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黛生在边境,自小习武,以沈家二公子的名头“沈岱安”上战场,十三岁开始便屡立奇功。
直到两年前到了成亲的年纪,沈家的门槛被媒婆踏烂,却是向她求亲为婿的。
父亲顿觉毁了女儿的前程,决定将她送回京城。她本不愿,可无奈祖母重病来信请她回去相见。
沈家男丁皆驻守边境,她母亲也已去世,二伯母又是个不顶事的,可怜祖母一大把年纪还要主持家务,便操劳病了。
沈初黛实为不忍只能回京替祖母管家,祖母请来宫中教养嬷嬷姜氏教习礼节仪态,将她加急培养成大家闺秀。
刚从边境回来的时候,她脸上晒得呈小麦肤色,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疤,便是连手上也长满了厚厚的茧。
多亏姜嬷嬷的宫廷秘方与悉心栽培,她才得以彻底蜕变。
如今她终于如祖母所愿,成了京城人口中国色天香、温婉贤淑的沈大小姐。
可是当危机来临,她才觉得当沈大小姐是一件多么无能为力的事。
沈初黛看着秦堔,平静地道:“表哥,我早已有喜欢的人了,那人就在边境,我要回去找他。”
她眸光柔和:“他叫岱安。”
沈初黛在冰水中泡上一晚,第二日便生了风寒。
父亲当即便上了奏折,将事情都打点妥当。
可临到选秀前一天却是出了事,父亲与兄长一大早便去军营练兵,三妹妹沈初菱便偷偷买通车夫,私自偷溜出了府邸代她前去选秀。
家里头没有主事人,祖母年纪又大,小厮便只能上报到沈初黛面前来。
她当机立断将发髻冠起、换上男装打马去追。
片刻功夫,沈初黛骑马拐进阜成门大街,遥遥看见忠国公标记的马车在前面行驶着,强撑着身子不适加快了速度。
沈初菱知晓此事必定瞒不住阿姐,时不时地便撩起帘子往后查看。
沈初黛瞧见她时,她正巧也瞧见了阿姐,她打了个哆嗦却是没有退缩,若是自己能在阿姐追上来之前进了皇宫,阿姐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阻拦不得她了。
沈初菱催促车夫:“快些!若是让阿姐逮着了,咱们俩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车夫本就胆战心惊,被她这般一催心头更是慌了,不管不顾地打了马一鞭子。
他却是没注意前头几个孩童在嬉戏,待注意时却是已经迟了。
他驱马躲避孩童时,马蹄却是踏上铁匠铺的炭火炉。
马吃痛地哀鸣着拼命挣扎着,将车夫从马车上摔下来,接着便在阜成门大街上横冲直撞起来,引得百姓纷纷尖叫着闪躲。
沈初黛在后头瞧见出了事,心头一沉忙是加快了速度,直到阜成门大街与西四牌楼南街的交界处,才勉强和马车并驾齐驱。
再往前便是皇城,若是这马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沈家怕是会惹大麻烦。
沈初黛甩出马鞭圈住马的脖子,硬生生将马车拉到西四牌楼南街的街道上。
这条街道因着毗邻皇城百姓甚少,她不用顾忌其他,脚尖使力翻身跳到马车上,随即跨坐在马身上。
马挣扎着抬高了前蹄想要将她翻倒在地,她却是稳稳当当毫无惧色。
听见沈初菱在马车里惊声尖叫着,她高声道:“抓紧了!”
话音刚落,沈初黛从马靴中抽出匕首,割开系在马身上的绳套,车身与马分离开,顿时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沈初黛又反手将匕首猛地插进马脖子中,迅速跳下马。
马脖子溅出来如喷泉般血,挣扎着翻滚了几圈彻底没了动静。
沈初黛将匕首插回马靴中,这才转过身撩开车帘。
她眸光在沈初菱身上兜转了一圈,见着她除了不停地打着哆嗦别无他事,这才松了口气:“有没有碍?”
沈初菱受了好大的惊吓,扒在车上的手几乎抠出了血,方才未被摔下去。
她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听到沈初黛的话僵直的眸子这才动起来,呆呆地落在她身上,只见她娇嫩白皙的脸上被溅得满是血,颊旁散落的发丝也滴着血,为她冷若冰霜的脸增添了一份妖冶。
沈初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猛地扑进她怀中哭了起来。
沈初黛本来满心的火气,被她的哭给浇的无处发去,只能安抚着扶她上了马。
待府邸侍卫匆匆赶来,吩咐了一声“将这儿收拾干净”才离开。
她暗自松了口气,好在无太多人瞧见。
殊不知全程被另一个人尽收眼底。
不远处的阁楼上,帘幔翘开了一角,比细瓷还要白净的指尖搭在直棂窗上,少年一直追随着沈初黛离去的背影。
她一身宽大男装,随着翻身下马,清丽容颜一寸一寸展现在他面前展现,眉角眼梢都带着冷凝,又夹杂着掩盖不住的明快鲜活。
宛若冬日里奋力绽放的花儿,那是他渴望而不得的生机勃勃,
迟重的日光落在少年矜贵的脸上,却是无法抵消他眉间攒聚的阴郁,像是与生俱来又像是暗自生长。
这少年正是新帝,陆时鄞。
“忠国公父子此时应当在练兵?”
他的声音低沉,宛如最绝妙的乐器,悠悠地在空旷的阁楼间微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