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她要不要去,蒋妤同笑着摇头,又招翻他好多天。
最后还得自己上赶着去哄。
蒋妤同不喜欢看他生气,因为不够真。遮遮掩掩里头带着欲拒还迎的意思,恼也是在变相腻歪。
在约定好的餐厅等沈之君下班。
她来得早,随身带电脑处理数据。
沈之君脚步匆匆,看见蒋妤同的那一刻就在笑,朝她走过去,“等了很久?”
蒋妤同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一打开,是那家奶茶店的奶茶,有些哑然失笑。
“怎么给我带这个?”
“路过,就给你带一杯。”
语气随意,像是真的如他所言。
奶茶店在老城区,公司在新城区,得绕海城一圈才能叫路过。
蒋妤同拆了吸管没说话。
桌上的菜虽然少,可样样都是小量精品。她预约好久才排上今天的一个时间段。
“想吃跟我说,直接来就好了。”
沈之君看她光守着手机都没空听他说话,心里不舒服。一个破餐厅,她想什么时候去就能什么时候去,有这个时间多陪陪他不行吗?
蒋妤同抬头,温温柔柔地对他笑,说:“我是为你才抢的餐厅呢。”
手机屏的光不烈,跟她的笑一样柔。
ok,很好。她总是能一句话就戳到自己痒处。沈之君低头看她专注的眼,舌尖顶顶上颚,以后再也没说过不让她预约的话。
吃饭时他的手机时不时在响。
蒋妤同抬头:“有什么要紧事吗?”
把剥好的虾凑到她嘴旁,看她吃了沈之君才满意地点点头。
摘掉手套看信息。
眼见着他眉头蹙起。
估计是事还不小。
蒋妤同善解人意地开口:“如果有事你可以先走,我一个人也行。”
“没什么大事。”沈之君关掉手机换了一副手套,想继续给她剥虾。
蒋妤同直觉一定有事,起码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风轻云淡。
看她放下筷子,沈之君才漫不经心地说:“公司上的事,之前看中的一块地被恶意竞标了。”
“海城本地的吗?”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沈家在海城做了几十年房地产,早就是行业里的龙头公司,她想不出本地哪个干房地产的能有这个财力和底气跟他家争。
果然,沈之君说:“不是。对家是南港的,这两年想转内地,看中了海城的地。”
强龙难压地头蛇,蒋妤同点点头,想着既然是外来的,就没怎么上心。
可沈之君下一句说:“对方竞标成功了。”
“啊,怎么会?”她错愕。
沈之君也不太明白,竞标现场南港的代表跟个恶狗一样咬死不松,报价超出预算一大截也非要拿下那块地。
他们家原已摸好了竞争公司的现金流,也预备了足够的资本,就等着竞标成功和下面的升级改造。
谁知突然窜出一家南港的公司。
他家的报价远远高过自家,沈家不得不把这块地拱手相让。
沈之君三两下剥好一只虾,自己不吃,喂猫一样投喂她。
看她两颊微动咽下去。
他一笑,玩笑似的说:“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南港那家公司是三代掌权人刚接手,玩票呢。”
“三代?”
“嗯。老爷子传家业跨过了儿子,直接给第三代的孙子。”
“蛮有趣。”蒋妤同嘬一口奶茶,联想到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笑问道:“那他家是不是跟传说中的百年豪门一样子女众多,个个勾心斗角争权夺利?”
沈之君没说话,斜睨她一眼,“天天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他家祖孙三代一共就仨人,老爷子,儿子,孙子。”
“听说是儿子扶不上墙,老爷子就改扶孙子上位了。”
“喔喔,那父子相争的大戏也很好看。”
蒋妤同随口一说,脑子里的那套“豪门法则”还是顽固不化。沈之君失笑,不过也没反驳她。
吃完饭,沈之君送她到老校区门口,自己又往公司那赶。
蒋妤同看着他拦下辆计程车就消失在车流里。
没往学校走,拎着手提包走去奶茶店。
今天店里的气氛有些不寻常,往日爱多嘴的服务员也不找她闲话了。
人也少,一楼的沙发空着。
蒋妤同往前台看了眼,略微疑惑,但毕竟和她无关,也没人来阻拦,自顾自上了二楼。
这么多年来,蒋妤同从未见过奶茶店闭门谢客,自然忽略掉门口挂着的招牌。
她在二楼用手机点单。
服务员用托盘捧着送上去。
“麻烦雯姐。”蒋妤同起来道谢。
被称作雯姐的服务员微笑着放下奶茶,快速离开,走之前却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角落。
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不寒而栗。
这房间里有监控,却不是蒋妤同在表面上能看到的一个,而是整整三十六个。
监控画面里,她敲键盘的手,侧着的脸,细而白的脖颈,还有夏天穿裙子时裸/露的腿,全都一览无余。
每一个镜头组起来就是她完完全全的影像。
自从知道这房间里有那么多摄像头后,雯姐每次进这里都觉得瘆得慌。
甚至不敢穿裙子走进来,害怕桌子底下会有监控,专拍房间主人的裙底。
关上门,雯姐深呼吸,下楼梯时感觉对不起蒋妤同,但一想到那人开出的价码,她平静下来,拿着托盘的手慢慢恢复平稳。
钱可真是好东西。
蒋妤同大概想不到自己因为钱而底气十足,却也能败在钱上。
房间里的监控连着手机,他倚在门后,一条腿弯着,一只手夹烟,慢慢看。
低垂的眼眸猩红。
蒋妤同一手敲键盘,一手拿过旁边的奶茶。醇香细腻的液体入口,她不禁蹙眉,这味道太苦,不像三分糖。
手腕微转,杯身上的标签写着无糖。
对一杯奶茶来说,三分糖和无糖天差地别。
她细细啧了下。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虽然朝阳,可因为窗帘的存在模糊了对时间的概念。等蒋妤同做完手里的这个项目,一抬头发现天黑了。
黑也黑的不彻底,灰青的。
收拾东西回学校。
监控中她正俯身,倚在墙上的人手指轻点,切换到一个侧面拍摄的视角。
她头发松松垮垮地束着,没扎紧,还有细碎的两绺垂下来。
散在她脸侧,还有胸上。
她柔软的胸。
从楼梯上走下来,雯姐跟往常一样招呼她一声。
蒋妤同边走边对她笑,路过吧台时说:“今天的奶茶有点苦。”
“是吗?”雯姐接一声,跟她解释:“奶茶是我们店长做的。”
“嗯?”蒋妤同往外走的脚步停住,回头。
雯姐说:“我们店长最近回国,今天刚来过,听说你是老顾客就亲手为你做了一杯奶茶。”
那你们店长还是不要做奶茶了,容易流失客源。
她抬手将头发挽在耳后,轻笑道:“替我谢谢你们店长,奶茶很好喝,明天见。”
“明天见。”雯姐回一个礼貌的摆手。
蒋妤同推门离开。
她大跨步下台阶的腿白得晃眼。
裙子最好再短一点,能让人透过监控多得些安慰。
雯姐看着他上到二楼,不用猜也知道去的最里面那间。
以前她离开时,他就会进去坐上一会。
“作孽啊。”
旁边人听到雯姐小声自语,忙伸胳膊戳醒她,“你说什么呢!”
赶紧往楼梯那看了看,没异样才转过身,“咱做咱的事,别问那么多。”
话虽这么说,可想想都心惊肉跳。
二楼,房间里。
他坐在她坐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温度,不至于让桌椅板凳跟其他东西一般凉。
桌上的奶茶杯没来得及收,吸管口有咬痕,上头留一抹红。
他伸手捻过,放进自己嘴里,口红甜和奶茶苦都有,混合在一起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很久远了。
一边是头顶的白光,一边是暗下来的黑夜。
下雨了,玻璃都不清晰,他的神色却越发清明。
他一直没敢细想,为什么要等待。
有的时候也想,放过她,放过自己。
为一个婊/子不值得。
嘴上这么说,可转脸就在这开了家奶茶店。
一个监视器当然不够,三个、五个、十个,他心底的欲求与日俱增。
说不定再过一两年,他会在她桌底椅子下装满监控,甚至是她的宿舍。
比起她肤浅的怀念,程回连在睡梦中都觉得难熬。
这根神经一直绷着,越拉越细。
第一年他还能偶尔骗骗自己,从第二年以后,潜意识都在诉说对她的渴望。
不过还好,还能自欺欺人。
直到她交了新男友,程回才醒悟。
哦,那就这样吧,就如她所说。
她怎样对他,那他也只好怎样还回去。
人们不会关心一场博弈中败类是如何变成败类的,他们只崇拜赢家。
程回陷下去,万劫不复后决定,将她也拖进来。
这家奶茶店从一开始就是座漂亮牢笼。
夏天多雨,碰上海城就是灾难。
蒋妤同刚进宿舍外面的天就塌了,雨下的跟赶海似的,雨滴不叫雨滴,鱼虾一样乱蹦跶。
青灰的天彻底浓黑。
他把窗帘拉开,从二楼往外看,跟她看一样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