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荒原上,一千百多人的队伍像是一条细长的黑线,在苍茫大地上蜿蜒盘旋。
八旗最后的血脉,各牛录中最精锐的勇士,此刻踏上了最后的逃亡之路。
明军在喀喇沁草原腹地击败八旗残余势力后,对多尔衮紧追不舍,然而却不发动致命攻击,只是派遣斥候夜不收在远处骚扰,一旦巴牙喇回头反击,后面的精锐骑兵便蜂拥而至,将其斩杀一空。
就像猫鼠游戏一样,多尔衮不得不率领白甲兵朝北部逃去,一直向北部逃去。和朱由检料想的一样,建奴最后这支残兵,将在西伯利亚上演荒野生存,至于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辅政王,咱们的粮食只够支撑半个月了,要是再和毛子接洽不上,咱们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户部尚书索尼骑在一匹瘦弱的战马上,虽然这几天一直风餐露宿,一双小眼睛却还是目光炯炯,抬头望向走在旁边的辅政王多尔衮,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
多尔衮嘴角上胡须微微抽动了一下,伸手摸了下后脑勺上渐渐长出的头发碴子,转身对佟有为道“从喀喇沁出来有几天了,又该剃头了。”
乌真哈超统领佟有为连忙从马鞍上翻落下来,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剃刀,毕恭毕敬递到多尔衮身前。
“主子,奴才早给您备好了。”
多尔衮没接剃刀,而是抬头望向远方,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李定国是想把咱们赶尽杀绝啊,听说宁古塔的正白旗,这回一个也没剩下,李定国还派人通知毛子,说要夹击咱们,”
佟有为收起剃刀,忿忿不平道“主子,咱们在宁古塔时不是和毛子说好了吗?还给了他们三万两银子,毛子答应放咱们去西域,去吐蕃国·····”
旁边骑在马上的索尼打断包衣奴才道:“狗奴才,你知道什么?毛子这是背信弃义,这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别说是三万两,就是三十万两,也别信他们,你瞒着辅政王和这群蛮子谈判,若不是明珠及时发现,不知还要被那几个毛子骗去多少银子,你这蠢货,现在还敢出来说话!”
索尼还要继续呵斥,多尔衮轻轻扬起马鞭,瞅了索尼一眼,索尼遂不再说话。
“佟有为也是为了我大清着想,只是不曾想这毛子如此狡诈,此事不必再说,本王自有定夺,眼下咱们还是要继续往西,寻到毛子城镇,屠了他!”
佟有为感激涕零,跪倒在地,索尼闷哼一声,不再说话。
多尔衮目光凝视远方,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群山,心中不免升起一阵悲凉之感。
队伍还在艰难前进,因为道路泥泞,很多白甲兵已经脱去了沉重的铠甲,将铠甲放在马背上驮运,他们在这片荒野上已经跋涉十多天,眼前仍然是望不到尽头的荒原。
即便是最勇猛最坚韧的通古斯勇士,现在也已经感觉到一种越来越强烈的绝望了。
好消息是再往西走两日,便能进入毛子聚集的城镇,这些大清勇士们被明军吊打,从辽东一路被追赶到这里,这口恶气他们已经忍受很久了。
八旗勇士和毛子有过几次交战记录,不过那都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好在毛子和明军相比,明显要好对付一点,至少现在没有人愿意回头面对李定国,面对那支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明军。
天色渐渐暗下来,细小的雪粒降落下来,砸在人脸上,多尔衮缩了缩脖子,下令就地扎营。白甲兵们开始忙碌起来,因为粮食不足,这次逃出来时他们携带的包衣本来就不多,在路上又死去了一些,现在还能动手干活的不到区区几百人了,所以平时很多事情都要让这些包衣主子们亲自动手。
一只只帐篷很快在山脚下扎了起来,营地间点燃了篝火,火兵们忙着生活做饭,几名凶悍的巴牙喇去远处狩猎,带回来野狼、麋鹿之类的猎物,狼皮被剥了下来,放在篝火上烧烤,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多尔衮啃着一支烧焦的狼腿,抬头望向帐篷窗外,幽暗的灯火在他背后投下了一个深邃的背影。佟有为手捧煮热的羊奶站在辅政王身后,他胡须花白,颧骨很高,像一头温顺的老山羊。
“主子,趁热喝了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身子要紧啊,”
多尔衮这才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回头认真看了看佟有为,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
“佟大人辛苦了,这一路走来,唯有你不离不弃,大清有你这样的忠臣在,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呢!”
不等多尔衮说完,佟有为立即跪倒在地,抬头时早已是鼻涕四流,满脸通红道“主子折煞奴才了!主子日理万机,操劳国事,更该要保重身子,只要有主子在,我大清何愁不能扫灭明国,何愁不能将那暴君朱由检碎尸万段!”
多尔衮捋了捋下颔并不存在的胡子,听佟有为这样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及至听到朱由检三个字,脸色顿时发生变化。
“好了,你早些睡吧,明日攻下毛子营地,赏你两个毛子女人,”
佟有为再次跪倒在地,连连称谢,终于缓缓退出大帐,多尔衮看他那瘦弱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这狗奴才,两个女人消受得了吗?”
次日清晨,清军拔寨后继续向西进发,根据斥候消息,方圆三十里内当有一处毛子集镇。
多尔衮令一队白甲先行,果不其然,不到两个时辰,夜不收便发现了前方出现一个集镇,房屋羊圈无数,到处都是人活动踪迹。夜不收连忙折返回来,向多尔衮禀告。
多尔衮目光徐徐望向远处,转身对身后几名牛录章京命令道
“全军徐行,埋伏于山谷口处,等待本王号令,一举将这群毛子斩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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