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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衣。
    阿芝抚着做工精美的大红衣袍,针针线线绣得如此细致,胸口的凤凰用了垫绣,领口的云霞是参针,袖口的凤羽是施针,恍惚间,自己好像也曾如现在这般羞怯喜悦地待嫁,等着穿上它的那刻,跟随牵引着自己的那个人,一直走下去。
    阿芝的心不可遏制地疼开。
    “阿芝,你看,怎么样?”周瑜整理着衣领,从屏风后转出来。
    他穿着大红的大襟右衽交领博衣裹,宽袍大袖,儒雅出众,气度非凡。
    阿芝的心更疼了,恍恍惚惚,红烛明灭间,有人挑起她的盖头,影影绰绰,一双温柔的眉眼。
    是阿瑾?
    不,不是阿瑾,是谁?
    阿芝捂着心口痛苦不堪,周瑜惊慌失色,抱着阿芝,安抚道:“阿芝,怎么了?心口疼?”
    “阿瑾,是你吗?”阿芝像陷入魔障,喃喃地问着:“阿瑾,你娶过我吗?”
    周瑜被阿芝的样子吓到了,慌了神,阿芝忽然没了动静,死人一般,没有任何声响。
    一道黄色的光芒在她怀里一闪而过,“符咒?”周瑜急忙从阿芝怀里扯出符咒,撕成碎片!
    难道是符咒害的?周瑜捏着碎纸,内疚道:“阿芝,快醒醒,是我不好,我不该在你身上贴什么显身符,是我不好……”
    阿芝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朦朦胧胧的,她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
    “阿芝,来生,我们还在庐江郡见。”
    那个男子,有着温柔的让她无比眷顾的眼神,他一笑,她就会笑。
    他的脸阿芝看不清楚,他的名阿芝怎么也唤不出。
    但是阿芝知道了,她在等她的丈夫。
    待阿芝幽幽转醒,抬眼看向阿瑾,眼神迷茫又凄凉,她轻轻说道:“阿瑾,我知道我在等谁了。”
    周瑜心口蓦地一紧。
    “阿瑾,原来、原来我在等我丈夫呢!”阿芝瘪着嘴,要哭的样子,眼角通红。
    周瑜紧搂她,面无表情,心里却惊慌失措。
    他就这样紧紧地搂着她。
    “他和阿瑾一样,会温柔地待我,温柔地对我笑。”阿芝缩在周瑜怀里喃喃念着:“和阿瑾好像,我都分不清了……”
    “阿芝,别胡思乱想,先休息下,今天你很累了。”周瑜吻着阿芝的额头,柔声安抚道,“都怪我,那个显身符肯定有什么其他作用,怪我,是我没弄清楚,别担心,别怕。”
    夜里,阿芝静静地躺在周瑜身边。
    周瑜看着窗外清寒的月,阿芝原来在等她丈夫啊,等得忘了年月……周瑜轻叹一声。
    阿芝她,是在漫长的等待与沉睡中忘记了她的丈夫?还是无止境的等待让她深知希望渺茫,但却不愿相信自己的丈夫会扔下自己,所以选择了遗忘?
    不管是哪一种,可以肯定的是,阿芝很爱他丈夫。如果她对自己是喜欢,那对他丈夫,就是爱吧。
    和我很像吗?是我像他吧。阿芝,你是在无意识中追随着那个人,然后在我身上,找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了吗
    庭院里的枫叶随风飘落在周瑜的书案,阿芝捻起它,透过阳光细细观察它的叶脉。
    “阿瑾,兵书那么好看吗?”阿芝坐上他的书案,摇晃着两条腿。
    “自古时势造英雄,如今天下未定,正是我等功成名就的大好时机,”周瑜放下书卷,将阿芝从案上抱下来,捋着她的鬓发,轻声道:“阿芝,你不会明白的。”
    “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书呢?”阿芝拽着周瑜撒娇。
    “嗯,好像还有些诗集,阿芝,你识字?”周瑜从书架上翻翻找找。
    “当然啊,我可是很厉害的!”阿芝挑眉不可一世道。
    “这是什么,孔雀东南飞?”阿芝接过周瑜递来的诗集,随手翻了一页。
    “嗯,这个故事就是我们庐江郡发生的。”周瑜又执起兵书。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阿芝倚着周瑜坐下,信手翻看诗集。“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悲苦。 ”阿芝撇撇嘴,那么能干,心中悲苦什么?
    “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呀,有个恶婆婆呢!
    “儿已薄禄相,幸复得此妇。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女行无偏斜,何意致不厚?”对啊,她那么好,他们那么相爱,为什么要拆散他们?阿芝完全被故事吸引,为刘兰芝不值,也替焦仲卿无奈。
    “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可怜体无比,阿母为汝求。”她婆婆居然还想让她丈夫娶其他人!
    “今若遣此妇,终老不复娶!”阿芝紧捏书角。
    “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卿但暂还家,吾今且报府。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下心意,慎勿违吾语。”
    “阿芝,你先回家,待我再去劝说娘亲,你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别哭。”
    “我暂回太守府办事,过不久就会回来,你乖乖的在家等着,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一定来接你。”他眉眼温柔,清雅的嗓音承诺道:“为夫向天发誓,定不负我娇妻阿芝。”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阿芝看着这两句话,指尖微颤。
    当初……她是多么悲戚地说出这些话。
    周瑜发现她的异常,以为她是看入迷了,他握住阿芝的指尖,“看入迷了?”
    “我知道。”阿芝凝视着窗外的红叶,“他说,贺卿得高迁……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苇一时韧,便做旦夕间。卿当日盛贵,吾独向黄全!”她看到他恨恨苦楚的脸,悲痛地道出这些残忍的字句,相互剜着彼此的心。
    周瑜亲吻阿芝的指尖,“被感动了?”
    “然后兰芝,举身赴清池……”阿芝回想起那个清冷的黄昏,绚烂的云霞烧得满天光辉,可她只觉得孤冷和绝望。
    “仲卿呢?”阿芝扯过诗集,急切翻找着,仲卿呢?他怎么了?
    “他心知长别离,自缢了。”周瑜疑惑地看着阿芝焦急的神色,缓缓开口。
    原来……原来他没有扔下她,他和她一道走了。
    只是他不知道,她为水所缚,成了水鬼,没能投胎。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哈哈。”阿芝心满意足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自己一直在傻等呢。都是自己笨,都怪自己记性不好,也怪自己,不相信他……原来是这样的。
    “阿瑾。”阿芝慵懒地倚在榻上,穿着嫁衣胡思乱想,“成亲的时候,不是要用花轿吗?你从哪里接我呢?从湖里?”
    “嗯?”周瑜把剩下的显身符咒轻轻撕碎,“你觉得呢?”
    “你怎么把显身符撕了?成亲的时候怎么办?”阿芝跳下软榻把已经被撕碎的符咒慌忙地抢过来。
    周瑜不置可否地低笑。
    “问你呢!”阿芝扯着周瑜的衣角。
    “这符咒会伤你,我去找其他人要只显形不伤你的新符咒。”
    “哦,”阿芝拉长音应着,心里美滋滋的,想起刚刚的话:“真要从湖里接我?那公公婆婆不是会觉得很古怪吗?”
    “这么快改口叫公婆了?周夫人?”
    阿芝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事,被周瑜一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气鼓鼓地瞪着他。
    “自是从湖边接你,我们毕竟是在湖边相遇的,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到时候没人会说你的!”周瑜想起那个扯出百般爱恋的湖,忆起和阿芝的点点滴滴,轻笑一声,又不禁想起阿芝在那个湖等的是她的丈夫,心下怅然若失,回首看阿芝满心欢喜地摸着嫁衣,这点失落又瞬间烟消云散。
    “那……那我这几天,就在湖里吧,到时候你来接我!”阿芝嘟嘟囔囔道,一副不情不愿的娇俏模样让周瑜的心软了十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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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其实是我很早期的文,应该是15年写的了,考虑到这篇文内容纯洁不用改就能过审,而我又懒得去改我写的其他文,所以想了想还是以这篇文作为这本合集的最后一个故事,而且这个文和我其他文比起算是三观比较正,比较甜的了,希望你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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