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我等等要去接人,要是一会儿视频突然挂断了,就是别人给我打电话,不是我故意挂断的呦~”
周渚清一边修指甲,一边冷冷地觑她一眼:“是不是说完这句话,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挂我电话了?”
秋澄光憨憨地笑两声:“嘿嘿。”
“什么人啊?”
“温醒阿姨的侄子。”
“男人!”
秋澄光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
“男人啊光光!”对面激动得摔下指甲刀,“你想想看,你的生活中多久没出现过男人了!”
“我靠,让我为我的上司和同事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那你跟人家能成吗?能成早就成了,不能成说明没有缘分!你需要新鲜的血液!”
周渚清旋转手掌,将空气收入囊中的架势让秋澄光不寒而栗:“你怎么说得跟吸血鬼一样……”
“吸血鬼?——神经病!我跟你说啊——”
视频画面突然卡住不动了。
周渚清张圆了嘴巴,眉毛刚挑到一半,正欲侃侃而谈时,整个人就忽然定格在了那儿了。
秋澄光先是“我靠”一声,紧接着,仿佛见识到了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景观,眉飞色舞,喜形于色,乐得近乎花枝乱颤。
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像要抓一只烫山芋,嘴里还激动地念着:“机不可失机不可失!”
结果,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啊!啊啊!oh no!”
就这样,秋澄光没能为周渚清截下一帧无比“美丽”的图片。
“喂,是澄光姐姐吗?”电话接起来后,女孩子温润而懒散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是,请问你是?”秋澄光的语调里还隐藏着丝丝遗憾。
“我叫夏榈檐,是温醒小姨的侄子的表妹。”
“哦——!你们已经到了吗?”这么问道,她一边从垫子上站起来,眼前忽然一阵眩晕。
“对,我们已经把车停好了,就是现在找不到路走过去,这里很暗,没有路灯,也没有路牌,你能跟我们说说吗?”
“诶?你们已经把车停好了?不打算停到别墅这边来吗?”
“啊?对哇!”对面似乎传来一拍脑袋的声音,紧接着,女孩转向另一个人质问道,“喂,大哥!我们干嘛不把车停到别墅那里去?搞得现在还得走过去!”
秋澄光凝神谛听了一会儿,却没听见电话另一头有人回应。
“哇,他这人真讨厌,屁都不放一个!”小姑娘炸呼呼地骂道。
秋澄光失笑:“这样吧,我听见了你们那里有施工的声音,那附近看得见施工的灯光?——好,我大概知道你们在哪里,你加一下我微信,给我发一下共享位置。”
“你的微信号是电话号码吗?”
“没错。”
“ok!”
秋澄光挂断电话后,很快收到了好友验证,只是在看到对方微信头像的一瞬间,她不由得怔了一怔。
一只白胖胖的小兔子。
脖上还挂了个橙色小铃铛。
对话框里弹出一个共享实时位置,她便不再多想,点开后直接出门了。
*
夏榈檐把手机递给归于璞,揉了揉发酸的腿,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你认识她啊?”
“……嗯。”
“那你干嘛不自己打电话给她?”
归于璞背过身去,望着远处施工的灯光,不答。
“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呀?说来妹妹给你解答解答!”
夜风在耳畔打着转,不远处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有些苍凉和孤寂。夏榈檐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起身走到他面前,借着黯淡的灯光,她琢磨了一番他脸上的神情。
须臾,她点了点头,淡然地吐出几个字:“我知道了,你前女友。”
归于璞眯起眼睛,抗拒性地离她三步远。
“可就算你现在不打电话给她,等等她来了,还不是得认出你?”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避开?”
“我没这个意思。你也没必要刻意强调‘避开’这两个字。”
“……”
“怎么,你怕她发现你‘刻意避开’,会难过?”
归于璞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既然这样,你干嘛要过来这里?”
“我不知道她住这儿。”
“现在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归于璞想了一会儿:“那我去宾馆,明天再带你去学校报道。”
“你真走啊?”
“……”
夏榈檐不无怜悯地望着他,半晌,她忽然呢喃:“说不定她会高兴哦。”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低下头去,兀自滑动手机一会儿,问道:“喂,你这个微信头像,还有另一个情侣头像吧?”
归于璞背过身去,依旧不太想搭理她。而只得到晚风一丝回应的夏榈檐也依旧欠揍不怕死地笑着:“要不要脸啊,都分手了头像还舍不得换?”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她把共享位置给我们?”
“有什么差别吗?”
“我们自己找过去就行了。”
“你还心疼她跑出来找我们啊?”
“……没。”
小姑娘讪笑两声,终于收回往伤口上撒盐的手,耸了耸肩:“好了好了不说了。”
“你再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里。”
“手机给我。”
“用你手机打。”
“我手机没号码。”
*
秋澄光接到电话时,已经挨近归于璞他们所在的地方了。
今晚的月色很淡,借了点从施工处照来的灯光,她看见不远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相对而立。她缓缓地收住步伐,怔住了。
曾经许多时候,秋澄光都看见他以同一姿态站在路灯下等她。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姿态,若是换了个人,她也觉得泯然众人矣了,可偏偏是他,即便把发型背影捯饬得人模狗样,她也依旧认得出来。
“所以,是澄光姐姐来了吗?”秋澄光刚停下脚步,便听见夏榈檐开口问道。
“我是,你就是——”
“咦,不太放心吗?我就是夏榈檐啊,这是——我表哥。”
“你们好。”
穿着短袖短裤的小姑娘拉了行李箱走上前来,秋澄光冲她笑了笑,忍不住又望向伫立在对角线上的那人。
“他不来吗?”不知为何,她问得很轻。
夏榈檐无奈地叹了口气,以操碎了心的嗓音喊道:“来吧表哥,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秋澄光的耳根不禁一烫。
归于璞走了过来。
*
“行李箱很重吗?我来搭把手吧。”听见夏榈檐走着走着便开始喘息,秋澄光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用力拖了一下,暗叹分量真不小。
“是不是非常重?”夏榈檐摇了摇手腕,“这是我跟他两个人的行李。”
“两个人的……行李?”
“是啊,而且我的行李都被他制裁到边边角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秋澄光无意识地应道:“是哦。”又用力拉了一阵。
她不禁在过往的记忆中追溯着什么,而没等她反应过来,归于璞已经绕过横在中间的夏榈檐,敲了敲行李箱,示意她将箱子放下。
秋澄光松了手,归于璞一声不吭地接过去。
“他一定是不好意思了。”夏榈檐的解说及时又到位,“像我这种妹妹呀,只适合干干苦力,他也不怕我觉得他不绅士;在不是妹妹的女孩子面前,当然就得装装绅士了——是吧,表哥?”
归于璞安静地拖着行李箱,不为所动。秋澄光眯起眼睛冲夏榈檐笑了笑,嘴上不说,内心却有声音在应道:“是哦,好像是这么回事哦。”
*
到家之后,看着地板上拼了三分之二的郑和下西洋的大版图,夏榈檐目瞪口呆:“都是你拼的啊,姐姐?”
“嗯——我煮晚饭吧,你们要吃什么?”秋澄光一面问,一面拿下挂钩上的围裙。
她很认真地系着围裙,脑袋微微低垂,眼睛刻意朝右后方看,像是要扭转身子去看身后围裙的两条绳子怎么绑才好。
她一边与夏榈檐说话,一边半低着头,从立在门边的大行李箱旁边绕过去。行李箱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重心不稳,将倒的时候,归于璞弯下腰扶正了。
“有馄饨或者饺子之类的吗?”
“有。”
夏榈檐立马端坐起姿态:“那就麻烦你啦,谢谢~”
秋澄光笑眯眯地弯起眼睛:“不客气。”
“你呢?”她的手指还在背后扯着围裙的蝴蝶结,站在离归于璞好远的地方,两只眼睛坚定而微红,像一只下定决心的兔子。
“一样。”
夏榈檐端坐在瑜伽垫上,眼睛像摄影机一样记录下了一切。
之后,在她“随便写”的《夏氏回忆录》中,她写道——
「澄光姐姐系了好久围裙,可能有五分钟?我看见她的手一直在背后抓。」
「她一直朝远离表哥的方向偏离。哦对了,就像磁铁的n极遇见n极一样,越离越远。」
「接着,她问表哥:“你呢?”」
「我估计,在那一刻,表哥可能变成了哑巴,因为他沉默好久好久好久,最后,蚊子嗡嗡般地,说了两个字:“一样。”」
「谁听得见哇!」
*
煮完两碟饺子之后,秋澄光拌好了第一份酱料,正当准备第二份时,她无从下手了,冲客厅喊道:“榈檐,来看看你要哪些酱料吧?”
夏榈檐跑了过来,因为闻到了香味而激动得满脸通红:“我喜欢花生酱!哇真有花生酱!还有酱油、醋,emmmm,要不番茄酱也加一些吧!”
每样酱料她都跃跃欲试地加了加,随后,端起两份酱料,一边神采奕奕地往餐厅走,一边不自觉地打量着有什么不同。
“姐姐你不吃吗?”看见桌上只有两碟饺子,夏榈檐后知后觉地问。
“你们先吃吧,我去洗澡。”秋澄光一边说一边解围裙。
正巧这时候,归于璞从庭院外走了进来。门忽的一开,她的动作也随之一乱,竟将围裙的绳子打结了。
她的手在身后扒拉了一会儿,却是将死结越拉越紧。她求助地看向夏榈檐,哪知这个小丫头片子立马沾了满指头的酱料,“哎呀”一声:“我手脏了,表哥你快帮忙解一下。”
秋澄光冲她凶神恶煞地皱了皱眉。余光瞥见归于璞一声不吭走上前来,她开始浑身发热。
解开了,她连忙将围裙脱下,转过身,低着头,嗫嚅着:“谢谢你。”
“嗯。”
秋澄光踮起脚尖将围裙挂在挂钩上,夏榈檐说:“姐姐你挂错了,是挂在比较矮的那个。”
她飞快地回过头去,鼓着腮帮子对这丫头狠狠地威胁。很快,她慌忙又镇定地往楼上走。
归于璞看着她走,走得四平八稳,脚下生风,两条细细的胳膊在身旁摆动着,活像大学军训走队列时的模样。他不禁弯了弯唇。
“这酱料是澄光姐姐给你拌的?”夏榈檐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不然你给我拌的?”归于璞反问,坐到餐桌前,拿过被她护住的酱料。
“我又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