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浑噩噩的返回了自己的帐篷,一进门,歇辜和丹婵便急忙迎了上来,一个捧上热乎乎的奶茶,一个贴心的为他们的母亲端来火盆,讨好似的围在慕容青身边。此时此刻,即使是年纪最小的丹婵,也没有去多嘴说一句话。他们已经从慕容青的脸色得知,事情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为人子女,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是用最温暖的亲情,去尽力安慰慕容青。
慕容青在榻上呆坐了一会儿,便再度匆匆起身离开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和浑达善等人商议出一个妥善的答复,回报给慕容皓。
鲜卑虽然战败,但俘虏也是分等级的。像慕容青、也亥、歇辜、丹婵等王族,自然是最高级的一等。他们有自己的帐篷,有优厚的条件和环境,除了被限制了自由外,其他的和做客没什么区别;而浑达善、苏里朴赞等文臣武将,就是第二等。他们虽然比一等差一点,但世军对他们还算人道,至少没有虐待,每日三餐也正常供给;最惨的,就是第三等战俘了,至于他们怎么个惨法呢,请参考上一章内容。
慕容青来到关押浑达善等人的帐篷、向他们简洁复述慕容皓的话后,不出预料,所有人都沉默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沉默,也算是一种答案。他们身居高位久了,没有人想这么轻易的交出自己的生命。如果真要选,那他们当然会选择让自己活。但这个念头在心里想想没什么,一旦说出来,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世军不会一辈子呆在草原上,他们迟早要走。等他们走了之后,这个黑锅该让谁背呢?
所以,这些人脑子里想的无非就是我想活下去,但同时这个锅我也不想背,爱谁背谁背。
谁来背呢?只有慕容青。
慕容青自己也看开了,从她话音落下,帐篷内那压抑的气氛中,她就明白了,这帮王八蛋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此情此景,让慕容青都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了。但理智告诉她,这没什么用,与其怒骂,还不如真正的去做些实事。
慕容青轻咳了几声,等所有人目光都投向自己的时候,才缓缓说道“既然诸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就只好如实去禀报世皇了。反正我个人觉得,自己的生死根本无所谓,但如果能以我等薄命,换回鲜卑十余万族民,那实在是一笔不亏的买卖。如果诸位再继续沉默下去,我就当诸位都默认了。”
“王后!请等一下!”
“王后误会了,我们还在思考,在思考”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慌了。他们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再沉默自己小命就要没了。当下争先恐后的拦住了慕容青,大家彼此对视了一眼,也罢,既然摆脱不了,那就硬着头皮上吧。中原人有句话叫法不责众,如果大家众口一词的话,就算以后新的鲜卑王秋后算账,也不可能把大家都砍了吧?
于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大家总算达成了一致意见牺牲大家,成全小我。慕容青带着这一答复,快步朝着王帐方向走去。慕容皓说最后期限是明晚,但慕容青绝不会真的傻傻等到那个时候,她必须要立刻去见慕容皓,保住自己孩子们的性命。
但等她来到王帐外,亲卫却告诉她,慕容皓出去巡营了。扑了个空的慕容青有些不甘心,当下连自己帐篷也不回了,就等在王帐门口,等着慕容皓回来。
慕容皓的确不在,当然他也不是去巡营了。慕容青绝不会想到,就在自己前脚离开帐篷去找浑达善等人,慕容皓后脚就来找她了。不,或者说,他是专程来找歇辜的。
面对慕容皓,歇辜很想表现的大人一点,但不管他怎么努力,慕容皓始终没有正眼看他一下。这让歇辜很是沮丧,就好像精心蓄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慕容皓特意给丹婵带了一些中原的糖块,一点点大的小姑娘哪懂什么是非曲直?于是很快就放下了警惕,高兴的陪慕容皓玩儿了起来。慕容皓也乐意陪她,活泼可爱的丹婵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慕容雪,这个时候,她是不是也在快乐无忧的玩耍呢?
“鲜卑王阁下,”慕容皓抬眼看了看紧张的歇辜,有些好笑的问道,“这里是太热了吗?怎么满头都是汗啊?”
“什么?你你是在叫我?”歇辜还没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反问道。
“当然,你现在,其实已经算是鲜卑王了,”慕容皓一边逗丹婵玩,一边回答到,“册封诏书,不日便到。朕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只是有些好奇,如果你日后登上鲜卑王位,会怎么治理鲜卑呢?”
“我,我会遵照世国的意愿,”歇辜虽然也是个孩子,但此时也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要是世皇陛下吩咐的,我不,小王小王一定照做。”
“这话是谁教你的?”
“回陛下,小王小王有感而发,无需人教。”
“不错不错,小小年纪,却懂得何为忍耐,属实不错,”慕容皓轻轻将丹婵抱到一边,站起来似笑非笑的说道,“等如果你以后有机会见到你的母亲,记得把这话说给她听。朕相信,她听了你的回答,一定会高兴自己生了个‘好儿子’的。”
“传令下去,各部兵马今夜就准备动手,朕等不到十天后了,”离开歇辜的帐篷后,慕容皓快步向战俘营走去,边走边下令,“传孔威调兵封锁整个王庭以及各个战俘营,由慕容宏督战,各军强弓手三柱香的时间内务必到达指定位置。等到子时初,放箭射杀营内所有鲜卑人!”
“各部汉人骑兵听令,密切注意军中奴骑兵的动态,一旦有异状,不必上报,直接围杀!”
“军医准备隔离尸体的准备,以防爆发瘟疫。步兵在营外待命,一旦箭雨停止,立刻进营,检查是否有活口和装死的。一旦发现,立刻补杀!”
一条条杀气扑鼻的命令从慕容皓的嘴里说出,并在最短的时间内传达到了各军将军耳中。几十万世军全部动员了起来,有条不紊的执行着早已预定好的计划。所有鲜卑人都被惊醒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能裹紧自己身上仅剩的单衣,在雪地里惶恐又无奈的等待着自己的判决。
“陛下有令,子时初,立刻处死所有鲜卑战犯!”
浑达善等人所处的二等战俘营外,数万手持长枪的世兵正在严阵以待。为首的将军丝毫没有在意营内的鲜卑人是否听得到,自顾自的大声宣布着慕容皓的旨意。火光将整个王庭照的宛如白昼一般,世军将士们骇人的呼喊声一遍又一遍的震慑着鲜卑人的心灵,有不少聪明人已经从这些喊声中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
”公主殿下,末将再说最后一次,请您呆在这里,这是陛下的旨意!请您不要让末将为难!“
”放我出去!我要见慕容皓!让我去见慕容皓!!“
王帐内,慕容青正在和一名虎威营的校尉互相拉扯。就在黄昏时分,一直不让慕容青进王帐的众军士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二话不说就把慕容青推进了王帐内,并随后封锁了整个王帐,不让慕容青外出一步。
慕容青当然不干了,一直嚷嚷着要出去,但守营的校尉态度也一如既往的坚决不行。看着不依不饶的慕容青,校尉急中生智,让人抬来了一块大木板,树在了帐门口。又找来了一辆牛车,上面堆满巨石,顶住这块木板。慕容青一介女流,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和精力?指甲划烂了,嗓子哭哑了,这块木板还是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慕容青跌坐在帐门口,无助的哭泣着。
”时辰已到!所有人听令!“另一边,慕容宏望着天空如水的月色,高声喊道,”放箭!“
只听得数声梆子响,各个战俘营营墙上的世军弓弩手纷纷张弓搭箭,对准了底下如羊羔般待宰的鲜卑人。很快,第一批箭雨脱弦而出,即使有着火把的光芒,也很难分辨出在夜色中飞行的箭矢,无数的鲜卑人就这么倒在了未知的恐惧之下。
”放箭!“
随着第二声命令落下,前排弓弩手退后,后排早已待命的弓弩手上前,继续向营内射击。如此密集的人群,根本用不着瞄准,闭着眼瞎射都能射死一到两个人。营内传来的惨叫声、哀嚎声、痛哭声此起彼伏,宛如百鬼夜行,惨绝人寰。一时间,不仅鲜卑人破了胆,就连世军,也有不少人心惊胆颤,下不去这个手了。但军令如山,违之则死。到最后,世军弓弩手也不管准头了,几乎都是闭着眼向下放一箭草草了事。
大家都是人,谁也不是天生的屠夫。
二等战俘营那边同样也陷入了地狱之中,这些个鲜卑的文臣武将,原以为牺牲了那十几万族民,就能换来自己的太平。谁曾想,慕容皓根本没打算给他们活路。数万世军嗷叫着杀入战俘营,逢人就砍、见人就杀。整个战俘营杀声震天,血流成河。鲜血将雪地染成了妖艳的暗红色,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世军拖到了空地上,逐渐垒造成一座壮观的“京观”。
屠杀从子时一直延续到了凌晨,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最后一名鲜卑人含泪倒在了血泊中。一夜之间,十余万鲜卑族民、数百名文臣武将、王公贵族死在了世军手上,其中还包括许多北匈奴的俘虏。除了也亥等人,整个鲜卑王庭内外,再无一个活着的鲜卑人。
慕容皓闻着饱含血腥的空气,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选择了将鲜卑人屠杀殆尽,并没有像之前说好的留下妇孺不杀、老人不杀的决定。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背弃承诺了,他心中丝毫没有后悔。慕容皓深知仇恨的力量,哪怕是留下一个小孩儿,对自己和世国也有可能造成极大的危害。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是啊,我最终还是做了一个人神共愤的屠夫。但是,我还没有杀够,还有一些人,得要我亲自去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