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糊涂了。
女孩子扯着头发大叫以后一定要把八级给过了实在太丢脸。
我拦着其他人不叫他们胡闹,最后一个英语还算可以的人看不下去,推开我给莱斯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他松了一口气,转眼又笑了,“妈的,以为你和他们讨论着要和我离婚呢。”
我涨红着脸,“谁说要和你离婚。”
“她啊。”莱斯指刚才那个女孩,“她说你要重新结婚。”
我瞪他。
“不就是求婚吗,我可以。”他说,“如果这可以阻止你和我离婚的话。”
说完他就单膝跪了下来,烤肉馆的地板很油,在灯光下泛着油腻腻的光,莱斯的黑裤子是新的,但他显然毫不在意。我的朋友们显然也没意识到他会真做,一个个都愣了。
一下子没人说话。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嘴唇微微上勾。
他笑着瞧着我,轻轻抓起我的手。
我屏住呼吸,生怕一用力就会把他舌头上的那句话打碎。
他低声问,“茱莉,你愿意嫁给我吗?”
☆、38最新更新
我瞅着他,瞅着瞅着就笑了。
“愿意,当然愿意!”
“你确定?”
“就算你扭着我的脖子让我说不愿意我也会坚持这个答案!”我大叫,他眉开眼笑,手在身上摸索了起来,摸了一阵也没掏出个所以然来。我赶紧把手指头上的戒指剥下来递给他,他会意地重新戴上。
完事了我们转身冲那群惊呆了的人道,“怎么样!”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妈蛋,老外太猛了。”其中一人喃喃自语。
接下来又是狂喝酒,很快有人宣告阵亡,那群人叫喧着玩牌。这个我最在行,大概这天运气也不错没一会就玩得风生水起,这群人很快嚷嚷着不好玩。我看了眼表,快半夜两点了,赶紧找了个机会偷偷把莱斯拉了出来。
第二天我妈找我严肃谈话,说以后得早睡早起。我连连点头,一瞧她脸色就明白昨天是担心我担心极了,赶紧拉着莱斯商量,要给我妈降降火,要不今天中午由我们两个做饭。
莱斯正愁无法展露自己的特长,我们两个一拍即合。我先通知家里老两口别操/心中饭的事,莱斯则先提着小篮子外出买东西。
小区后面就是菜场,这两年重新翻修过,比以往干净不少。每个摊头都有了承包者的名字,分类也更加清楚,再也不会有肉摊和菜摊混杂的情况。水泥地上甚至铺了青色的瓷砖,每天都有专人打理。虽然瓷砖在肉摊的地方无法避免地沾上了红色的猪血,但总体来说很干净。
莱斯一踏进这个小天地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家一样。这里摸摸那里捏捏。
等我找到他的时候,这家伙正皱着眉和一个大婶讨价还价,商量无果后他不情不愿地掏出一百块钱,原本提着塑料袋准备走人,没想到那位大婶在后头叫住他,塞给了他九十块。莱斯一愣,瞪着那一张五十和两张二十,久久没接。
我在对面买青菜,一看到他这傻样就急了,还以为他不认数。
“快收起来啊。”我催促他,“老看着它干嘛,上面还有花不成?”
“我在想是我太笨了还是她太笨了,她是认错面值了么。”他低声说,我代替他把钱收下,他在一旁有些着急,“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满不在乎地说,把钱塞进皮包。
他没再吭声。
我们还买了西红柿,路过蘑菇时装了点蘑菇,顺手拿了点冬瓜和排骨。等食材买的差不多准备走的时候,一直跟在我身后的莱斯突然对我说,“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太好,我们得把那九十块还给人家。”
我把钱包捂得紧紧的,警惕地问,“干什么?”
“虽然我觉得她很黑,但还是不能欺负她。”他和我讲道理,“你现在就和我回去,不能贪小便宜。”
我不明白他的逻辑,“可是一条鱼十块钱,你给她一百她找给你九十很对。”
“不你记错了,她说一条鱼一百块。”
“从没遇到过一条鱼一百块的例子。”
他急了,“不信你自己去问问,每个摊头都是这个数!”
不用问也知道,一条鲫鱼十多块最多,如果要价超过二十块我就跟他姓!哎不对,我已经跟他姓了。
他也察觉不对,赶紧偷偷比了个手势给我看,“这个意思……难道不是一百?”
我一看,笑了。
食指和中指交叉,是十的意思。
原来莱斯想买一条鱼,就指着鱼用英语问多少钱。大婶一开始没听懂,后来和莱斯比划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伸出两个手指头交叉,意思是十块钱。
然后他用英语冲她说,“这么普通的鱼怎么要一百块钱!”说完还瞪她,谁想到大婶双手叉腰不为所动。他没办法,只好去其他摊头转了一圈,发现所有人的价格都是两个两个指头交叉,过了十分钟他一脸恼火地又折了回去,想到岳父岳母还等着吃中饭,就算这条鱼要两倍的指头交叉他也要了。
“如果真的要价一百她怎么还会找你钱?”我跟他说,“所以你就相信我吧,这肯定是十的意思。”
“我以为人民币有比一百大的面额,她可能看错了,难道没有吗?”他黑了脸,“好吧。”
我和生闷气的莱斯回到家,妈妈一瞧见他就问他怎么了。
莱斯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她在问买菜的事,当下紧张地看着我,可又不好明着说,只好用刚买的黄瓜拼命戳我的背,低声咕哝,“不许说。”
于是我说,“没事,他就是自己绊了自己一跤。”
两天后他从某个电视台上听说了这句话,反复琢磨,觉得一定从我嘴巴里听过,我惊叹于他的记忆力,可也不好实话实说,就说那是我爱你的意思,莱斯不怒反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爱你中文怎么说吗?” 他就去问我妈,我妈听了好几遍才明白,虽然奇怪,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晚上睡觉的时候,莱斯冷笑着爬上床把我按在枕头里抽了一顿。
他开始积极地学习中文,后来发现市中心有个英语角后,就常常去那儿,有时候一天去两三次。可两天后,他早上突然开始赖床,我推他,“你不去英语角了?”
他翻了个身,“英语角,那是什么地方?”
我穿衣服的手停了,“……你不是天天去吗!”
“我没听说过那地方。”他耍赖,用被子捂住脑袋,“我不知道。”
刚认识的时候莱斯真是男人的不得了,但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我朝他撒娇,他假装睡觉,死也不肯告诉我原因。后来我才听说,原来在英语角大家看他是老外都拉着他一个劲练英语,这让他心里苦闷至极。但转念一想,被人需要的感觉其实也不错,所以他就开始教人说英语。再后来出现了一个正儿八经的美国老外,大家就嫌弃莱斯英语不够地道,有时候还会有语法错误,就纷纷抛弃了他。
“没事的。”我安慰他说,“我英语也不够地道啊,我到现在世界这个词都发不好。”
他猛的坐起来,捶了枕头一拳。
幸亏枕头不是鸭绒的,不然现在铁定漫天飞鹅毛了。
“气死我了!”他嚷嚷着说,“我要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擦亮眼睛看着!”
“对!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瞧着!”
“别装好人……你也是里头的一个。”
“莱斯,我没有!”我大叫,真是躺着也中枪。
“你刚才偷笑了,我瞧见了。”
“真的没有,那是生物神经反射!”
第二天他就去新华书店待了一天,我妈给他拨了款,鼓励女婿学习,他隔天抱回了一堆英语书。这里的书比美国便宜许多,他还上网搜了不少资料,主要目的攻克大学英语和入门中文。我约他出去旅游他也不答应,成天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娶了书房为妻。
我只好自己和自己玩。
实在无聊了就去小区花园里蹲着。
“这样也不行哪。”我妈偷偷对我说,“你们这个状态我什么时候能抱上下一代?”
为了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他甚至邀请我妈监督他,我曾申请从旁观察,但他坚决回绝了我。我生日的前一天,他终于精神抖擞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学习成果如何?”我问。
“这个不需要你关心。”
“我总得知道自己老公在做什么。”
他搔搔脑袋,一脸懊恼,“不要了茱莉,不可以,我会没面子。”
“好吧……”我说,“那你学会什么了没?”
“当然。”他坚定道。
“是什么?”
他走过来,双手环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深情款款地念了一句,“我爱你。”
我眉头抽搐,“还有呢?”
他没声了,过了一会,“妈妈。”
“……还有呢?”
“……爸爸。”
我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的成果就是这样。我高估了莱斯奋发向上的决心。
“还有呢?”
“我爱你。”
“还有呢……”
“妈妈。”
“……别跟我说这么多天你只学会了这三句话。”
“嘿嘿。”
我感到不可置信,“那你这三天白天下午都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