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丛丛打着圆场，“都是老同学，说这些多没意思？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
一直不说话的崔凡忽然道：“同学聚会不说这些才没意思呢！白同学，你说是不是？”
苏昭遥记得当初崔凡给她写了不少情书，现在瞧着倒是个记仇的人。
当事人白理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饭桌上的手撕牛肉，对周围人说的话置若罔闻。
当事人苏昭的目光在白理和手撕牛肉上徘徊着，同样将他们的话当做耳旁风。
邵羽心对于这样的结果显然是不满意的，她一咬牙，“同学们，说出来你们别太羡慕，咱们的苏同学端的可是铁饭碗！永远不愁失业！”
崔凡挑眉，“什么铁饭碗？早就改制了！我听说苏同学可是考了三年才考上的，真是可惜啊！“
嘴里说着可惜，可是脸上却满是幸灾乐祸。
这边厢刚刚停下来，那边又有男同学将炮火对准了白理，“白同学，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白理神情自若，“北郊菜市场卖葡萄。”
甚至很引以为傲补充，“你们要是有需要可以联系我！”
在座的都是周丛丛选了又选才定下来的，在旁人眼里，现如今的苏昭和白理是一个层次的，而其他人是另外一个阶层。
苏昭没想到白理会这样的镇定，那几个人分明是想要看他笑话的，偏偏被他的神情给弄懵了，就好像他的职业是世上最光荣的职业。
又有人问了几个问题，言辞间还有些夹枪带棒，白理都一一应对，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自觉。
崔凡插了一嘴，“呵，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苏同学最喜欢吃葡萄了吧？依我看，苏同学不如再考虑考虑白同学？我看你们现在倒是挺般配啊！”
苏昭喜欢吃葡萄这事不是秘密，崔凡脸上的挑衅之色让她无语，但是“考虑”白理这事，她还真的仔仔细细的“考虑”过一晚上。
崔凡眉飞色舞，“考虑得怎么样？该不会是因为以后有吃不完的葡萄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邵羽心捂着嘴窃笑，“苏同学比当年瘦了好多啊，模样都大变了，也不知道哪家医院……不，也不知道白同学还喜不喜欢这样的苏同学呢？”
比起上学时，现在的苏昭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不为过，这也是邵羽心频频挑刺的原因之一。谁让刚开始的时候男同学大都在明里暗里的偷看她，自从苏昭进来后，那些人的目光总会不小心的落在苏昭身上，这让邵羽心很不开心。
众人的目光都在苏昭和白理身上流连时，苏昭忽然开了口，“白理，你有女朋友吗？”
过了片刻，没有得到答案的苏昭并没有放弃，她清了清嗓子，又问：“白理，你还没回答我呢？”
白理筷子上的牛肉条掉落在了桌子上，仿佛苏昭说了什么惊天大事件，一双眼睛瞪的老大，直直望着苏昭。
在座的人咳嗽的咳嗽，喝水的喝水，吃饭的吃饭，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苏昭的话。但是两只耳朵都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了任何的细节。
这画面太过诡异了，毕竟当年在学校时，苏昭是个拖着肥大的身子、爱害羞爱脸红的肥婆。
如此大胆直白的问话，一直没有答案，周丛丛拉扯着苏昭的衣服，见没有反应，干脆走到了苏昭的眼前，“你跟我出来一下！”
说话间，就要拉着苏昭往外走。
苏昭是鼓足了勇气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那个问题，可现在那个人却没有跟她任何的答案，哪怕是能够令她死心的答案。
“没有！”
白理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沙哑，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情绪的激动。
这两个字成功让苏昭停下了脚步，挣脱开了周丛丛的拉扯。她的脸上不由的绽出了笑颜，得寸进尺的望着他，“那你觉得我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她身上的肉减了三十斤，脸皮却厚了不止三十斤。
在过去的日子里，这是苏昭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苏昭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从菜市场第一眼看到白理的那一刻起，在心底最深处被压抑了多年的那点执念再次泛滥成灾，并且她一点都不想再压抑，她乐意让火苗再旺一些。
白理仍旧有些错愕，似是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之中。
苏昭脸上难抑笑意，以很是严肃口吻的说：“既然你不否认，我就当你答应了！”
又过了片刻，苏昭又说：“我给了你一分钟，你同样没有否认，现在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苏昭掏出手机，几番拨弄，又将镜头对准了白理，“现在，你可以随时用我的手机。”
白理的眼前多了一只很是漂亮白皙的手，他略一迟疑，然后将自己的手机送到了那只手里，无比认真，仿佛交给她的不是手机而是全部的他。
“这是交换戒指的仪式？”
崔凡很不合时宜的嚷了一句，然后在座的众人都面面相觑，随即低头窃笑。
苏昭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难免因为崔凡的话脸上一热。瞥了一眼白理，见他的神色倒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待苏昭将手机还回去之后，白理很是认真的对苏昭说：“我现在叫周荔！”
周荔？
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在座诸人的古怪神色都被苏昭无视，在她看来，白理有没有钱不重要，反正没有她有钱，她完全有能力给两人提供富裕的生活。
哪怕是大学毕业之后，苏昭的日子也是极其单调，在准备考试与考试之间来回，对于时下的娱乐新闻，她知之甚少。
“我现在的名字是周荔，不是白理。”周荔眸光清澈，宛若一潭池水，定定的望着苏昭。
苏昭沉溺于那清澈眸光中的自己，微微失神后，笑说：“你是我男朋友这件事，跟你叫什么名字没多大关系。”
周围又是一阵杯盘落地的声音，原来是周丛丛不小心把一个盘子摔在了地上，她的表情很不自然，“你们……苏昭，你跟我出来一下。”
苏昭迟疑间，就见周荔向她伸出了手，“我们出去走走？”
周丛丛大声叫着苏昭的名字，收获的却是苏昭安抚的眼神，直到两人离开房间了许久，她才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吞下一杯辣酒，“我们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邵羽心咬着红酒杯轻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冬日的风轻轻的吹拂着，地上还有尚未消融的雪堆，人来人往的街道，苏昭走在内侧，而在她的身边，是周荔。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周荔的脸上多了个口罩，苏昭有些诧异，却没有问。
周荔见状，笑着解释，“职业病。”
在菜市场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随时戴口罩确实是不错的自我保护方式，苏昭这么想着，更加觉得身边这人不错，起码细心且珍惜身体。
见苏昭很是认同的点头，周荔又掏出一个口罩，递到了苏昭的跟前，“流感季，不如你也？”
苏昭从小到大很少收到礼物，口罩做礼物这种事情更是少之又少。她道谢后自然大方的接过口罩，从善如流的戴上。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周荔提议。
苏昭摇头，刚才多少吃饱了，更何况知道他赚钱不容易，她可不想在一起第一天就让他放血。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苏昭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大好，想当初他们家也干过不少买卖营生，最辛苦的时候是当年卖菜的时候，父母每天三点多就起床。
苏昭有些怜惜的望着周荔，“做你们这行，很辛苦吧！”
周荔有些诧异，在看懂了她神情中的情谊后，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作息不规律，赚得也都是辛苦钱。”
想他的葡萄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人总是会忙得团团转，苏昭认同的点头，想着要怎样给予他帮助才不会伤害他的自尊心。
周荔不无好奇的盯着苏昭看了半晌，又跟着她的视线望向那群小孩子，“为什么是我呢？我这职业可没什么保障。”
“我从来不相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铁饭碗，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的一技之长来的实在。”苏昭如此说着。
周荔：“那……你为什么还要连考三次？”
苏昭说：“端个铁饭碗，是我爷爷的遗愿。那时候老爷子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而且……”
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苏昭的神情有些晦暗，“说起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挺可笑的？我考了三次终于考上了，结果还没满一年就遇上了改制，好好的铁饭碗就砸在了手里。哎呀，你说我这都什么运气！”
苏昭第一次亲口跟旁的人说起这件事，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原本的苦闷灰飞烟灭，倒是多了几分自我调侃的趣味。
这是苏昭很多年没有尝到过的趣味，她笑着回头去看身后几步之外的人。
就像梦中的无数次出现过的那样，漂亮的人蓦然回首，因为他的出现嫣然一笑。周荔一如之前每一次置身于梦中那样，快步追了上去。
“咦，你看那个人像不像你？”苏昭指着商场上的巨幅海报调侃着。
※※※※※※※※※※※※※※※※※※※※
问：“苏昭同学，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对身边的人心动的？”
苏同学：“大约是从他送我一枚口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