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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温火提出一个月的时间,却也没放弃寻找可以治好沉诚的办法。
    时间飞逝,距离一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沉诚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他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温火一天比一天不知道如何坚持下去。
    以泪洗面的日子久了,她以为她眼泪就流干了,可一看到没有生机的沉诚,她就忍不住。
    沉诚要干净,所以她每天都给他擦身子,给他刷牙洗脸。她其实可以做一辈子的,她开始后悔跟他说一个月了,她不想跟他分开,现在至少还可以见到人,真的放他走,那她连人都见不到了……
    她给他洗完脸,给他讲故事,今天只能讲一个小时,因为她要去问没有男方的情况怎么成功办理结婚登记。是金歌找的关系。
    她给沉诚讲了一个关于精神病人的故事,内容是故事主人公如何克服精神障碍重获新生。
    因为沉诚的病,温火几乎成为了第二个程措,把心理问题和精神疾病都要研究透了,还成立了青少年心理健康义务辅导机构,专注青少年心理问题,培训家长和教育人员,正确引领、教导孩子。
    她做了程措没想过的事,成了让大家感动流泪的人,可她却公开说,她不伟大,她只是想这个世界少一些人经历她丈夫的痛苦。再有就是她想多积点德,让老天看到她的努力,把她丈夫还给她。她还可以更努力,只要这个社会需要,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把沉诚还给她……
    但老天可能是死了,它听不到。
    沉诚还是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无论她帮助了多少人,为社会做出了多少贡献,他都只会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念完故事,温火轻轻摸了摸沉诚的脸,说:“乖乖等我把结婚证拿给你看,以后我们就合法了,我就是你的妻子了。”
    说完,她轻轻吻了下沉诚的嘴唇,背上包,出门了。
    温火的实验室也要开起来了,她有很多新的想法,没有沉诚帮她开拓思路,她自己一个人倒也能行,就是过程有点难。
    她愿意带着沉诚的理想,继续物理研究到生命完结,然后功成名就地去见他。告诉他,他的眼光真的很好,他老婆特别棒。
    她的照片在百年以后也被挂在各个教室里,百科上会有她传奇的一生,所有人都会承认她是21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
    她有一个长得好看的丈夫这件事也会被口口相传。
    她摸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又想,儿子会不会也喜欢物理呢?她淡淡笑了下。
    现在似乎只有儿子才能让她笑出来了。
    到约定地点,温火发现对方已经到了,先道歉:“不好意思,我到的有点晚。”
    对方笑了笑:“没关系。”
    温火没耽误彼此的时间,说:“我的情况金导应该跟你说了,你看能实现吗?”
    对方很遗憾:“婚姻法第五条规定,结婚必须男女双方完全自愿,不许任何一方对他方加以强迫或任何第叁者加以干涉。植物人不能表达结婚意愿……”
    温火知道,她查过资料,也问过人了,但不行啊,她一定要跟沉诚结婚的:“能不能想想办法呢?拜托了,需要提供什么我都可以。实在不行,就走关系?我这边愿意打点的。”
    对方摇头:“对不起,真的不行。”
    温火急了,声音都不对了:“求你了,我儿子马上要出生了,我得给他上户口,我,我,我不能让他没有爸爸……求求你。”
    对方说:“单亲家庭也是可以办理户口的,这个挺容易的。”
    温火当然知道,她只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让他帮帮自己了。
    在对方无数个‘对不起’之后,温火像个行尸走肉回到医院,然后在沉诚病房门口看到金歌等沉家人,沉怀玉都来了,还有唐君恩、程措,他们就等在门口,看到她时,神情凝重。
    她很奇怪:“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
    她推开病房的门,病床的人没了,她慌乱地扭头,眼泪就积在眼眶里,“发生了什么?”
    金歌伸出手去:“火火。”
    温火躲开,往里走了走,确定沉诚人确实不见了,再度转过身来,声嘶力竭:“你们把他怎么了?你们凭什么!他是我丈夫!你们凭什么!凭什么啊!”
    她跑过去,推他们每一个人:“杀人犯!刽子手!你们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她喊得太凶,情绪太激动,持续了几分钟人就晕倒了。
    温火作为一个孕妇,尽管她都有好好照顾自己,但她总是控制不住情绪跟着对沉诚的想念,所以她的状态并不好。这次晕倒,医生给她下通牒了,不能再这样不拿自己当回事了。
    她像是死了一样,视若无睹,听而不闻,还在叁四个人的看护下,偷偷跑出医院,到处打听他们把沉诚弄到了哪里。
    没有人告诉她,她就一个人在大街上逛,步伐拖沓,缓慢,她人呢,晃晃悠悠。
    还没到一个月啊,凭什么啊?她都没有跟他好好告别,怎么能瞒着她把他送走呢?她没有资格跟他说再见吗?她怎么没有资格呢?她那么爱他啊,怎么就没有资格呢?
    她走一步,晃叁晃,看起来总像是要摔倒的样子,而左边就是车辆疾驰的车道。
    再过两天就过年了,可是邪门了,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好像也不邪门,过年的气氛,已经多久没有了啊。
    她二十几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就是跟沉诚过的那一个,沉诚给她包了饺子,还喂她吃。
    她又开始哭,她想吃饺子了,但不是沉诚包的一定不好吃。
    她再也吃不到沉诚给她包的饺子了。
    她一步一步走向路中央,她忘了她肚子里还有沉诚的孩子,她只知道她再往前走一步,她就可以见到沉诚了,她慢慢走过去。
    往来车辆的喇叭声越来越密集,声音越来越大,她却只能听到沉诚在叫她的名字,他叫她姓温的。
    她答应着,往前走。
    就在她差点被车撞到时,身后有人拉了她一把。她胳膊像是脱臼一样被扯住,最后撞进一个怀抱里,有一股熟悉的香味,像是身处教堂那样让人平静,祥和。
    她觉得她应该是死了,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接着,抱着她的人握住她肩膀,开始检查她有没有被碰到,然后凶她:“你看不见车?你故意的?姓温的!你要造反?”
    好熟悉的声音,温火抬起头来,好熟悉的脸,她真的死了,她看到沉诚了,是他的脸,他有特别好看的脸,男人、女人都喜欢他的脸,她自己也馋,她认不错的,她抱住他,放肆大哭,哭得很丑,也很难听:“他们把你送走了……我还没跟你说再见……我不想说再见……我们不要再见好不好……”
    她语无伦次,但知道抱着他,抱得特别死。
    她抱着的人顺顺她的头发,不凶她了:“好,不再见。”
    温火死死抱着他,儿子也不管了,儿子没有老公重要。
    俩人就这么抱着,抱到唐君恩开着跑车过来,停在他们跟前,摁了摁喇叭:“不是上民政局吗?还去不去了?能不能先把证儿领了回家腻歪去?大街上搂搂抱抱真不拿人家当外人啊。”
    温火钻出一个脑袋,看到唐君恩还有点意外,泪眼模糊着,下意识说:“你也死了吗?”
    唐君恩脸都绿了:“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我媳妇儿都没娶,还没给我们老唐家传宗接代,我能死吗?我妈不得劈了我啊?”
    温火慢慢醒过来,如果她没死,那,那,她猛地抬头,是沉诚的脸,她眨了好几下眼,他还在,她终于认识到,老天把沉诚还给她了。
    她又是一个爆哭,再次扑进他怀里,要抱,也要打他:“你他妈是个人吗?你看看我现在还有人样吗?你怎么舍得就是不醒来呢?我他妈成寡妇了你知道吗?我还带个孩子……”
    说到孩子,她又停手了,给他看自己的肚子:“你看,你儿子,七个多月了,要生了。”
    沉诚看着她,百感交集。
    可以看到她真好。他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但就记得有一个小泪人天天为他掉眼泪,所有人都劝她放弃,她好像听不懂中国话,就要死守着他。
    他是深度昏迷的亚重症患者,有专业医疗团队和温火专业、无微不至的促醒康复治疗、护理,还有功能训练,所以他昏迷的这叁个月,对他来说没什么显着影响。
    医生说这跟他的身体素质有关,因为他一直注重身体保养,所以他昏迷醒来的副作用小。
    他醒来,做检查,沉家人都过来,然后他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收拾了自己,准备等温火回来就去民政局。这段时间以来,他意识中听温火说过最多的话就是结婚了。
    他欠她一个正式的身份,他得给她,还得公告天下。
    谁知道温火提前回来了,那时他还在家里,然后温火以为他死了,活都不想活了,还偷偷跑掉了。他听说后立刻赶过来,在她犯傻之前阻止了。
    他是不想活的,可他舍不得温火啊,没人知道他怎么跟死神拼杀再重新回到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只会知道一个概念,那就是他醒了。
    他的命是他自己博来的,就因为余生太长了,他不能让温火一个人走。
    这是第一次,他对温火的感情战胜了他的抑郁,却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感情,可以让一个人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一人摇旗,一人呐喊,一人站悬崖,面对飓风狂沙、千军万马,就为了回家。
    他不关心儿子,就关心这个小狗东西,他捧住她的脸,拇指擦擦她的眼泪:“火火。”
    火火。温火以为再也听不到他叫她名字了,她连忙答应,生怕这声称呼唤是幻听:“嗯,我在!”
    沉诚柔声说:“嫁给沉老师,好不好?”
    温火哭了,一边哭一边点头:“好!我嫁给你!现在!立刻!我嫁给你!我只嫁给你!”
    唐君恩已经从车上下来,车钥匙丢给沉诚,“快点吧,等下民政局关门了。”
    沉诚抱起温火,车门没开,直接把人抱进车里,然后上车,疾驰而去,整条街只剩下性感的音浪在咆哮,冲击,顺便通知,这辆全京城仅此一辆的车又在街上出现了。
    为什么?
    因为沉诚回来了。
    *
    领完结婚证,温火看着结婚证上,自己显得有些水肿的脸,再看看沉诚的脸,有点不高兴:“为什么你昏迷叁个月还很好看,相反我变丑了呢?”
    沉诚牵住她的手:“因为你怀孕了。”
    温火低头看看儿子:“怀孕了就变丑了吗?那我能不生了吗?”
    沉诚点头:“你要是舍得我没意见。”
    温火看着他,可以动的沉诚太让她感动了,她得多积点德,报答这个社会:“我怎么能草菅人命呢?生!丑也生!”
    说完,她想起沉诚刚醒,着急地问:“你有没有找医生啊?医生怎么说?你这样跑出来没事吗?我们回医院吧!还是再去看看,全身做个检查,然后……”
    沉诚俯身吻住她,打断她喋喋不休。
    这个吻,熟悉,细腻,吻着吻着,温火眼睛又红了。她好想他啊,她抓住他的衣裳,声音抖着,像是哀求:“这一次,能不能跟我走到百年?”
    沉诚吻掉她的眼泪:“不止百年,还要来世。每一生,每一世。”
    ……
    后来,沉诚为温火举办了盛大的婚礼,昭告天下,他对自己的学生下手了,他无耻,他下贱,他该被万人唾弃。
    但没有人这样做,他和温火的感情在他出事那段时间,成了佳话。
    后来,小小诚出生了,温火给他取名叫沉宝贝,沉诚没意见,沉家也没意见。
    就在上户口的时候,她突然清醒,怕儿子以后怪她,硬是给沉怀玉打了电话,由他现场赐名。
    沉怀玉给小小诚取名沉听温,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了。
    后来,沉诚的双相情感障碍还是没治好,但没关系了,温火永远都不会松开手里那根绳子,她永远都不会让沉诚摔下去。
    温火的失眠倒是治好了,不过也说不好是真治好了,还是因为她每一天都可以睡到沉诚。
    后来,沉诚买下了粟敌曾经待过的实验室,以他的名义收了学生,并把工作室交给这帮学生打理,他和温火指导,协作,渐渐做出了成绩。
    温火有那么牛逼的老公,不利用有点占着资源不干事的嫌疑,就在他帮助下真的成了物理学家。当然,她有实力,缺的是机会,沉诚给她的也只是机会,能不能把握,还是靠自己。
    后来,沉诚带温火骑车跑山,两个人又来到山顶那个饭店,老板端出烤鱼盘,点着炭火,鱼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老板问他们,为什么他们为帮助心理疾病患者所创立的慈善机构取名叫盲灯。
    温火看一眼沉诚,说:“我是盲,他是灯。”
    老板听不懂:“什么意思?”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后来老板才知道,他们慈善项目做得广泛,各个领域都有涉及,有成立基金会去专门进行慈善事业。
    其中有一个项目很有意思,沉诚为十几座桥、叁十几个地区、几百条马路都安装了路灯。
    那个项目的标语让他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忍不住慨叹,恐怕只有沉诚这样的人才能在阴间走上一圈后,再度回到尘世了。
    字不多,很精炼——
    “明灯万盏,火燃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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