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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臻臻想象过无数种醒来的状况, 床上, 地上, 野外,甚至是狱中, 唯独没有想到过, 会从一口棺材中醒来。
    恍恍惚惚地睁开眼, 就见一个青年举着烛台趴在棺沿上, 焦急地低声唤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该起了。”
    脑海中混混沌沌, 记忆一片空白, 元臻臻迟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抓着青年的手勉强坐起来,这一起就发现脖子特别重,低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从头到脚、全身上下挂满了金链银饰、璎珞珍珠碧玺玛瑙翡翠……珠宝们像不要钱似的堆在她身上。全身的寿衣也是用亮晶晶的丝线绣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简直要闪瞎她的眼。
    所以这些都是殉葬品?她家这么有钱的吗?
    “小姐,得罪了!”青年见她身上实在繁杂, 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于是将她抄膝抱起,从棺材里捞出来, 再稳稳地放到地上。
    “多、多谢……”也不知躺了多久, 甫一站直, 她居然头昏脑涨,晃悠了好半天才站稳。
    环顾四周,元臻臻发现这是一座佛殿,静谧肃穆,烛火通明。她躺尸的棺材就放在正中央,金丝楠木上雕绘着鸾凤和牡丹,比古墓里宿焕那口更为华美尊贵。
    “屏风后准备了衣物,小姐快去换吧。”青年一边说,一边把旁边准备好的一具女尸抱进棺材。元臻臻偷瞥了一眼,那女尸和自己身材相仿,穿着一模一样的寿衣,配饰也相差无几。
    原来竟是要换尸?她究竟穿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里啊?
    见青年神色凝重,想来此事颇为紧急,元臻臻也先不探究了,快步朝屏风后走去。
    给她准备的衣服是一身低调的男装。元臻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一身珠环翠绕全部摘下来,等再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寿衣脱下来,她已经汗流浃背了。
    令她惊喜的是,原主居然是个山峦起伏的波霸!一眼望下去连腿都看不到的那种,简直跟前世的萧善有得一拼啊!
    难道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觉得她前世的表现不错,所以成全她一个傲视群雌的身材?
    可惜现在逃命要紧,元臻臻来不及自恋,就依依不舍地缠上了裹胸布。不过就算包得严严实实,看起来也有个b杯呢。
    哎呀呀,天生丽质,没办法哪!
    换好男装,戴上青布小帽,把脸上厚得跟城墙似的胭脂水粉洗净了,这才走出去。
    青年已经忙完了,见她出来,微微颔首。元臻臻往棺材里一瞧,除了五官略有不同外,姿态、穿戴和摆设都和刚才的她别无二致了。
    青年递给她一个粗布包袱:“小姐,这是侯夫人为您准备的,您衣裳里还缝着银票,足够您在南梁定居了。侯夫人只有一句话给您:此去艰险,万事小心,年后再聚。”
    元臻臻听不明白,只好先暗暗记下。青年合上棺盖,领着她钻到佛像后面,他在某处轻轻摸了一下,就见佛像缓缓移动,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地道来。
    青年把烛台交到元臻臻手里:“小姐快走吧!衡安还需应付外面,就不送您了。”
    元臻臻知道此事凶险,也不多礼了,朝他微微一笑:“多谢!”便提着衣摆下了台阶。
    头顶的暗格缓缓合上,衡安凝重的面容最终消失。
    元臻臻深吸一口气,举着烛台拾级而下。她把包袱紧紧绑在背上,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快跑起来也不会拖后腿。
    密道阴暗逼仄,散发着潮湿发霉的味道,好在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元臻臻快步前行,思绪逐渐清醒,前尘往事如潮水般纷至沓来。
    她拍拍脑袋,难怪刚才脑子里跟积了水似的淤塞,原来,她已经“死了”整整七日了。
    元臻臻这次附身的女子名叫穆臻,是大燕朝镇远大将军穆嵘的亲妹妹。
    穆家满门忠烈,十年前大败西隋,换得边疆安宁,互不侵扰,但穆家从战场上回来的,只有一个十六岁的穆嵘。
    大燕皇帝为了褒奖穆家,封穆嵘为武懿侯,同时册立七岁的穆臻为冀王高禹的正妃,只待穆臻及笄后成婚。
    大燕民风开放,立下婚约后,男女双方也是可以来往的,而且比订婚前更不会被人闲话。
    高禹和穆嵘关系极好,常常聚在一起探讨兵法。每次来侯府都能遇见他的小未婚妻,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了,也时常一同出游。
    高禹曾答应穆臻,此生只娶她一人,两人琴瑟和鸣,做一对闲王夫妻。穆臻满心欢喜,对他的誓言深信不疑。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年前,励王谋反逼宫,太子为了保护燕帝而战死,燕帝痛不欲生,卧床不起,皇后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于是储位便落在了几个庶皇子的头上。
    许多大臣觉得高禹和重兵在握的武懿侯关系密切,便站到他身后,拥立他上位。而高禹虽然从没有夺嫡之心,但对于送上门来的权势,却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在文武朝臣们的支持下,冀王高禹被立为皇太子。从闲王到太子,高禹如鱼得水,准太子妃穆臻却不能适应。
    她开始接到许多不喜欢的宴会帖子,从前她还能躲懒,现在作为即将母仪天下的女子,却不能总是躲在后面了。
    参加宴会就免不了听到风言风语,谁家从龙有功,谁家谋略过人,他们的女儿、孙女十有八九会被抬入东宫。
    穆臻面上笑容不变,回去后传信给高禹,回应她的只有顾左右而言他的沉默。
    穆臻明白了,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破灭了。
    她的大嫂、武懿侯夫人是个来自异族的妙人,她说在她的家乡,男子只能娶一个女子,不能三妻四妾。
    所以她也是在穆嵘立下重誓后,才答应嫁给他的。可以说,穆臻之所以会有一夫一妻的思想,多半是大她九岁的大嫂言传身教给她的。
    在得知高禹成为皇太子之后,大嫂看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怜悯,那时穆臻还抱着最后的希望。
    直到燕帝驾崩,太子登基,确切的旨意传来,立后大典之后,会有四位重臣之女入宫为妃,穆臻的眼神才彻底黯淡下去。
    侯夫人又是恼怒又是心疼,思来想去,问她要不要死遁?
    逃婚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世间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假死七日,七日之后,她再安排人把穆臻从棺材里换出来,从此世间再没有穆臻,只有一个重获自由的少女。
    穆臻同意了。她选择在大婚之夜去死,这样已经举行过立后大典,她就是元后,后面无论高禹立多少个皇后,都是继后,是妾室。她就是要恶心死他们。
    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穆臻坐在皇后寝宫的凤床上,缓缓咽下了那颗平淡无奇的药丸。短暂的不适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等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变成了元臻臻。
    元臻臻觉得这个故事很是大快人心,她都能想象得到那个背叛誓言的男人回到洞房,发现皇后变成一具尸体,那张脸该有多么精彩。
    此刻她的“尸身”正在去往帝陵的路上,衡安是武懿侯安插在宫中的心腹,一个低调又机敏的小太监。
    大婚前,大嫂曾和她密谈过,为了将戏演得逼真,整件事穆嵘是完全不知情的。大嫂将此后一路上的种种安排事无巨细告诉了她,总之,就是一路往南,去邻国大梁。
    元臻臻很快穿过密道,令她惊讶的是,出口竟然是扬江边的一个潮洞,天光黯淡,江水幽深,一叶扁舟系在洞口轻轻飘荡,仿佛在招呼她上船。
    原主出身武将世家,骑马划船都不在话下,是以元臻臻搜索了一番记忆,就登上小船,撑着桨橹顺流而下,一路向南。
    包袱里有张大燕水系图,元臻臻按照大嫂的设计,入江后行了一整夜,等天一亮就拐进偏僻河道,以免扬江上来往的船只注意到她。等天黑之后,她又从别的河道转回扬江,连夜赶路。
    为免被人认出,元臻臻还服用了大嫂准备的易容丹和变声药,半张脸布满了暗红色的胎记,嗓音又干又涩,哪怕亲兄嫂站在面前,也不可能认出她来了。
    此时正值雨季,上流来水汹涌滔滔,水速极快。元臻臻马不停蹄地行船,终于在四日后出了大燕地界,进入广阔的新天地。
    大嫂给的水系图,在南梁境内就简略多了,只画了几条主要的水道。元臻臻沿着河流岔道绕来绕去,又行了五六日,最后自己也不知道到哪儿了,才在一处山脚下靠岸。
    管她在哪儿呢,反正命运最终都会把她引向宿焕和考官的。
    元臻臻烧船上岸,在山里跋涉许久,才遇到一个砍柴的樵夫,问了下路,这才惊讶地发现她居然来到了北燕、南梁和西隋的三国交界处,一个名叫青夷山脉的三不管地带。
    青夷山方圆近百里,山峦险绝,风光奇特,几乎全是高山深谷。其间坐落着几个村落城镇,三个国家的百姓在此混住,由村长或镇长管治,自给自足。从这里去往三国,需要攀爬数十座山峰,进出都非常不容易。
    像元臻臻这样沿着河道歪打正着进来的,实属罕见。
    元臻臻当然不愿意躲在这样偏僻荒凉的山村里。俗话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大隐她是做不到的,做个中隐还不错,所以她决定去南梁的某个府城定居。
    然而问了樵夫才得知,从她现在的位置去往青夷山里最近的檀江镇,都要走半个月。而去南梁的府城,更是山水迢迢路遥遥。
    好吧……就当户外徒步吧!
    元臻臻到村里补充了些干粮,又找樵夫给她画了张简易地图,便上路了。
    开始几日天气还算好,但雨季的阴云很快就追了上来。元臻臻提前准备了蓑衣,小雨也能赶路,不至于耽误行程。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某个午后她穿越一座山谷时,竟然遇到了泥石流!
    那天的雨下得特别大,元臻臻挨不住了,正想找个地方躲躲。忽然,旁边的山峦微微抖动起来,碎石泥土扑簌簌滚落,差点砸到身上。
    元臻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地震?泥石流?!
    不管是哪个都会要命的啊!她没有丝毫犹豫,拔腿就往最近的密林夺命狂奔!
    后方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尘烟肆虐,整个大地都在震颤。元臻臻咬紧牙关,也不敢往后看,只顾闷头向前冲。
    眼前雨雾朦胧,根本看不清路,就在她快要冲进丛林的时候,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啊——”的一声尖叫,飞了出去,直接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吻!
    “呸!呸!!”元臻臻吐掉嘴里的草茎,顶着眼冒金星的脑袋挣扎着坐起来。手臂膝盖火辣辣的,痛得她龇牙咧嘴。
    气愤地朝后看了眼,绊倒她的是一个草堆,里面像是横着什么东西。元臻臻好奇地爬过去,扒拉开乱草一看,顿时大吃一惊: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人,大半个身体都埋在土里了,一头乱发披散着,几乎看不清脸,浑身衣衫破烂,露出的伤痕已经溃烂发黑,几只苍蝇正围着它们嗡嗡飞舞。
    他还活着吗?元臻臻大着胆子靠近,就听那人低低咳嗽了数声,大概是刚才被她一脚踢到背上,让他伤情又加重了。
    还能咳嗽,那就是活着的了。元臻臻神差鬼使般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开他脸上的头发,一双黯淡充血却还挣扎着求生欲的眼睛露出来,虚弱地望着她。
    元臻臻惊住了。虽然满脸血污和伤痕,却掩不住那熟悉的眉眼和轮廓——
    宿焕?!
    就在她呆滞的时候,那人突然颤抖着抓住元臻臻的手腕,嘴唇翕动出两个几不可闻的音节:
    “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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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女主把男主拖回去洗洗干净吃掉的故事,她问你们想吃甜的还是咸的?(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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