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秦狰的父亲承爵,为如今的代相秦南。
而他的生母恪靖大长公主,乃是萧寅初父王的亲姑母,三十年前下嫁代相,大概就是和亲的意思。
所以秦狰这人吧,是赵王肆的表弟,也是萧寅初、萧明达、萧思珠等人的……表叔。
萧寅初捋完这些关系,想起不久前她刚将秦狰砸了个头破血流,隐隐又觉得有些痛快——其实她也知道,秦狰只不过报了五十年前的灭国之仇,那是他生来就背负的,怪不得他。
可是他要报仇,就与萧家势不两立,与她萧寅初势不两立。
重来一世,她想在这头狼长成之前,先屠了他狗命。
殊不知自己即将被屠宰的秦狰,还在御花园里凿一块寿山玉,左边蹲着萧明达。
他的手挺巧的,寿山玉籽料外表看起来就是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只有剖开才知道里面是价值连城的寿山玉,萧明达看了一会,伸手:“表叔,给我试试。”
秦狰斜了他一眼,转过身子,不愿意。
寿山玉一般是纯白的,他手里这块却白里透着血红纹路,一看就非常值钱。
萧明达眼馋,又不敢伸手夺,只好拍拍膝盖坐在一旁:“初闻表叔愿意赴宴,我还惊了一下,您这棵属于万年的铁苞,怎地突然就想开了呢?”
萧明达自己也是万年铁苞,这让他有一种被背叛的错觉。
“不是想开了,是来散散心。”秦狰推掉最后一点外皮,比了比距离,切出合适大小的玉料。
萧明达摇摇头,笑:“许是今年初雪格外动人吧,想开的也不止表叔一个,”他忽然来了兴致,转向秦狰:“你知道我方才来时遇见谁了吗?”
“谁?”秦狰大刀阔斧切割,最后那玉料只剩下五寸余长的芯儿。
“闻喜公主。”萧明达笑道:“这丫头像是见了我害羞,躲在一旁了,我也当没看见她。”他笑眯眯地说:“半年多没见了,长高了不少。”
秦狰一时错了力道,刻刀将中指狠狠一铲,鲜血顿时溅了出来。
“呀呀!”萧明达连连后退:“你这是做什么?”
血像断了线的珠帘一滴滴砸落在地,绽了一地的血花,秦狰接过侍卫递来的帕子胡乱一扎,镇定道:“哦?长高了?”
萧明达被这么一打断,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惊骇地看着秦狰:“那么大一条伤口,你不疼啊?”
秦狰虽然是萧明达的表叔,但只大他四岁,二人在私下更像多年老友。
“我记得今日皇后宴请了朝中适龄女子,老王妃是为此才将你诓进宫来的?”秦狰将中指裹紧,只觉得伤口疼得一跳一跳的。
萧明达一听这个就泄了气:“思珠学坏了,她同母妃沆瀣一气,否则今日你我就该在郊外驰御宝马,游玩狩猎,那才是初雪日该干的事呢!”
“还请了谁?”秦狰问。
“没谁了吧……”萧明达一时不知道他指的是谁,掰着指头:“太子妃位空悬,二皇子府上也还没女主人,还有我府上……哦,大抵还请了朝中几家适龄公子吧,厉尚廉之流,你也知道,咱们皇后娘娘就爱给人保媒拉纤。”
秦狰将寿山玉籽料收进盒子里,站起来拍掉身上玉屑,侍卫挑灯跟在他身后,将各种尺寸的刻刀收起。
萧明达后知后觉:“怎么你要走啊?”他跟着站起来:“你要去花园?还是去面见皇后?……你怎么能背叛我呢,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有什么可看的?”
秦狰举起缠着白布的手:“本君去找太医看手,回见。”
“看手?”惨遭抛弃的萧明达一点都不信:“你这老铁树难不成真打算开花了?”
秦狰丢下他,带着挑灯沿着花园的小路慢慢走。
这里与皇后开宴的花园只有一墙之隔,时不时能听见墙后贵女们浅谈低笑的声音。
挑灯眼看路越走越偏,出声道:“君上,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里不是去太医院的路啊。”
“谁说去太医院?”秦狰的指腹轻轻按压中指上的伤口,疼痛让他清醒,更让他微微有些亢奋。
挑灯不解:“您不是去看手吗?”
像是又走进了某个宫殿的地界,秦狰的步子忽然一顿,挑灯没防备差点撞上去,猛拍心口,心说还好自己功夫到家,没撞上。下一刻秦狰后退一步,踩了他的脚。
挑灯:“……”好疼。
秦狰抬手示意他闭嘴,二人悄悄藏匿在墙后,屏息凝神。
墙的另一头,萧寅初坐在秋千上,长长的白色裙摆落在地上,被风吹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呀!公主抓紧,奴婢推您上去!”花镜笑着轻轻一送,秋千高高荡起,萧寅初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她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惊奇的神色。
这种轻微失重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烦心事都好像随着风飘走了。
前世她从来没有玩过秋千,只觉得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她是皇室公主,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颜面,这种轻浮的事是不能做,也不屑做的。
“公主有开心一些吗?”花镜仰着笑脸问。
萧寅初没有答,微微勾起的唇角暴露了她此刻心情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