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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爷爷买了那里是打算退休之后养老的,然后十几年也没退下来。我十岁那件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状况都不太对,爷爷让人在牡丹庭建了那个超大的阳光房,把我放在这边养了一阵子……外面满世界都是荒凉萧索的冬,唯独你自己还活在温暖明媚的夏,会有种与世隔绝的安全感……”
    蒋孝期开车,周未就在他旁边絮絮地说,给他讲自己记忆中的牡丹庭。
    “我很喜欢在那座玻璃房子里画画,芭蕉和海芋的叶子很大,藏在后面谁都找不到。有时外面刮很大的风,树枝抽打玻璃的声音就像下雨,但躲在里面的人清楚自己不会被淋湿;有时会有成群的小麻雀飞过来觅食,我把小米撒在台阶上,如果靠在玻璃墙里一动不动就不会吓走它们;还有树林里跑出来玩的小松鼠,它们胆子比我还小……”
    牡丹庭和静湾别墅有些相似,占地没那么大,却也足够宽阔,车子直接停进院里。
    地方到了,周未反而安静下来,远远看着亮起暖光的玻璃房子,在黑夜里映出晶莹的苍翠,有点像童话故事中的水晶城堡,也像蒋孝期摆在他床边会发光的多肉盆景。
    “紧张吗?”蒋孝期帮他解开安全带,明知他这一路都在用碎碎念缓解情绪,“应该紧张的人是我才对。”
    周未转头看他:“你都见过了还紧张什么?不是连妈妈也叫过了么……”
    “见岳母当然每次都会紧张,程度不同而已。”蒋孝期从后座拎出蛋糕和一只手提袋,并在一手里提着,绕过去帮周未拉开车门。“小心你的肩膀,段医生说水肿还没全消,要避免抻拉磕碰。”
    周未下了车,表情有点儿空,像在考虑自己应该先迈哪条腿,刚好磨蹭到周耒从里面迎出来。
    “魏姨在她房间,”周耒大概觉得庭院有些暗,虚扶着周未的手肘,把他当小木偶牵过去,“从下午听说你们要来就开始盼了,晚饭也没怎么吃,正好一块儿吃蛋糕。”
    他们停在二楼走廊尽头一扇对开门前,周耒轻敲两下,里面佣人马上来开门。
    这是个别墅里的套间,进门有间小客厅,向里经过衣帽间才是卧房。
    周未踩着厚厚的地毯走进去,没发出脚步声,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散送到眼前的一场美梦。
    魏乐融靠坐在大床上,母子俩目光接触的一瞬,感觉竟然是那么熟悉,就像无数次在梦中相逢的那样,所有遥远和陌生都融化在温暖的注视里。
    原来,他们之间一直也有一间阳光房,无论外面风雷大作、严冬雨雪,根植于温情中的绿意永不枯萎;无论险途跋涉,从多远的地方归来,永远都有一处明亮温暖的等待。
    “妈妈,”周未走过去,跪在床边,双臂圈抱住魏乐融,把头蹭在她腿上,像个受了委屈亟待安慰的小朋友。
    “宝宝,”魏乐融声音轻得只吹动气流,用她仍不灵便的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头发,又呆呆盯着他右耳上的耳机看了一会儿,眼里溢出泪水。
    周未爬起来用袖子抹眼睛:“我……有没有弄疼你啊?”然后从旁边抽了纸巾,一点点帮魏乐融擦干眼泪。
    他被蒋孝期扎了一下午的预防针,不想把见面搞成大型寻亲情感节目现场,妈妈的身体也不适合情绪激动。
    魏乐融摇摇头,挂着泪珠笑起来,像是想说什么又犹豫着没有开口,她的嗓音太难听了,之前周回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就皱了眉头。
    “你说话不用很用力,我看得懂唇语,厉害吧?”
    周未从蒋孝期那知道了魏乐融声带受损,这个倒是跟林木没有直接关系,是因为她喉部一个肿瘤切除手术造成的,即便医治也无法恢复原声,但可以做一些发声训练提高语言能力。
    也许正是因为魏乐融的声带受损,林木才看得懂唇语,还用了这项技能来胁迫绑架他。
    魏乐融经历了那种事情原本就很自闭,加上说话吃力,更不愿意和人交流,这对她恢复正常生活是个障碍。
    周未本来特别担心,但见到她以后觉得比自己想象要好很多,妈妈也是个会发光的人,黑暗无法真正将她吞没。
    蒋孝期把带来的新年礼物拿给周未,周未当着魏乐融的面儿拆开包装,每拆一步都展示给她看看,像个在父母面前炫耀成绩单的小学生。
    “是我自己染的,我会画画,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能给你做出来……这次是‘荷塘月色’,限量发行、宇宙唯一!”
    周未展开一条丝巾,图案是水墨晕染的荷花,天青底色勾了几笔茜红,整体有些抽象,连月光都是倒映在水里的。
    蒋孝期找了间工坊陪他弄了一下午,好容易染出来这一条可以看的,转头就听见周未吹牛说什么样都能做,忍不出噗嗤笑出来。
    周未扭头瞪他,再转回去问魏乐融:“很漂亮是吧?你肯定特别喜欢!戴上试试——”
    他轻轻将丝巾系在妈妈颈上,还打了个绕手的结。
    然后,周未看到了魏乐融颈上用红线系着的那颗大一点的金珠子。
    “诶?”他拉出自己的,果然大一圈。
    魏乐融抬手想解下自己那颗。
    “我来吧,小心别碰到伤口。”周未赶忙帮她把坠子解下来。
    “打开,”魏乐融冲他抬了抬手。
    周未这才发现,原来这一颗金珠子居然可以从中间张开,像一个精致的迷你小金匣,内里是空心的。
    他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那颗小金珠也解下来,竟然真的可以严丝合缝放进大金珠的里面!
    魏乐融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慢一点,清楚一点:“宝宝,我的小金豆,妈妈保护你。”
    周未一瞬间就泪崩了,当年魏乐融被姬卿用亲子鉴定骗出门,她没知会周家想先弄清楚,是在保护他;她被林木拿他性命作威胁拘禁二十三年,是在保护他;她配合蒋孝期录那段视频诱捕林木,也是在保护他……
    魏乐融亲手为他戴上小金豆的时候,他还是个宝宝,她风华正茂;如今,周未长得比妈妈还要高了,她却染尽风霜。
    周耒是姬卿死也要托起的希望,周回是陈妈妈最珍贵的小金,小翔是全家的宝贝……周未想,我也是,我也是妈妈的宝宝,她视如己出的小金豆。
    “妈妈,”周未将两颗金珠调换过来,小的那颗给魏乐融戴上,空心的大颗给自己戴上,“今后,就换我来保护你吧。”
    蒋孝期切了蛋糕,端过一块给魏乐融,周未一定要亲手喂妈妈吃。
    “我来吧,”蒋孝期知道周未抬手不方便,会弄疼受伤的肩膀,主动拿着小勺在床边坐下来,“魏妈妈,我做也是一样的——”
    魏乐融看着他:“蒋——”
    “他叫蒋孝期,”周未心虚地抬手掩了下蒋孝期左手的戒指,偏偏又被这个动作暴露了自己手上那只,好像故意秀恩爱似的,吓得他赶忙背过手去在裤子上蹭了蹭汗。
    蒋孝期喂饭喂出了经验,每一口不多不少、不快不慢,还大言不惭地给周未注解:“魏妈妈,您可以像我妈那样叫我小期,我是……”
    周未踩了他一脚,蒋孝期继续说:“……我是像您一样疼爱小未的人。”
    周耒站在他们身后,指节咔啦一声捏响,眼角抽了抽。
    周未和蒋孝期从魏乐融房间出来,遇到了赶来询问当事人的蒋孝明和小闻警官,魏乐融已经被解救四天,口供仍是零进展。
    周耒带大家去阳光房里说话,听说魏乐融术后精神疲惫已经睡下了,蒋孝明对这趟白跑也没表现出明显失望。
    “小未没事了吧?”蒋孝明看周未一切正常的样子,似乎还挺开心,当初拿他做饵的愧疚感瞬间散得七七八八,坐在木桌边伸开长腿。
    蒋孝期让人取来车里的护肩,逮着周未给他戴好:“托你的福,狗屎运还不错。”“去找你的猫猫狗狗玩吧——”
    蒋孝明抻懒腰:“别在心里骂我,当时那个距离他铁甲护体问题不大,倒是你冲过去送菜真是要了命了!”
    蒋孝期知道他这两天一直在找自己,为了林木手里证据的事儿。反正他不着急,就坐下来陪他聊两句。
    果然,蒋孝明问他:“我要是问你知不知道林木会把东西藏在哪儿,你肯定说你不知道,对吧?”
    问完了他也不等着回答,叹口气继续说:“你们,你和宥廷,都一样,想搞死的是那父子俩,但是舍不得搞死蒋生……我以为人人想要的是真相和正义,所以我去当了警察,我想给他们真相和正义,结果他们更想要的是金钱和权利……”
    他身后秋千架上的蓝帽鹦鹉突然大叫一声:“傻哔——”
    兄弟俩相视笑起来,那笑里却没有多少愉悦。
    蒋孝期敛了笑容:“你说过,对某些人最严厉的惩罚并不是法律。”
    蒋孝明看他的眼神微变:“有一种人,比藐视规则的人更可怕,那就是自以为是规则的人。你老爸、你大哥都是这种人,他们当自己是蒋生的王,所有的资源都要按照他们的意愿分配,所有的人都是他们手中任意摆布的棋子,他们的结局就是今天。丛林法则会不断诞生出更新更强的王者,新王的宝座就垒在前王的尸骨上,成为狼王就必须杀掉其他头狼……你准备好之后的血战了么?你有没有把握护住自己的软肋?”
    蒋孝期转开视线去寻找周未,暖黄的风灯之下,周未正抱着猫滚在草地上,他在笑,仿佛整个人都会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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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节必须劳动!
    晚了点儿,但还是赶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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