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家教是她老师推荐她的,给的报酬很可观,小姑娘和她相处得也好,程佑宝有些舍不得,心情很低落,离开小区以后就一直低着头走路,也就没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刚拐了弯,程佑宝的粉色单肩包一下子就被人用力扯了去。
她反应还算灵敏,下一秒就拉住包包上的流苏,和小偷角力着。
那男人扯了一下没成功,脸上开始狰狞起来,又拿出小刀晃了晃,刀口很锋利,一下子把流苏都割断了。
程佑宝被刀子的寒光吓得手松了松,男人得了机会抢了包就跑。她回过神来再追上去,对方已经没了踪影。
因为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湿的,不止没把包抢回来,刚才她还跌了一跤,蹭了一身泥泞。
程佑宝扶着腰喘着粗气,看着来往的车流还有匆匆路过的陌生行人,又看看一身狼狈脏兮兮的自己,不由得苦笑。她刚拿到的工资还有学生证身份证什么的都在包包里,今天又穿了没兜的裤子,所以她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这里学校十万八千里远……
程佑宝这下真是欲哭无泪了。
偶遇
聂维扬还是顺着母亲的意思和吕家的小女儿吕天心见了一面。
吕天心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举止有度,谈吐得宜,学识也很好,看得出来将来也会是个贤妻良母。她温婉的气质和聂维扬的前妻安茹张扬的性格截然不同,可见沈英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可是聂维扬却提不起兴趣来,长辈中意的人并不一定是合适他的伴侣,他不想也不会再错一次,再婚的对象一定要他自己挑的才算数。
他们不咸不淡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礼貌地把人送了回去,然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背靠着座椅,眼睛闭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车流量大,路很堵,车子走走停停的,他皱起眉来,吩咐司机:“小周,开一下窗。”
车窗缓缓降下,不算清爽的空气并不能缓解他略显烦躁的心情,车速并不快,路过绿荫道旁的时候,聂维扬看见那儿有个女孩的侧影很眼熟。
此时程佑宝正尝试着问路人借手机求帮助,或者借个几块钱坐车回学校去,但是都以失败告终,多数人避她跟避瘟疫似的。
在这个缺乏安全感的时代,自保是一种本能。
程佑宝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她单薄的衣服沾了水,半干半湿的冷贴着皮肤很难受。她都恨自己没事减什么肥,现在可好了,又冷又饿又累,走也走不动,甚至连“谁来搭救一下她能以身相许”这样傻不啦叽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聂维扬让小周靠路边停车。
快入夜了,考虑到一个女孩子在这种地方呆着不安全,他犹豫是不是要载她一程。
后来又突然想到那天她在医务室说的话,自己并不受她欢迎。
算了,跟个丫头计较什么?
他吩咐小周把车倒回去,刚刚好停在程佑宝面前。
聂维扬抬眼看着程佑宝:“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要不要送你?”
程佑宝睁大眼睛,怎么她刚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以身相许聂维扬就出现了?
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可以用丰富多彩来形容,聂维扬脸色淡出浅浅的笑意。
程佑宝知道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撇了眼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顿了一下:“就是怕弄脏您的车……”
回答她的是开门的声音,聂维扬已经自觉坐到另一边,把位置让给她上车。
程佑宝心想,人家都不介意了,自己还扭捏啥,果断地猫着腰上了车。
不过她坐姿很端正,基本不敢有别的动作,只红着脸道了声谢谢。
聂维扬侧过头,关心地询问:“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这儿晚了人少,可不安全。”
其实在私人时间聂维扬都一派温和,可依然让程佑宝觉得紧张,他给她的感觉就像那种谈笑间就能翻云覆雨的政治人物,尽量少惹他为妙。
“哦。”程佑宝礼貌地笑了笑:“我到这边给小朋友做家教的,刚下了课。”
她忍不住悄悄抬眉,这次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身边的男人,忍不住猜测他的年龄。浓密的黑发剪得利落,眼神很深邃,鼻梁高挺……这么立体的五官可以和明星抢饭碗,就是没见过他穿西装以外的衣服,稍微显得他成熟。程佑宝的视线最后落在他挺括衣袖的方形袖扣上,连细节都这么精致,暗暗想,他应该也就三十岁吧?
聂维扬不动声色地由她打量,自己也认真地看了看她,盘起的头发有些乱,皮肤很白,一身衬衣背带裤,很学生气的打扮,有几处弄脏了,放在膝盖的手背上,有一条很浅的划痕。
他的眼神清锐了几分,沉声问:“怎么受伤了?发生什么事?”
程佑宝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一条不明显的红痕,估计是刚才拉扯的时候弄到的,他观察力也忒强了点儿。
她立即用另一只手捂住,小声说:“没、没事……”
聂维扬并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定定地睨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聂维扬,程佑宝总觉得自己应付得很吃力,扛不住他探问的眼光,讪笑着解释:“就是刚刚被人抢了包,还摔了一跤。”
聂维扬不禁挑起眉来,身体微前倾,从纸盒里抽了面纸递给她:“以后不要一个人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太危险了。”
“哦,谢谢。”
“要送你回家?还是回学校?”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一直保持着彼此的距离,尽量让她不那么拘束。
“别……”程佑宝连忙摆手,又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回家的话,家里知道今天的事肯定会让她马上搬回去住,更别提一个人出门或者兼职什么的了。
程佑宝轻声问:“能不能借您的手机用一下?”
聂维扬微微一怔,随即颔首,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
本来以为她会打给男朋友之类的,比如上次那位。
没想到……
程佑宝把身体侧向车窗,小声地问:“倩倩么?是我。”
那边环境有些吵杂,聂倩倩大声吼着:“宝宝?你怎么用这个手机?”
听到好友的声音,程佑宝才真正舒了口气,忍不住抱怨:“我刚才去家教出来就被抢包了,幸好碰到聂先生,这是他的号码。”
聂倩倩一听就急了:“什么?抢包?你有没有事?等等……你说我三叔在你身边?怎么这么巧?”
这个问题程佑宝也回答不了,转而问:“呃,是啊,你在哪里?能不能过来接我啊?”
“可我在天津啊。”聂倩倩懊恼地嘀咕一句,想了想又说,“你把手机给我三叔。”
程佑宝一怔,抬头看聂维扬,安静地坐在另一边,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聂先生,倩倩想和你说话。”
不知道聂倩倩和聂维扬说了些什么,只见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在膝盖打着节拍,很和善地颔首回应着,最后说:“嗯,好,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
挂了电话他就问小周:“我记得罗洁那家店是在这附近吧?”
小周点头:“是的,过了这个路口再拐个弯就到。”
聂维扬沉吟道:“那就先去那里。”
相较于聂维扬的沉着,程佑宝倒是满心忐忑,也不知道倩倩到底和他说了什么?犹豫再三她还是问了出口:“聂先生?”
“倩倩说要她现在坐车回来。”聂维扬笑了笑,又问,“介意我喊你佑宝吗?”
“呃,当然不介意。”
“佑宝,好像你每次和我见面都很紧张。”聂维扬摸摸自己的下巴,笑容很柔软,“你在怕我吗?我长得这么吓人?”
他难得的幽默让程佑宝有种奇妙的晕眩感,情不自禁地迎向他的目光:“怎、怎么会呢?您误会了,我没有害怕。”
聂维扬微笑着:“那就好。”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下,车子就停在了一家精品服装店前。
小周替他们开了车门。
似乎看得出来程佑宝的疑惑,聂维扬看了看她,说:“我想你穿着湿衣服也不舒服,要是着凉了倩倩就该埋怨我没照顾好你了。”
他这番关心的话说得无可挑剔,程佑宝本就是小事霸王大事鹌鹑的主儿,尤其是面对着气场威严都在她之上的聂维扬,什么反驳的理由的说不出口,而她也直觉地认为聂维扬不会喜欢别人拒绝他的好意。
只得认命地跟着他走进服装店里。
设计师罗洁在京城的上流圈子很有名气,专门为各家的名媛淑女定制衣服,认识的达官贵人也不少,自然也认识聂维扬,他妹妹就是这里的常客,不过他亲自陪着人来选衣服还是第一次。
罗洁深谙这个圈子的规则,少说话多做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传的绝不传半句。
所以她也只是问:“聂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佑宝,过来。”聂维扬似乎迅速习惯了这么喊了,抬眸对罗洁说,“麻烦你帮忙挑个合适的衣服。”
罗洁颔首,很专业地问:“请问是要出席什么场合?”
程佑宝适时解释了一句:“没有特别要求,越简单越好。”她刚才悄悄瞄了几眼,这里的东西看起来都索价不菲,她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
罗洁为难地顿了一下,又试探地问了一句:“聂先生?”
服饰上的“简单”和饮食上的“随便”一样,理解不同,东西的水准也不同。
聂维扬略略沉默了一会儿,环视了店里挂出来的成品,在橱窗那儿看到有一套带着小披肩的天蓝色碎花长裙,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用料子本身做了些皱褶层次,很清新自然的感觉。
“不如就试试那套吧?”
聂司长用疑问的语气说了肯定的话。
程佑宝一直在更衣室里磨蹭,她很少机会穿裙子,因为觉得穿裙子各种不方便,所以平日都是t恤牛仔裤打扮。
而她更惆怅的是,压根就找不到裙子的价格牌。
她摸着柔软舒服的料子,心想这么一套搞不好她全副身家都不够付的,更别提刚才才损失了一笔钱。
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