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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甲第犹豫了一下,诚实道:“好心好事,就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房价调控就是例子。”
    老人哦了一声。
    赵甲第一番天人交战,咬牙道:“我觉得在食品交通和住宅这几个环节出问题的官员问责,太弱了,就该拖出去杀头。”
    田增笑了笑。
    王竹韵苦笑,叹息一声。
    老太爷笑了笑,不置可否。
    赵甲第坐直了腰杆,望着老太爷,一字一字道:“当年,是谁靠人民战争赢得了胜利,如今,是谁与人民战争?”
    一句话,宛若一声冬雷。
    第281章 长谈
    冬雷炸起,赵甲第这个极具站着说话不腰疼嫌疑的隐身富二代始终心平气和,可怜费尽心思安排所有环节力求完美收官的王竹韵一身冷汗,秘书田增神情古怪,这位大叔见识过京津圈太多光怪陆离的场景,但挨个儿比较过来,却还是此时此刻赵家年轻人一句话来得耸人听闻,若非有两盘棋的清浅交情在那里,田秘书都要忍不住唾骂这个青年的不知死活。心情一直不错的老太爷黑了脸,缓缓抬头,斜眼盯着口无遮拦的后辈的后辈,老人按照年纪来说早就是风烛残年的岁数,明眼人都估摸着这个家族要跟随者老爷子一起日薄西山了,就等着老太爷一闭眼不再睁开,上了八宝山,接下来自然就是大榕树倒下,猢狲散去,一番不动声色的高层洗牌,这些年,寻思着开始可以找下家的王家派系门生不是一两个,但有一点有资格入老太爷法眼的人物角色们十分清楚,只要躺椅上的老人一天建在,他们就不敢也不愿去做跌份的下作事情。这就是王家老太爷的本事,赵太祖说虎死不倒架,何况这头猛虎即便掉了牙齿,也还是共和国硕果仅存的老虎之一,老太爷身高一般,上了年纪,眼神也不会时不时让人觉得犀利锋芒,所以谈不上多少气势,周末去首蒲河公园晨练或者晒太阳的时候,可没几个知道这位老人曾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赫赫儒将,但这可不是能够小觑老人威严的理由啊,一直旁观王竹韵这场精心安排的田增突然有点遗憾,最后到底还是捅了篓子,年轻人太沉不住气了,当着老太爷的面饭可以多吃,尽管吃,因为能吃是福,但话,可就得小心惦念酝酿着,显摆的多说,故作姿态的瞎说,鲁莽的乱说,都是禁忌,老爷子最反感的就是为人浮躁,在他看来静不下来的人,不管多大岁数什么出身,都是不能做成事的,一次侥幸成功,下一个跟头也肯定不远。田增瞥了眼神情慌张却不知所措的王竹韵,有点于心不忍,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问道老爷子,练点字?老人点点头,但接下来伸手指了指田增和王竹韵,轻轻道你们两个出去,虎妞说这个小家伙毛笔字拿得出手,我倒要看看,能说出这句话的年轻人,且不说是否有底气去做到一些儿事,先把这几个字写下来再说,可别像某些个后代,连钢笔毛笔都没握过,光会练签名了。
    田增率先起身,王竹韵勉强笑了笑,跟着走出去,出了书房,仍然留在正房,没敢走远,生怕再折腾出幺蛾子。八面玲珑的田增轻轻道要不要我把虎妞喊过来?王竹韵摇头苦笑道没用,老太爷是动了真火了,虎妞没轻没重,指不定就会火上浇油,那才真的麻烦。甲第这孩子是我领进家门的,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了。如果这一关过不去,就只能重头谋划了。田增默不作声,作为首长的生活秘书,对王家的家事自然烂熟,但愈是如此,就越不能自作主张,更不能指手画脚,没这个觉悟,这么多年的书就是白读了,这么多年的人情世故也白琢磨了。
    书房,氛围远没有外头两位想象的那般剑拔弩张。赵甲第在宣纸上写下那二十三个字,手腕沉稳,丝毫不颤,正楷雄健,这是十多年被国士男子陈平安硬逼出来的浑厚功底。本来黑着脸的老太爷一看,出乎意料嘛,呵呵一笑,说道我说你来写,这次换行书,听好了,除了中字,再没道理;除了敬字,再没学问。老太爷说完,赵甲第已然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老太爷笑容增加一两分,评判语气道不错,是下过苦功夫的,接着来,这次是草书:三军要他轻生,万姓要他重生。不轻生不能勘乱,不重生易于为乱。赵甲第依旧笔走龙蛇,只是一笔狂草,多了肆意汪洋之气。老太爷看着宣纸上三句话,三种不同字体,与赵甲第下棋开局中盘收官如出一辙,当真有点圆转如来的味道,作假不得,不是临时抱佛脚的伎俩。老人接过毛笔,赵甲第立即换了一张空白宣纸,提笔却不落笔,一滴墨汁滴在了宣纸上,格外醒目,老人搁下笔,语重心长感慨道当年换了乾坤,一切都是空白,我,还有很多人,死了的,侥幸多活的,都满腔热血想要在这张白纸上留下点什么,是人就有私心,谁也免不了俗,这点不需要否认。打仗的时候,谁不护犊子,谁不抢功劳,谁不想争个第一?出生入死的大老粗们谁不想讨个年轻漂亮的闺女当媳妇?谁不想捞个将军当当?只不过一开始,私心都跟钱不沾边,没谁想着享福,当真是顾不过来啊,天天在打仗,天天在死人,打仗死得多,饿死的更多,谁心里没怨气怒气?谁不想翻身?然后,渡过了长江,解放了,我甚至带兵打到了福建,但接下来很多人都懵了,这马上打天下,终究还得马下治天下啊,怎么治?小火慢炖?还是重病猛药?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犯了错误,一个接一个,都在党史里记载着,以前遮掩了一些,现在开始陆续解密了,是好事,是功是过,就得让后来人评说或者骂娘。我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从马背上下来,已经有半辈子了,说实话,很多事情看不懂,但我只想亲眼看到老百姓是不是可以住上房了,吃上饭了,是不是别受了欺负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不是不再想着活着比死还遭罪,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哪怕明天就合眼,良心也对得起那些个记着的兵娃娃,战友,老百姓,首长,还有自己的祖宗和子孙。
    赵甲第望着那张宣纸,怔怔出神。本以为老人会大发雷霆,然后将他划入赵三金那个活该拉出去枪毙一百回的敌对阵营,甭想再踏入这个四合院。最起码也会将他视作不成熟的愤青甚至是粪青人士。那句纯属原创的肺腑之言,傻子都清楚不该脱口而出,太不成熟,而且场合也不对,只不过鬼使神差的,赵甲第就成了十足十的愣头青,所幸老人不愧是活了快一百年的人物,并没有过多计较。
    老人再度来到地图下,负手抬头,略显唏嘘道:“虎妞藏不住话,竹筒倒豆子,不过都是尽拣好听的话,年前就把你狠狠夸了一通。我起先还纳闷竹韵怎么肯回北京过年,结果敢情还是借了你的东风沾了你的光,也好,这个家总算有了点人气,一个家就跟往小了说,跟一个人差不多,往大了说,就是和一个国家一样,可能都会有怨气怨言,有了怨言,最首先要做的事是什么?是能够说出来,韩愈《送孟东野序》里有句话很有道理,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你看古代士大夫为什么登高而赋,还不就是憋着口气?唱着《九歌》的屈原呐,就是活活把自己憋死了。老百姓有了委屈,就该有个宣泄的口子,然后由那些个当官听进耳朵记在心上,将心比心地去解决,否则就容易乱,治水要疏而不是堵,否则洪水迟早滔天。这二十多年,大方向是对的,但落实到实事上,错的不少,有天灾,更有人祸,官僚作风,教条主义,山头主义,小团体利益,掺杂其中,要没个错,那才是天大的咄咄怪事,一些个官员,的确就爱干顾头不顾腚的事,很多次,我都想指着鼻子骂他们,可没用的,人前受教,低眉顺眼,温顺如羊,大慈大悲,人后该如何还是如何,为虎为狼。小八两,但越是如此,一个家庭需要一个能担当的主心骨,一个国家更需要真正爱国的脊梁,这种脊梁可以不是党员,可以有这样那样的小错,但有一点不能含糊,那就是必须对得起良心,上不愧天下不怍地,可惜良心这东西,是几斤几块钱,还是千金难买,都不好说呐。起先虎妞把你吹得天花乱坠,王竹韵也拐弯抹角透露了点,我就好奇了,难不成当年那个胆小的娃儿真的长大了?不瞒你说,你当年跟你父亲赵鑫赌气,去山西煤矿上实习,还有后面去四川那个叫观音村支教,甚至连你在大学期间给工行的成绩单,我书桌抽屉里都有,甚至连你的入党申请书我这里都有一份复印件,但这些,在我看来都不算什么,我活了一般人两倍的日子,只相信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甚至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后,还要自省,是不是看错了人听错了话,确定以后,这才敢放下心。没办法啊,不妄自菲薄的说,我这种老头子,哪怕死了,还是有点能量的,小八两,这个不算吹牛皮吧?”
    老人转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耳朵,笑了笑。
    赵甲第憨憨傻傻跟着笑了笑。
    老太爷感慨道:“当年之所以不同意你父亲进这个家门,不是嫌他穷,说起来,他从东北回来,家底不薄了,也不是嫌弃这个男人不够上进,事实上第一眼看到赵鑫,我就看到了野心,如果他是个本分人,穷点,平凡点,这个家欢迎,我这个老头甚至可以愿意为了竹韵给他一个安稳前程,但赵鑫显然不是,这些年竹韵还跟我半截都入土的老头子怄气,可见是真的很爱这个男人,但越是这样,如果不早点散,她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到时候最苦的是什么,八两,知道吗?”
    赵甲第摇摇头。
    老太爷叹气道:“赵鑫做不算光彩的上门女婿后,背地里做了太多违纪的事情,不说王清平,连老实巴交的王清河都被拉进了他的圈子,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至于那些个外缘角色,几乎一个不落,全进赵鑫榖中了,如果说这位东北赵阎王身家清白,也就罢了,他从政也好,从商也罢,我都乐得扶一下托一把,可赵鑫的野心过于赤裸裸了,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这老句话一语中的了,起先我以为他会见好就收,不曾想这团黑雪球越滚越大,触目惊心,再这么走下去,王家如何,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早已不做多想,只是以竹韵的性子,如果整个家庭真出了无法挽救的问题,她这辈子都会愧疚,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恨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也恨不了多少了啦。我已经对不起她爸,不能再对不起她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如何,不多说,自有后来人评定,齐家,我可是连及格都没有啊。”
    若是王竹韵田增在书房,一定会被老太爷的健谈所震惊。
    王家老太爷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呐。
    老人突然眼神示意赵甲第,然后轻轻指了指房门,赵甲第会意后拉开门,王半斤正竖着耳朵,被捉了个正着的她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哪有认错的觉悟,打着哈哈道吃饭啦。
    第282章 约定
    四世同堂的四合院,午饭饭餐桌上其乐融融,老太爷吃饭不多,但绝不算少,养生之道,归根结底还是吃饱穿暖多运动才能去谈养气养神,老人一样不差,难怪能够几近百岁高龄还一如既往地睿智健谈。下午王半斤拉着赵甲第出了四合院,去颐和园玩耍,湖面结冰,王半斤穿着高跟鞋就敢撒开脚丫子狂奔,赵甲第根本拦不住,结果这位高跟鞋女王一个前扑,在冰面上滑出去好几米远,惹来惊艳视线无数,赵甲第本来急着跑过去扶她,结果看到这位姐姐翻身后继续躺着,望向冬日的天空,伸出手遮住阳光,一副如痴如醉的俏皮模样。
    赵甲第坐在王半斤身边,摸出一根烟,王半斤自言自语道:“八两,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带你来捞河蚌,带着铲子小榔头,敲啊敲的,可运气总不好,别人都满载而归,就我们手气差,肯定都是被你拖累的。”
    赵甲第叼上烟,吐出个烟圈,郁闷道:“管我鸟事,点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你丫才是东道主,在村里我带你做点啥,什么时候是空手过?”
    王半斤哦了一声,唉声叹气道:“那的确应该就是姐的人品不够坚挺了,小时候那会儿看到书上说河蚌里有珍珠,就天天来颐和园挖,现在想一想真挺傻b的。”
    赵甲第打趣道:“女人傻b就傻b吧,男人傻b才是真傻b。躺着不冷啊,再不起来,冻傻冻残了别指望我背你回去。起来,赶紧的。”
    王半斤没有动弹,懒洋洋的,赵甲第只得硬生生把她拉起来,王半斤瞥了眼远方一座拱桥,娇笑道八两要不看谁先到那里?赵甲第没好气道你幼稚不幼稚,穿高跟鞋玩冲刺,活腻歪了啊,信不信一头砸开个冰窟窿,然后就出不来了。王半斤白了一眼,就疯疯癫癫跑过去,赵甲第慢悠悠跟在后头,无计可施,王半斤一溜烟跑得飞快,离拱桥大概有一里路的距离,她跑了一半就气喘吁吁,再度冲刺没几步,咔嚓一下,那双高跟鞋终于不堪重负来了个抗议,一只本就纤细的高跟遭殃阵亡,她整个人如愿以偿地优美滑翔出去,砰一下摔在冰面上,这一次更惨,看得四周被她身材曲线吸引的观众们一阵揪心疼,她坐起身,干脆脱掉鞋子拎在手里,只穿着袜子在冰面上奔跑,等赵甲第走到拱桥一端,她就坐在桥上,一脸大获全胜的得意满足,她笑道小八两,还记得这十七孔桥上有多少只狮子吗?
    赵甲第大怒,:“544!狗日的,当年你骗我是545,害我多数了两遍!”
    王半斤哈哈大笑,摇摇晃晃爬上桥栏,赵甲第胆战心惊,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两个人就这么傻乎乎从桥头走到桥尾,所幸赵甲第跟王半斤在一起习惯了陪她一起我行我素。逛完了颐和园,王半斤还不肯罢休,貌似要去了圆明园还准备去香山,最好把清华大小旮旯都轧马路一下,听得赵甲第别说蛋疼,蛋都碎了,因为这些地方都是早就玩过的地方,颐和园外头停有一辆从梅姨那里借来的公务车,悬挂京a83段的牌子,年龄比赵甲第还要大的破烂桑塔纳,不过牌照显然比车值钱多了,而牌照又没有车窗右下角一个小东西来得值钱。梅姨心疼王半斤是出了名的,她结婚多年,生活还算幸福美满,不知为何一直不曾生育子女,所以一直将王家这枚虎妞视作亲生女儿,爱屋及乌的,梅姨对小八两也是喜爱有加,一听说要出门,二话不说就将车子贡献出来。
    车上只有一张不起眼的小车证,赵甲第还拿过来琢磨了一会儿,没瞧出大名堂,悻悻然放回车窗下,王半斤对这个土包子的土老帽行径表示鄙夷,笑道:“咋的,觉得这玩意不够拉风,嘿,没文化了吧,现在也就那些个沾了报废车的光得以留牌挂新车的家伙会弄些京安警备牌之类的垃圾玩意,其实十有八九都假的,n年前警备就作废了,小打小闹,那是交警懒得管,真出事了,照样罚款扣分,挂出去都丢人现眼,也就李芝豹这种脑瘫份子喜欢吓唬外地人门外汉,梅姨这个证才是真的牛,要不我闯红灯走禁左给你看看?”
    赵甲第白眼道:“王半斤,作为优秀党员,有点思想高度行不行,都吃皇粮了,拿出点公德心。”
    王半斤当然没无聊到去闯单行走禁左,慢腾腾龟速驾驶到香山公园,找了个地方停下,拉着兴致不高的赵甲第爬香山,王半斤不喜欢秋季也是常人眼中最漂亮的香山,她寥寥数次来玩,不管是单独还是拉人,都挑冬天,尤其是有大雪磅礴的日子里,当然那时候她还不至于没心没肺没脑子地穿高跟鞋去挑战极限,只不过今天有壮丁小八两,加上天气不错,这才挑了双高跟鞋,结果爬了一半,她就说累,可以回了,赵甲第一怒之下就不乐意继续去圆明园或者清华大学,换他开车准备回四合院,王半斤说她都跟梅姨说晚上不回家吃晚饭了,咱们去东直门簋街吃烤鱼去。赵甲第懒得理睬,王半斤故作幽怨,被冷血无视,诉诸武力抗争,被赵甲第无情地按住脑袋动弹不得,两人在斗争途中,赵甲第接到一个电话,一看是手眼通天的东莞妹李枝锦,示意王半斤停战几分钟,放慢车速,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东莞妹熟悉的嗓音,说了句喜气洋洋的“新年快乐。”赵甲第礼节性回报了一句。王半斤依偎过去,竖起耳朵,被赵甲第伸手推开。李枝锦违反常理地沉默酝酿了半分钟,赵甲第何等智商,笑道:“知道了,那个变额年金产品没通过,抱歉,没能给你赚到外快。”
    李枝锦重重叹气一声:“那个朋友的朋友有眼无珠,拿你的东西去给某个专家组评估了一下,貌似淘金前景不甚理想,就被无限期搁置下来,对不起啊。”
    赵甲第释然道:“没事,就当练手,以后你再帮我介绍工作,再加上一条规矩,被采纳了我们五五分账,被枪毙了你也不用付钱给我。”
    李枝锦嘿嘿道:“虽然项目被搁置,但我还是捞了两百多万,我特意让他们在昨天给我打到账户上,就当新年红包了,好欢乐啊好欢乐。”
    赵甲第笑道:“恭喜。”
    李枝锦良心大大的好,轻轻道:“要不分你一半?上次工行的事情我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赵甲第拒绝道:“不用,重复交易博弈最需要信用基础,细水长流就很好,不过提个意见,你如果有一千万以下的闲钱,我可以帮你炒短线,事先说明,虽然是短线,但交割单得一年后才能交给你,你就当存了一年的死期,如何?”
    李枝锦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公是公私是私,这个我还是希望能够面谈,就算不需要签协议合同,我也想知道一个大致规划,说实话我只是个小掮客,一千万对我来说不算少,大概就是我个人目前的全部家底了。”
    赵甲第倒是不奇怪神通广大的李枝锦才千万上下的存款储蓄,当金融掮客,自身身家不是关键,不耽误空手套白狼,那位颠沛男透露了天大的秘密,说是在给她打工,但公私分明,这点符合李枝锦的行事风格。于是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李枝锦笑道:“北京啊,离你们ts不算远。”
    赵甲第轻轻道:“我就在北京。”
    王半斤伸手拧住赵甲第的耳朵,下手狠辣。
    李枝锦语气惊喜带点忐忑道:“晚上一起吃个饭,谈一谈?”
    赵甲第没敢一口答应,望向王半斤,毕竟这趟北京之行,不是吃喝玩乐谈朋友来的,王半斤一反常态豪气道:“去,姐帮你鉴定一下这个北京妞,如果比洪绿苔还要靠谱,就直接带回四合院,速战速决。”
    赵甲第本来还在考虑,听到王半斤的话后立即回复说:“不好意思,再等两天,今天没时间。”
    王半斤一把夺过手机,娇滴滴道:“喂,我是赵甲第他姐。”
    赵甲第想抢回来,被王半斤瞪了一眼,理直气壮训斥道小心开车。很快王半斤就跟李枝锦打成一片,约好了时间地点,就在簋街,不见不散。大局已定,赵甲第无可奈何,问道那接下来去哪里?王半斤看了下时间,想了想,大手一挥说去广化寺烧香。广化寺位于后海鸦儿胡同,不算远,桑塔纳上没有gps这么先进的东西,只能依靠路痴王半斤指路,好在赵甲第早就有心理准备,加上红灯时候停车的路口问路,这才安全到达广化寺,两个人进了广化寺,这里是北京市佛教协会所在地,严格说起来,比起中国佛教所在地的西市口广济寺要在声望上有所逊色,但王家成员烧香拜佛都来广化寺,其中还有一段不为外人道的渊源,花钱买了两捧香,恭恭敬敬烧香,进了大雄宝殿,王半斤轻轻道这尊毗卢遮大铜佛像是从市文物部门请来的,是老太爷前些年发的话。
    赵甲第没有说话,抬头望着那尊佛像,他知道王半斤拍摄了很多作品,其中有一张是南京行在一座大寺庙偷偷抓拍了一张和尚从功德箱倒出无数硬币的照片,照片上,两位年轻和尚笑颜逐开,其中一个穿着皮鞋。赵甲第谈不上读万卷书,但王半斤却已经是早已行万里路,转头看着她虔诚跪在佛像下,念念有词,赵甲第心中一软,等她起身,拉着她走出大雄宝殿,轻轻道:“姐,别出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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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癞蛤蟆12点左右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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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2:周一纵横会为《癞蛤蟆》推出一个活动,敬请期待。
    第一章《傻子,土狗,和那少女》
    癞蛤蟆1号恢复更新。
    《守山犬》
    第二次重生、出身农民的苦逼娃,一个如守山犬的男人。
    第一世为黑道雄魁,为《癞蛤蟆》杨青帝式人物,如狼似虎,权柄滔天,却在不惑之年,死于大风大雨。第一次重生为知识分子,学而优则仕,为民请命,一生无果。
    这一生,被当做傻子的他该何去何从?是赳赳武夫?还是那无双国士?
    ——————
    95年,即便改革开放已经二十多年将近整整一代人,徽浙交界的观音村依旧温吞安静,村子不大不小,始终保持在两百来户人家,自打族谱上第一位的老祖宗举家从山西那边迁移过来,村子总人口就保持在八百八十到八百九十人之间,很玄乎,村子三面环山,进村的路九曲十八弯,原先是条依河而建的羊肠小道,八十年代中发动村子所有人干苦力,才拓宽成三米多宽的泥石路。一进村口,就是一棵腹部中空却常青不死的老槐树,除此之外,还有一排用作藏风聚水的柏树,村里长辈老爱念叨这个,说是这地儿是块被算命先生相中的风水宝地,算准了能出大富大贵的子孙后代,就看哪家有这个福分造化喽。83年,村子里因为肺痨死了一个老人,加上一位青壮年上山,失足身亡,如此一来,村子人口成了八百八十七人,村里结婚尚未生子的夫妻都可劲儿耕耘,比老黄牛还勤快,不仅晚上在床上卖力,白天下地,若是玉米地这种,也不忘野战一番。
    说来也怪,十几对摆了喜酒的家庭,唯有黄石根一家的媳妇争气怀上了,更匪夷所思的是当那个称一称恰巧六斤六两的闺女呱呱坠地时,是一个雾蒙蒙的清晨,穿过村子的小溪里没来由蹦出茫茫多条红鲤鱼,蔚为壮观,比闹鬼还能诈唬人,这阵仗闹得老学究的村长黄石根一阵忐忑,原先翻了整晚字典辛苦捣鼓出一个俗气的名字,黄红梅,结果愣是没敢给孙女起,只给了个昵称,叫鱼鱼,一直到三年后,村里来了位打云游四方幌子骗吃骗喝的穷方士,两撇山羊胡,一身酸臭黄裳道袍,补丁无数,有个屁的仙风道骨。
    黄石根身兼着小学教师的身份,对待这类人还是十分尊重的,好吃好喝招待着,那道士啃完了酱油拌饭,一抹油,丢下一句“这娃儿面相命格,奇佳,可谓寒婆炽火气堂上,女作宫妃男拜相”,最后把黄石根一家子四代人胃口钓起来了,才来了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但是”,立马把黄石根给镇住了,这下子酱油拌饭显然是不够了,一咬牙,又宰了只隔三差五就能生两个蛋的老母鸡,邋遢道士这才拉着黄石根神神叨叨聊了一通,最后扬长而去,那天起,黄村长的小孙女鱼鱼就有了个相对村民来说十分生僻晦涩的名字:黄翡。
    小鱼鱼或者说名字古怪的黄翡其实幼年并不出彩,咿咿学语要晚一大截,摇摇晃晃走路也如此,长得黑炭一块,生下来头发就少,很难想象拿她跟出生时的天生异象挂钩,只是那个十有八九是坑蒙拐骗的邋遢老道士貌似瞎猫撞死耗子了,敲定名字就是黄翡的小闺女一下子猛然灵动起来,八岁以后更是明显出落成了十足十的美人胚子。在观音村,黄石根是村长,跟村支书还是亲上加亲的联姻亲家,这两位土皇帝理所当然分到了最好最肥还他妈是离村最近的田地,而黄翡无疑就是村里的小美人观音了,玩过家家娶媳妇的游戏,谁要是能够杀出一条血路将她“娶”回家,那可是能够晚上到了床上会睡不着打滚的顶天欢乐事儿。
    如果说黄翡是观音村最讨喜的人,那么苦逼的孤儿五福就是最讨人嫌的存在了,他的家无非就是一栋破败黄泥土房,离村子很远,隔着约莫一里路,在小溪尽头,独门独户的,可能十几二十年后那叫山清水秀风景旖旎,当下就是鸟不拉屎狗不吃粪,阴气森森的。五福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但也差不远,只有一个爷爷相依为命,86年死于说不清道不明的绝症,说死就死了,连医院都没去过,其实去了也没用,花不起钱的。这搁在农村是习以为常的事情,所幸他爷爷生前是个本分人,老实巴交,一辈子没占过谁便宜,连文革期间都不敢去看戏几眼那些成分不好被斗倒戴高帽的人,所以好歹凑齐了抬棺的人数,棺材是做半吊子木匠的老头早就自己动手做好的,就那般草草下葬了。于是五福就成了没爹没娘野杂种的磕碜货色,才六岁,还是虚岁,从小就依然是憨傻憨傻的他在爷爷死后依旧没给村民意外,披麻戴孝,跪在坟前照样是怔怔痴呆的模样,连嚎两声都没有,倒是磕头的时候格外用力。
    旁人瞧着挺心酸,可没谁愿意扶一把,因为谁都清楚,那会儿谁打肿脸充胖子,家里就得多一个拖油瓶了,一旦多一张嘴,一年下来少多少斤米饭呦,假若五福这孩子不傻不痴,倒好说,毕竟身体壮实,才六岁就是十来岁孩子的体格了,含糊养活个五六年,说不定就是个干活做事的好把式,但问题是五福是小傻子啊,谁乐意惹一身腥,指不定万一还是个不知好的白眼狼。所以村里人都琢磨着这孩子多半是夭折了,但匪夷所思的,五福荒唐荒诞地活过来了,个子越长越高,体重越来越惊人,村民都不清楚这娃是怎么熬过来的,私下聚在一起嘀咕都琢磨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五福继承了爷爷的几块田地,都是最差的,泥房后头有块小菜圃,再就是会下河捞鱼上山抓蛇,水里游的山上跑的树上做窝的,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盘中餐,反正稀里糊涂的,这个小傻子还真就活蹦乱跳挺过来了,稀罕事呐。但五福在村民眼中就是白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典型,一些个老光棍和青少痞子都爱拿他开涮,勾一勾手指,掏出一张一毛钱和一块钱,问五福要哪张,五福无一例外要一毛钱,90年百元大钞逐渐在观音村露脸流行后,五福还是无药可解对一毛钱情有独钟,一毛钱始终没变,变的是从一块钱变成了十块钱,五十,一百块,让人乐此不疲。
    村子里的孩子小学四年级以前都在相对气派的大会堂上学,黄村子这些年眼神不太好使唤,就换了个外地的教师,五六年级得到十多里路外一个叫鲍家村的地方读书,家里富裕的才能给孩子弄辆自行车,一般都不舍得,因为孩子疯起来多半没轻没重,支书家的孙子就曾连人带车子一起冲进过河里,人倒是没咋的,车子报废了,把驼背的村支书捶胸顿足心疼了大半年,村里能骑上车的只有被宠溺心疼到了极点的黄翡,还是一部崭新的凤凰牌,跟她的人一样漂亮,每当放假或者返校,村里与她大致同龄的少年们就都会跟在自行车后飞奔,农村孩子脚力好,上山都敢光脚,会一路追随那辆凤凰牌自行车,以及车上那朵兴许是方圆百里最动人的鲜花。
    而五福则会蹲在村口老槐树下的大石头上,咧着嘴傻笑,听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和少年们的鬼哭狼嚎,一般他身边还会蹲着一条瘸腿土狗,瘦骨如柴,它小时候半夜掉进过茅坑,呜咽了一晚上,第二天才被捞上来,没过多久变成了癞皮狗,被一直尽干缺德事的黄麻子捏着鼻子甩到沟里,调皮捣蛋的孩子们拿着弹弓去射,射断了一条腿,是五福捧起奄奄一息的它,它跟主人一样,不可理喻地顽强活了下来,但跑不快,成了小泥房的看门狗,不管生人熟人,一旦接近就吠得撕心裂肺,跟着五福进村子,都没人乐意赏点骨头番薯皮什么的给它,一人一狗,都不招待见。
    这一年,天上的黄翡13岁,灵气盎然,寄托了父辈们太多的富贵遐想。地下的五福15岁,身高已然178公分,壮硕如虎,可惜在所有人眼中没有丝毫未来可言。
    终于暑假了,傍晚时分,五福忙完了地里的活,就带着土狗阿黄来到村口,成大字型躺在石头上,老槐树遮挡去大部分阳光,阿黄趴在石头边缘,吐舌头哈着气。
    等了约莫一个钟头,五福坐起身,还是没有等到预料中的欢声笑语,跳下石块,阿黄跟着一跃而下,沿着路走下去,隔了两里路还有个村庄叫宋家村,规模比观音村要大上不少,民风也彪悍许多,早个三十年观音村方方面面都比宋家村出息,如今只剩下娃儿读书比较拿得出手一点,其余都被宋家村超越了,一些个出去闯荡的男人回来就光宗耀祖了,率先盖上了水泥新房,在95年,是很了不得的大事了。尤其是村与村之间的打架斗殴,争水争山,都被压了一头,前个五六年观音村黄麻子上山烧茅草当茶叶地的肥料,打了个瞌睡,结果烧山起来,把宋家村的一小片竹林给烧掉,其实值不了多少钱,结果被百来号爷们扛着锄头拎着镰刀气势汹汹杀到观音村,吓得平时在村里鼻孔朝天的黄石根躲家里不敢露头,若非老辈们死活不让,那排风水树差点被他们砍掉,黄麻子更是被人从家里揪出来,在晒谷场给人磕头认错不说,观音村村支部还掏了不少钱做赔偿,其实财大气粗的宋家村根本不缺这点小钱,人家要的就是出一口恶气,谁让出过两位大学生的观音村总自我感觉良好的吃老本。
    一些个家境平平需要徒步回家的女孩们见到五福,其中一个叫春燕的少女欲言又止,加速步伐,小跑向村里。女孩中就数她跟黄翡最要好,一来是亲戚关系,比黄翡大上一岁,二来她身段发育得尤为早熟,脸蛋自然比不上黄翡,但挡不住小姑娘沉甸甸的胸脯,透着股天然的诱人,一看就是好生养将来能生带把崽子的闺女,别说懵懵懂懂的同龄男孩,就是一些个大人都管不住自个儿眼神,三十多岁还没尝过女人滋味的男人都喜欢拿荤话调戏她,不过春燕老爹是个草包,却有个母老虎的老妈,外人也就嘴上过过瘾,真动手动脚,会被婆娘拿着菜刀杀上剁大门的。如此一来,有独到本钱的春燕就不至于跟一般女孩那样嫉妒黄翡。
    五福张嘴笑问道:“春燕,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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