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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片雪花飘落,轻柔的划过天空,因天气还没那么冷,落在地上的,须臾便化成了泥水,只有落在屋顶上和树上的,还能稍稍停留片刻,一展洁白晶莹之姿。
    芜烟坐在廊檐下,一刻不停做着花灯,从早做到晚,一连几天,直到满院子都挂满了,才停了手,靠在门柱上,盯着这些灯发呆。
    燕儿蹑手蹑脚过来,悄声说,“公子,都已准备好了。”
    芜烟却问她,“好看吗?”
    燕儿一愣,马上明白过来他是指这些灯,“好看,挂在这里,就像满天星星似的。”
    芜烟笑起来,如此温柔,如此温暖,燕儿觉得,满院子的灯光都不如公子的笑容璀璨。
    “烧了吧。”
    “啊?!”燕儿有些吃惊,费了这多功夫,还没怎么看,就要烧了?然而想想今晚预计之事,现在不烧,过后也留不住,可是公子为什么还要做呢?
    芜烟将花灯一盏盏地烧掉,末了,拍拍手,说了一句,“如此,便了无牵挂”。
    夜色渐深,红裳、段明廷、庞如画、王杵、风信等人站立在湖边。段明廷一指远处朦胧处一处山峰,“那里有条暗河,我们过去就能到桃源谷!”
    红裳忽然警觉地转过身,“有人来,人数不少!”
    其他人没有察觉到,但都纷纷依着红裳所言躲在黑影之中。不一会儿,果然来了几十人,行色匆匆,当前一人正是熟人,阮青溪!
    红裳非常吃惊,看他带领的人似乎是他家水寨之人,也就不躲了,从黑暗中跃出来,“青溪!”
    阮青溪吓了一跳,上上下下把她打量好半天,“炼红裳?”
    红裳笑道,“是我,你怎的像见了鬼似的?”
    “可不是见了鬼?”阮青溪摇摇头,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以为你死了?”
    “啊?!”
    “四皇子说的。好不容易解决水寨危机后,听说你折在敬王手里,我准备去找你的时候,四皇子那边就传来了消息,我还去药王谷查看,因什么都没有了,我就信了。”
    红裳说,“我在灵隐山养伤,大概没几个人知道。——你这是去做什么?”
    阮青溪看了看从黑暗中显现的那几人,“应和你们的目的一样,我奉四皇子之命,围剿桃源谷。我们是先头军,后面还会有朝廷的官兵。”
    “四皇子么~”红裳哼笑一声。
    阮青溪犹豫说道,“柳芜烟……,我之前也偷偷与他传过口信,但他不愿从王府中出来,我猜,他定是以为你死了,一心为你报仇,才潜伏在王府。”
    “我都明白”,红裳点点头。
    一切已备好,红裳等人和阮青溪一道,乘着快船,飞一般驶向湖面深处。
    漆黑的夜晚,寂静的深谷,芜烟四处闲逛着,不知不觉走到敬王的议事厅,守卫不敢拦,芜烟也不进去,在门口默立一会儿仍旧离开。
    敬王正和段庆峰等人分析蔡婉带来的情报,四皇子没有异动,金陵那边王妃以王爷身体有恙为由,掩饰得很好,总之,一切风平浪静。
    段庆峰却说局面有点太过于平静,离京之时,皇上对敬王那一通责骂,如今反而没了动作,要提防后招。
    “段兄也太小心!”牧源笑道,“虽说比不上极乐馆,但蔡宫主探消息的手段也是不错的,段兄的赌坊不也没有异常消息报上来吗?”
    这句话提醒了敬王,“极乐馆真是可惜了,庞如画宁愿自毁也不愿意投靠我!蔡婉虽好,但手下多是上不了台面之人,到底差点,若是加上你的‘雅风’赌坊,倒可弥补不足。”
    段庆峰暗暗叫苦,生怕敬王又把这点东西拢过去,他虽投了敬王,可不愿自己手中一点儿势力都没有,忙说,“他们一直在探查西北路的消息,还没有报过来。”
    蔡婉负责的是东南路,敬王知道他的担忧,微微一笑,转了话题,盘点谷内的兵器、火/药等,又与他们核对可调用的人手,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
    召门外守卫来问,回答说,“是柳公子刚刚过来了,见王爷正在议事,又走了。”
    敬王想起柳芜烟,忍不住心发痒,奈何手头一堆事,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商议,但明显心不在焉。
    段庆峰看到,不由暗自叹气,若是敬王事成,务必要早些除去柳芜烟,不然自己可性命不保,他看着敬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王爷,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之前事事顺利,皇上也是信任有加,四皇子虽有不满,也不敢明着与王爷对抗,现在怎么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呢?”
    敬王有些诧异,却没有反驳,段庆峰继续说,“非是属下妄言,朝堂上,王爷手下官员被查获罪;军中,明里暗里王爷的势力逐渐被清;王爷渐渐被架空……,王爷,我们都知道是四皇子搞得鬼,可他为何对王爷的事情一清二楚?招招都击在要害处?王爷,您想想,这些变故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段庆峰和柳芜烟不和,人人皆知,但他刻意把这些事往柳芜烟身上引,牧源不知深浅不敢说话,敬王脸上阴晴不定,没有为柳芜烟辩解,也没有指责段庆峰居心叵测。
    屋内安静至极,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砰一声巨响,天摇地动,敬王站立不稳,大惊失色,众人也茫然不知缘故,护着敬王从灰尘纷落的议事厅中逃了出来。
    伴随着冲天火光,一股巨大的黑烟腾空而起,谷内已是大乱,侍从们喊着“走水啦”,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有几个管事的还清醒一些,吩咐救火救人。
    敬王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灰头土脸的管事来回,“王爷,火/药库!火/药库爆炸了!”
    “什么?!”敬王又惊又怒,几乎站立不住,“兵器库呢?”
    那管事哭丧着脸说,“也烧了,死伤了好多个兄弟。”
    “蠢材!”敬王一脚把他踹开,暴怒不已,“好好的怎么会爆炸?到底何人所为?我定要扒了他的皮!”
    “王爷!”段庆峰说,“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已然暴露,稍后必然会有人来查,事不宜迟,王爷快撤吧。”
    “不行!如此一走了之,我怎么能甘心?”
    天干物燥,火借风势,越烧越大,转眼间就是四面火光,见状不妙,牧源也劝,“王爷,段庄主说得对,如今谷内被毁大半,再守无用,要尽快收拾下离开才是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此时,一阵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个侍从飞奔过来,“王爷——,不好了,偷……”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支箭射中倒地。
    敬王手下更是惊慌,驾着他就往外冲,敬王大呼道,“等等,去找小柳儿!”
    牧源急得直跺脚,“王爷,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他!”
    段庆峰眉头一皱,“王爷,你们先走,我去找他!”
    “不用你们找,我在这里!”略略沙哑的声音响起,芜烟从燃烧的廊下缓缓走来,手里提着支弩
    /弓。
    敬王大喜,迭声唤他快到身边来。
    芜烟笑笑,一抬手,一支利箭呼啸而至。
    咣当一声,段庆峰将箭击落在地,敬王怒道,“柳芜烟,你干什么,要造反?”
    芜烟哈哈笑起来,“赵珏,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竟高看你了!”
    敬王一怔,旋而恍然大悟,怒不可遏吼道,“卑鄙贱人!竟敢暗算我!”
    “外面还有朝廷一万大军等着你呢,你大势已去!”芜烟冷冷道,“赵珏,今日你必定要死在这里!”
    段庆峰不等他再说话,抢上前去,就要夺他性命。
    “公子!”燕儿飞身前来,将将挡住段庆峰。
    芜烟冷着脸,对着敬王箭矢连发,但敬王周边众多护卫已围上前来,又如何伤得了他。
    燕儿不是段庆峰的对手,勉强过了十几招,就连中数掌倒地,胸前血迹点点。芜烟顾不得敬王,连忙把她抱起来。
    燕儿面如金纸,已是气息奄奄,强自挤出个笑,“公子,明明有机会逃走的……燕儿知道,公子……想给炼姑娘殉情,咳咳,燕儿……,只盼,来生,能和……,公子,别忘了燕儿……”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是听不见了。
    芜烟抱着她,不言不语,不哭不笑。
    敬王喝道,“段庆峰,带着他,本王这次绝轻饶不了!”
    段庆峰伸手欲扯他过来,却见柳芜烟蓦地调转弓/弩,箭尖对着自己脖颈。
    敬王怒道,“你敢!即便你死了,你的尸首我也不会放过!”
    芜烟看也不看他一眼,望着遥远的天空,红裳,我来寻你了,我烧了这一副皮囊,干干净净地来了。
    轰隆一声,一侧廊檐柱子在火中轰然倒塌,直直倒向芜烟。
    段庆峰纵身跃起,闪过火柱,而敬王等人已是惊呼出声,眼看芜烟就要被砸中。
    芜烟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的一刻,可并没有预想中烈火焚身的疼痛,他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景象,呆住了。
    漫天的烈焰中,她站在他身前,身子微弯,单手撑着熊熊燃烧的廊柱,烈火映红了她的脸颊,双目灼灼,比那火焰还要亮上三分,她一身红衣,裙带在风中飘扬,宛若浴火重生的凤凰!
    红裳抛开廊柱,单膝跪在芜烟面前,笑嘻嘻地,俏皮又顽皮,“我来接你啦!”
    弓/弩从手中滑落,芜烟木木呆呆看着红裳,双手不住颤抖,举举停停,好像下了多大决心似的,终于抚上了红裳的脸庞。
    “红裳,是你吗?”
    “是我!”红裳温柔地笑着,小心将他扶起来,“咱们回家吧。”
    一股掌风袭来,是段庆峰!然而不等他攻到面前,一把金刀横里拦住,段明廷护在红裳前面。
    “明廷?!”段庆峰失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爹爹,朝廷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在外面,敬王逃不掉的,何必跟着他丧命?!”
    “胡闹!”段庆峰顾不上修理儿子,眼见取胜把握不大,赶紧对敬王说,“王爷,快走!”
    敬王恶狠狠看了看芜烟,知道现在逃命要紧,在众护卫的保护下就向外跑。
    “杀了他!”芜烟厉声叫道。
    红裳二话不说,甩开乌金鞭就杀了过去,顿时与敬王侍卫杀作一团。
    “裳儿!”段明廷怕她吃亏,紧跟上前,边打边说,“穷寇莫追,外面自有人解决他。”
    红裳犹豫。
    段明廷与红裳背靠着背,互为后盾,“火势太大,阮青溪的人手都开始撤退了,就那么一条出口,敬王跑不了。”
    烈火中,看着他二人与护卫们打斗的身影,芜烟有些怔楞,不知为何,心慢慢变得冰冷,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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