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沫发现自己读不下去。
纵使以沫在曾经的一段时间里和她走得那么近,但是她从来没有对以沫说过这些。
高考前的体检应该让好多人都心惊胆战的,因为一直传说要脱光。
四月二十号,农历的三月十八,刚刚好是以沫十八岁的生日。前天晚上以沫就被妈妈接回家去睡觉。那天早上一大早起床去换衣服便发现衣橱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妈妈给自己准备好的衣服,最显眼的就是放在最上面的那件纯白色的内衣。
内衣一向都是和杨夕一起买的,妈妈突然给自己买来这么一件内衣以沫竟脸红得不行。拿起来一看标签竟吓得不轻,这分明不是少女款了呀!
手机有短信:“快弄好下来我和你爸爸一起陪你去体检。生日快乐,成年快乐。”
以沫收拾好后在镜子前把自己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真的像个小女人了。“哈哈。我是一个小女人啦!”
日头拥着温州城,好开心。
终于到了传说中要脱衣服的那一关了,看杨夕利索地脱掉衣服只剩下内衣和内裤于是以沫也照做了。可能医生对进来扭扭捏捏的女孩子看多了,倒有几分惊讶地看着杨夕和以沫,然后嘴里蹦出一句:“这俩小姑娘的胸部发育得挺好看的。”
杨夕竟回了一句:“谢谢夸奖啊!”
嘎,嘎,嘎,嘎……
最后一关是测嗅觉。以沫走到医生跟前看桌上摆了三瓶液体,便问了一句:“是要喝吗?”
问完自己都汗颜了。
2011年六月八号下午。当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整栋教学楼发出了巨大的轰响声。放下笔。一看手表,5:02。
初夏与盛夏交接的阳光。人潮拥挤过后安静的楼道。抬头仰望这满天的碎云,以及爬满体育馆外墙的爬山虎。这应该是以沫最后一次站在这条小道上看着这些东西了。来年的这个夏天,会不会也有一个学弟或者学妹像这样站在这里,看到的会不会也是同样的光景?
草婴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呢?以沫心想。
满天的碎云。铺天盖地的爬山虎。
和杨夕走出校门,妈妈站在夕阳的余晖里,打着小洋伞,安静地等着。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电视新闻铺天盖地地讲着高考,看了心烦。以沫躺在床上,心神不宁地看着米兰·昆德拉的《好笑的爱》。
墙上的挂钟8:37。大约四个小时前以沫还坐在高考的考场里为英语的一道选择题选A还是选B而手心冒汗。四个小时到现在,以沫盘着双腿,披散着头发,吹着冷气,不亦乐乎地吃着杨梅,随手翻翻昆德拉的书,做回书虫。
仅仅是四个小时。时间真是个神奇的概念。所谓的“黑色六月”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没有像小说里又是撕书又是尖叫的那般疯狂。十二年的应试教育就这般安安静静地告一段落,像夕阳余晖里的满天碎云,这般不真实。
耳机塞在耳朵里。五月天的《后青春期的诗》:
回忆夸饰着伤感
逝水比喻时光荏苒
终于我们不再
为了生命狂欢
为爱情狂乱
然而青春彼岸
盛夏正要一天一天一天地灿烂
早上被阳台上的鸟叽叽歪歪地给弄醒了。不算自然醒,却也是诗意的早上。一想到高考已经过去了,忍不住嘴角挂起微笑。
是时候该行动了。
如数家珍,以沫对每一本教科书都说一声“goodbye”,然后郑重其事地将它们统统装到大袋子里。
“砰!”
书柜最上层的速写本重重地砸到了头上,无印良品,只是摘抄了一篇自己去年写的《晚安晚安》。头被砸得有些痛。站起来,抬头看看窗外的天,依旧是铺天盖地的云。以沫好想听到101学长对自己说晚安,时光对自己说晚安。自己说给全世界听的晚安,最后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仅仅是对于如今的自己而言是百无一用的教科书,处理掉的还是那些过去了的、永远不会再有的情绪,只是以沫不知道在那些情绪里,自己曾有过怎样的表情。
完毕。以沫和妈妈一起将这五大袋的教科书拖到村口的废品回收站,论斤处理。每斤5毛6。一共120斤,总价67块2毛。攥着这么些钱,心情并无想象中的开心和释然。
用这67块2毛在超市里买了一堆的雪糕,塞满冰箱。“用十二年的沉重换一夏的清凉。”“啪!”以沫将这张便利贴重重地贴在了冰箱的门上,然后拍了张照片发了微博艾特了杨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