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严肃认真地否认:“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爬到半山腰,宗政拉着她找了块石头坐下,拍着自己的大腿招呼林渺渺过来坐:“地上太脏,我腿上干净。”
林渺渺把花丢到一边,抿着唇坐到他的腿上,宗政双手圈着她,喷洒在她耳边的男音醇厚低柔,温柔得仿佛玫瑰上的露珠。
“林渺渺你真聪明,这辈子做得最最聪明的事,就是嫁给了我。当然聪明人偶尔也会犯糊涂,比如和我吵架,不搭理我……这个我也能理解,聪明人也会做错事,比如我就干了件蠢事,不过呢,尽管改正就好,你看我改得多快,你也该改了吧?”
林渺渺忍住笑,故意问:“那咱家到底听谁的?”
宗政静默了几秒,才开口:“听你的,听你的,行了吧?”
怎么听,这话都挟着一股子怨气,林渺渺正要回答,一滴豆大的水滴忽然砸在了她的鼻尖,她抬起头,立刻又是几滴雨落在了脸上。
两人连忙起身,刚刚还阴沉的天眨眼间就乌云密布,几句话的工夫,雨已经砸落了下来,突然,急促,而又猛烈。
现在下山肯定是来不及了,林渺渺张望了一下,拉着宗政往记忆中的一个山洞跑去,洞是人工开凿的,被用来存放一些蔬菜,并不深,但躲雨的话足够了。
林渺渺擦了擦脸上的水,鄙夷宗政:“早下山哪儿会淋着雨。”
宗政抑郁不已,原本他还准备了烟花,结果赶上天气不好,他能有什么办法,原计划只进行了一小半,不过看样子林渺渺对他的态度柔和了不少。
“不生我气了吧?”
林渺渺含含糊糊地发了个单音节,宗政分辨了一会儿,也没搞明白她算是个什么意思。
“我当你默认了。”
宗政掏出手机想把王强等人招来,但一看这雨,下这么大,几米外都看不清,这个时候上山下山显然有点危险,别人也就算了,林渺渺可是孕妇,他哪敢让林渺渺现在下山,便跟王强交代了几句,等雨停后再说。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何况和林渺渺在一起,他也不着急走。
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个嗓音清冽,一个声音醇厚,在雨声的衬托下仿佛一曲温馨的乐章,格外的动听。
站了一会儿,宗政担心她会累,找了快稍微干净的地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这场雨下了半个多小时却还么有停歇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大,宗政开玩笑地叹了口气:“晚上,我们要在这里幕天席地,好像也不错。”
雨是从下午三点开始下的,一直下到了五点都还没停,天色黑沉得仿佛到了夜晚,如果是宗政自己,那当然好办,直接冒雨下山就行,但现在还有林渺渺,下山本就比上山难,又下着雨,视野不清晰,山路也滑,就算把王强招来,他也不敢让林渺渺跟着他冒雨下山,但现在天也要黑了,难不成两人还真在山上住一晚。
他打了个电话让王强把吃的,穿的送来,才挂了电话没多久,地忽然震动了一下,两人对望了一眼,紧接着身下的大地又动了一下,宗政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头顶传来隆隆的响声,像是巨大的石头从山坡上上滚落下来,泥灰碎石簌簌地落下,顷刻间,地动山摇。
☆、86嗯,我在(大结局)
人在危难中,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眼前一片黑暗,鼻尖是泥土和雨水的气息。
林渺渺的头上盖着宗政的衣服,蜷缩着停靠在他的怀抱里,男人用身体将头顶的泥沙碎石全部挡去,在她的头顶,用肉体撑起了一把带着体温的保护伞。
林渺渺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强大,她有强韧的意志,有高超的身手,但是,从什么时候起,她觉得自己并不那么的强壮呢?
是在他的怀抱里,还是在海力士酒店的半空中?又或者当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接连死去,暴露出的那一幕幕残酷又真实的一面。
人在大自然的天灾面前,和脆弱的蚂蚁,原来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她缩在他的怀里,问:“停了吗?”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林渺渺心中不安,立刻掀开了头上的衣服,他紧抿着的唇,泥土雨水沾在他的脸上,身上,狼狈得仿佛刚从泥水中泡过。
雨依旧在哗哗的下,他们躲在一个地沟里,没有遮掩物,从天而降的暴雨慢慢冲掉了他脸上的碎土,她这才看见他的脸色白得像雪,唇上青紫,一丝丝血迹刚从他的唇边溢出,就被雨水冲走。
“宗政?”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郁的恐慌。
“嗯,我在。”他低下头,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声音很小很轻,几乎被雨声盖住,她的眼眶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她立刻站了起来,随即脸色也跟着白了,在躲避山体滑坡时,他拉着她从那个人为的山洞跑出,躲在了一个地沟里,避开了滚石泥土滑坡的方向。
因为震动,还是会有零星的石块从这个方向滑落,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就正好压在他的腿上,林渺渺抹了把脸上的水,一刻也没敢耽误,俯身把压着他小腿的石块掀开,白色的裤腿上,早已经渗出了鲜血,和着泥土雨水混合成黑红的颜色。
“我没事。”他撑着地,想要站起来,林渺渺连忙扶起他,沿着地沟的一头往能栖身的一角蹒跚走去。
扶着他小心地坐下,她第一时间就翻找手机求救,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手机自然也是湿乎乎的,现在她最怕的就是没有信号或者手机坏掉,幸好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第一个电话她打给了李珍,第二个电话她打给了王强,第三个电话她打了120。
做完这一切,她才有时间去检查宗政的伤势,宗政苍白着脸,靠在石壁上,看着林渺渺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惶恐,心头微动。
他压抑着疼痛,忽然问:“林渺渺,要是我残废了,你……”
林渺渺正在小心地卷着他的裤腿,闻言豁然抬起了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间发丝还滴着雨水,脸上也有一道道的泥印子,从外表看,他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但在她眼里,他的脸色苍白,眉宇间却有一股逼人的锋芒,他赤.裸着上身,肌肉结实,骨肉分明,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英俊。
他聪明,他英俊,他勇敢……这一切都是他的,与她无关,但在生死关头,他脱掉衣服把她的头身体盖住,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所有的危险……
不是每一对夫妻在大难来临时,都能不离不弃,比如林世云和叶道,他们在顾容案前,是z市有名的恩爱夫妻,但在顾容案中,却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
林渺渺忽然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如果前二十年的苦难经历,都是为了要与他相逢,相爱,那些苦难似乎也变成了完美人生的一部分。
她垂下头,卷他的裤腿,默不作声。
原本宗政只是想借此把离婚协书这个隐患给处理掉,再顺便捞点好处,哪知林渺渺忽然一语不发,他心里立刻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啃咬着,火辣辣的疼,甚至超过了腿上的疼痛,他发狠地想着,如果林渺渺敢嫌弃她,他就把她……
他勉强压抑着真实的情绪,嘴里“好心”地说着:“你想怎么样?如果我残废了,你要跟我离婚我也能理解,反正离婚协议书在你那儿。”
相比起这点,林渺渺现在更关心他的伤口,因为没有任何工具,她把裤腿卷到小腿一半,再往上卷,就感到宗政的腿在不断的颤,他一声不吭,冷汗却流了下来,林渺渺看得心都被攥了起来:“疼吗?”
这不是废话吗?他咬牙硬撑:“不疼!”
死鸭子嘴硬,林渺渺也懒得揭穿他,垂着头小心地碰触着他伤口周围的骨头,想查看一下他的伤势,宗政疼得靠在石壁上倒抽凉气。
林渺渺不敢碰了,她虽然对伤势处理比较有经验,但那只是简单的伤势。就着雨水,她拧了拧宗政的上衣,细心地擦拭着他脸上的泥印子,宗政缓过劲后,继续逼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离婚协议书……”
“林渺渺,我现在这个样子,万一真的残废了,你想怎样?反正婚礼还没举行,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渺渺停下手,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宗政……”
“嗯?”
“我会一直都在。”
宗政心情瞬间拨云见日,比在三伏天喝下一杯冰水还要爽快,他强忍着喜悦,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可是,离婚协议书在你手上……你现在这么说,以后呢?你以后后悔怎么办?我宁愿你现在就走……”
林渺渺抿了抿唇,心里觉得有点意外,宗政实在不像这么没自信的人啊,她心里猜测或许是受了伤,人自然会变得软弱点,再加上万一他的腿真的出了问题……似乎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她连忙安抚:“回去之后,我就把离婚协议书还给你。”
宗政心头一喜,脸上却什么情绪都没有,“就算你现在把离婚协议书还给我了,以后万一后悔,又跟我提离婚,我……”他的脸色更白了一点,“你每次跟我提离婚,我心里难受,恨不得……”弄死你。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我就恨不得干脆死掉算了。”
林渺渺现在一听“残废,死”啊的就慌得七上八下,脑子里乱哄哄的。
她柔柔地问:“那你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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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一条腿打着石膏,大摇大摆地躺在病床上,林渺渺提着饭菜推门进来。
离获救已经过去一天,山体发生滑坡的原因也被查明,说来也是两人倒霉,那座山上原本也不会发生滑坡的,只是在前段时间,有人想在山腰上建一个大的庄园,使得破体下部失去了支撑,再加上这一场暴雨,于是引发了滑坡。
林渺渺将饭盒放在桌上,把菜都摆了出来,宗政下巴一扬:“你喂我。”
林渺渺瞟了他一眼,他腿受了伤,但手没问题吧?不过,谁让他是病人呢,她一边给他喂饭,一边说婚礼的事:“你这至少得修养两个月,婚礼只能推迟了。”
宗政皱了下眉,显然不愿被推迟:“不用推迟。再推迟两个月,你都怀孕四个月了,这么折腾,你受得了吗?”
林渺渺正想说自己没那么脆弱,他已经开口定论:“坐轮椅我也得把这婚礼先办了。”
林渺渺:“……”
“离婚协议书呢?”
她又喂了他一口饭菜,随口答道:“在我包里呢,吃完饭拿给你。”
“现在给我。”不把这事儿先解决了,他哪有心情吃饭。
她再次无语了一下,好吧,病人的情绪需要照顾,病人的需求也需要被满足。
宗政手握着一式三份离婚协议书,草草看了一眼,“嘶啦嘶啦”撕成了粉碎,然后又揉成一团,才心满意足地吩咐:“我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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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宗政这一受伤,又不同意改婚期,宗南山一想,不改婚期自然是最好,只是婚礼上的原定的计划也只能跟着变,原本要举行三天的婚礼,也浓缩成了一天,到了结婚当天,这场面就有点诡异了,杜少谦推着宗政出来应酬,人逢喜事精神爽,宗政的脸色当然很好,不过一条腿打着石膏,形象就有点让人怪异了。
宗政忙着和人应酬,林渺渺也忙得脚不沾地,莎琳从外面闯了进来,冒冒失失地问:“那个,伴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