也在看穆书榆,忽然就笑了,而且越笑越大声,倒将穆书榆给笑蒙了。
“朕的傻书榆,你不会是以为乌乐双怀的不是朕的孩子吧?你也太小看朕了,以为在和羲宫中还能有人挖朕的墙角儿?”秦承释笑够了,搂过穆书榆亲了亲,他方才是真被穆书榆那副试探的样子给逗笑了。
“臣妾不过是看着皇上态度奇怪,也就是随意一想,皇上何必这样笑话!”穆书榆白了秦承释一眼。
秦承释收了笑意,与穆书榆鼻尖儿对着鼻尖儿说道:“她怀的是朕的孩子,不过朕不会认那个孩子,只有你给朕生的孩子才是真正的秦氏血脉,除了福欣朕只承认你所出,其他的都不是朕想要的。”
“既是不要也不认,又为何让她怀上,这不是故意让人受苦吗,那个孩子出生之后又何其无辜?”听完秦承释之言,穆书榆心中有所震撼,但也为乌乐双和那个孩子叫屈。
秦承释摇头:“有些事,朕日后再同你说,朕现在只求你和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穆书榆也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皇上,时辰不早了,既是不去别处,臣妾服侍你安歇吧。”
“自是不去别处,皇贵妃这里就是仙境,朕哪儿都不想去,你别动,让奴才进来服侍就好。”
“不行,皇上待臣妾这样好,今儿说什么臣妾也要尽一份心意,皇上还是老老实实地让臣妾为您更衣吧。”
秦承释不敢与穆书榆争执,只好顺了她的意一动不动地任她为自己解衣。
“书榆,怎么还不给朕穿上里衣?你现的身子不能侍寝,听朕的话,快别弄了,朕能挺住,保准儿不去找别人。”秦承释光、着身子等了半天,却见穆书榆只是在自己身上前前后后地摸索,就是不给自己穿上衣服,便想她是不是怕自己出不了火而着急。
于忠不会是骗自己的吧,秦承释身上哪有字啊,自己找了这么半天也没看见什么刺的字,除非秦承释有特殊癖好,将字刺在了*部位,不然就是根本没有这回事!
穆书榆放弃再找下去,有些失望地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这就算服侍朕更衣了?”
秦承释哭笑不得,又怕穆书榆累着了,只好自己将衣裳披上,这才发现穆书榆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又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只管和朕说,朕给你解解。”
“也没什么,臣妾只是听说皇上身上刺了字便好奇地想找找,结果道听途说之言还真是不可信。”
秦承释垂目问道:“你听谁说的?”
“就是无意中听说的,既是没有,皇上也不必多问。”穆书榆说完便自顾躺下准备睡觉。
秦承释坐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朕——是刺了字。”
穆书榆一听翻过身子又坐了起来:“在哪儿呢,臣妾方才可没找到。皇上,您倒是说话呀!”
见秦承释不语,穆书榆着急地看了他一眼,瞧出秦承释脸上有些不自在,这就更让她好奇了。
“在左臂。”秦承释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三个字。
穆书榆闻言又来回瞧了瞧秦承释左胳膊仍是没见半个字,不禁急了:“皇上到底说不说清楚,还是只在这哄着人玩儿呢!”
“唉,在这里。”
秦承释犹豫了一下儿还是将胳膊抬了起来。
原来字是刺在左上臂内侧了,穆书榆虽是看见一小行字,但却看不清是什么字,于是拉过秦承释的胳膊翻过来细看。
看了半晌,眼泪不觉流了下来:“你何苦伤及身体。”
“当时除了求佛拜神,刺字盟誓,朕不知还能怎样做才能让你醒过来,朕不求你能得知此事,只想让你亲眼见到朕是如何守诺的,乌乐双有喜之事实是出朕之所料,但不管此事是在朕立誓之前还是之后也是朕对不住你。”秦承释给穆书榆拭泪,搂着她低声说着。
“我不过是一名普通女子,又如何能守得住皇上,皇上也大可不必如此。”穆书榆抽泣着泪流不止,自己到底逃脱不了女人的心软,终究还是被秦承释所为感动了。
“守得住的,朕不要你只做后宫里的柔弱女子,你是可与朕比肩的妻子,朕还有大业未成,你也应助朕成事。朕给了你诸多特权,只为有一天若是朕又犯糊涂了,你大可将那些女人随意处置了,朕再坚定也要书榆你看着些护着些才行不是?”
穆书榆笑中带泪:“你自己品行不端却还要怪在女人身上,我可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
“朕也随你责罚,不然只将那些女人撵出宫去便可。”
“你就哄我吧,我才不信,若我是男人也不肯放弃齐人之福的。”
秦承释扶着穆书榆一起躺下后笑道:“朕其实也不信,但朕现在就是这么想的,至少这段日子都没改过想法儿。”
“皇上想变尽管变,不妨事的,我的花样儿也多着呢,到时大可与皇上共享后宫美眷成就一段佳话岂不是更好!”
“小混蛋,你就气朕吧,朕做梦也想不到还有防着美人儿尤物的一天,你老实些,咱们彼此看管对方就是了,快睡吧。”
这话说完不大一会儿,秦承释便睡沉了。
穆书榆心情起伏却是精神得很,躺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扳过秦承释的左臂反复地看,那上面以黛墨刺着四个工整匀称的小字:不负书榆!
次日自两人起来之后,穆书榆对秦承释就不自觉地温声软语起来,秦承释如沐春风,眉眼皆是笑意与穆书榆用了早膳,又啰嗦一会儿便上朝去了。
到了外面临上步撵之前秦承释瞧了于忠一眼:“朕刺字之事,是你说给皇贵妃的?”
于忠一听吓了一跳,跪地答道:“回皇上,奴才也是为皇上心疼皇贵妃着急才露了风声,求皇上恕罪。”
于忠跪在地上汗都下来了,静等着秦承释发话,不多时只听秦承释说道:“好奴才,起来吧。”
于忠立即爬起来扶着秦承释上了御辇,半天才反应过来皇上这是夸自己呢,看来自己这回又办对事儿了!
穆书榆等秦承释离开之后,又陪福欣玩闹一会儿就让人送她去进学,自己坐了片刻又觉不妥,乌乐双再怎么说也是个孕妇,若真是被淑妃苛待了事情可大可小,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坐视不管,眼睁睁地看着乌乐双一尸两命。
想到这儿,穆书榆立即说道:“如意,让小亮子去备轿,本宫要去和静殿看看乌淑仪。”
作者有话要说:光光正在往完结之路走哪。
ps:光光下个故事准备回归现言啦,重生题材,一个女人和一个混混的故事。
不过要好好构思,估计要等段时间能发出来,等此文快完结时再给大家留地址吧。
☆、第81章
“住口!送御医出去吧,我已经明白了,此事我自会禀明皇上。”乌乐双用尽力气喝止住秋荷,之后便躺在榻上急喘。
秋荷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多嘴,躬身将御医送了出去,回来之后见那两位老宫女又出去收拾了才哭道:“淑仪为何不让奴婢说出来,孩子没了是多大的罪过,方才淑仪明明是喝了和安殿的人送来的补药,难不成就因为事关皇贵妃,淑仪便要和静殿的所有宫人都跟着陪葬吗!”
“你不用哭,此事与你们无关,我会求皇上恕你们无罪,皇上也定是能答应。”
秋荷抹着眼泪又问:“淑仪就不想为孩子讨个公道吗,皇上就是再偏着皇贵妃也不会坐视不理此事。”
“此事与皇贵妃无关,你也不许对外人透露半个字,不然才真是死罪。”
秋荷听了既害怕又想不明白,明明就是和安殿送来的,淑仪为何非说与皇贵妃无关,不过无论怎么样,只要自己能保住性命就好,在这宫里可不就要少说话吗。
后宫诸人直到出了正月才听说乌乐双小产一事,秦承释震怒责问淑妃,认定其未能恪尽职守,从而使皇嗣不保,更是半点分辨的机会都没有给淑妃,而是直接夺了她的封号妃位,最后也是看在岩炙往昔之功的份儿上才贬其为陈夫人。
不过乌乐双腹中胎儿是喝了和安殿送去的补药之后才出了事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私下里各宫妃嫔都不时议论到底害人的是淑妃还是一直深藏不露的皇贵妃,毕竟两个人可都有很大的嫌疑。
穆书榆让人叫了乌乐双小产当日看诊的御医来见自己,在听说乌乐双确实是服了堕胎药才小产之后便沉思不语,自己那天并未让人给乌乐双送什么补药,可见是有人冒名送去的,自己一直让人注意乌乐双的饮食起居,就怕被人动了手脚,而淑妃本就负责看顾乌乐双,就算她有害人之心,但若是乌乐双出了事,淑妃本身也难辞其咎,如今被贬为陈夫人不就是最好例子?
到底是何人在宫中竟有翻云覆雨之能,不但避过了自己的严密看护,还能借此机会将淑妃扳倒,这人的心机想想还真是让人害怕,穆书榆认为一日不将此人查出来,便一日便不能安枕,因为说不定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想来想去,得此事还是必须从和静殿着手,只有和静殿的人见过大年夜送补药之人。
既是理清了思绪,穆书榆便一刻也坐不住了,让人尽快准备了舆车直奔和静殿而去。
到了和静殿进了内室,却见穆书燕也在,穆书榆将所有宫人都挥退之后才走到榻前去看乌乐双,失子之痛已经让这个曾经风华正茂的清丽女子枯瘦得不成样子了,穆书榆眼睛顿时酸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