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不去在意苏曼的挑衅,他看着李祯,痛心疾首地道:“四郎,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是被这妖女迷惑?你是在耶耶身边长大的好孩子,我不怪你,现在咱们父子携手,一定能为李家带来无上的荣耀,到时候耶耶再提你做太子,将这大好山河交到你手上。”
“阿耶若是早就想立我为太子,为什么还要立那个贱种?”李祯不紧不慢地说道,“既然阿耶已经立了那个贱种,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好?给我不该有的妄念,让我与他对着干?阿耶就是这么疼我的?我早就知道谁都靠不住,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拿到手,才是真的。”
“所以……你就跟长夜合作了?”李茂仍然不敢置信,当他看到苏曼与李祯搅合在一起,如何不知道李祯的打算?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这么蠢,“从你祖父到我,身在长夜,却无时无刻不想脱离长夜的控制,如今,你却还要依靠他们的力量来推翻我?”
李祯带着恶意地笑道:“可是阿耶,我只是在向你学习啊,这一幕,难道你不觉得眼熟吗?曼娘难道最开始不是祖父的妃子吗?”
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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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是作为前朝余孽,被林远靖从草原带了回来。
当年在隋帝统治下的人,谁不知她艳绝天下,连草原的可汗都被她的美貌所征服,在隋帝被推翻之后,为她提供庇护所。
苏曼被李僢接进了宫,赐苏国夫人封号,成了他后宫中的妃嫔。
当时李茂已是太子,他只见过苏曼一面,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他想方设法,暗度陈仓,将美人从深宫偷出来,在无人的偏殿肆意逞欲,随后一发不可收拾,只恨不得死在她身上。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美人皮下,其实藏着的是修罗地狱。
她是“长夜”的人。
“报应。”李茂喃喃道,“真是报应啊。”
李祯看了一眼旁边的武者,冷笑道:“阿耶放心,曼娘与我是一条心,等你上路了,我自然会继承你们的遗志,这天下,最终将属于李家。”
李茂“嘿嘿”笑着,声音由小到大,最后几乎如狂笑般,指着李祯的鼻子道:“蠢材,蠢材!我半生心血,尽付东流……”
那武者走上前来,手中短刀一闪,刺中了李茂的前胸,血汩汩而出。
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倒了下来,没人知道在这短短瞬息间,他到底想了什么,只是他最后挣扎着说道:“昭武卫……林菁……不要回来……”
李祯知道李茂已不再有威胁,他站起身,走到李茂面前半跪下来,轻声道:“我当然要让她回来,你放任林家人重掌兵权,让她与那贱种交好,甚至给她十万兵马北伐,她不回来,我心岂安?”
李茂被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祯,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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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不瞑目。
在长夜的控制下,李家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光明正大地雪耻!渭水之盟令李氏皇族失了天下之心,皇宫又无玉玺压阵,他只能通过对突厥的战绩来抱住李氏的地位,否则“长夜”随时可令其他家族取而代之。
李茂谋划了这么久,在突厥南下的时候,毅然决定放下成见,让林远靖的女儿从军,利用她打了数个胜仗来鼓舞人心,又巧做文章,利用琢安公主的死为理由北伐,现在刚得到了胜利的消息,他有一肚子的计划等待实现……
可恨这蠢货鼠目寸光,满眼只有夺权和皇位,如果此时将林菁调回,才是李家最大的损失!
可现在李茂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死在了最宠爱的女人和最宠爱的儿子手里。
只是在他倒下的瞬间,发现对面的墙壁上,有一处缝隙闪着亮光,他立刻意识到那是一双眼睛。
可那是谁的?
无论是谁都好,快来杀了这孽畜,保住我李家的江山!
李恒轻轻后退两步。
他看到李茂临死时的眼神了。
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苏曼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
可随着李茂的驾崩,长安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恒迫切地想要出去早作准备,但密室一直紧闭,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打开了密室的门。
苏曼出现在门口,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李恒的瞳孔紧缩。
那个男人居然是王柬之?
“太子殿下,有没有兴趣谈一下合作?”苏曼笑着道。
李恒讲述完,余迢倒抽了一口凉气。
“太子殿下,您也要与‘长夜合作’吗?”
“我有别的选择吗?”李恒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余迢,“李祯联合杜显明控制住了长安,以查陛下死因为名阻止我登基,三省六部中,有三分之一的官员倒向他 们,另外三分之一浑浑噩噩保持中立,最后三分之一虽有救国之心,却如你一样被压制。当朝左右仆射,宰相之首,陈恪一直独善其身,与左家一起置身事外,史凤 山亲自拟军令,要召林菁回朝,同时也在看我的举动,只等抓我的把柄。如果没有王柬之暗地里周旋,东宫的安全恐怕都难有保证。”
余迢用了很久消化现状,“长夜”居然可怕到了这种程度。
“好在长夜内部也有不合,”余迢长叹一声道,“王柬之支持殿下,而杜显明支持李祯,如果他们能保持平衡,或许能等林菁得胜还朝。”
“只能如此。”
军令一封接着一封地催林菁还朝。
林菁却收到了太子的密信,令她坚守前线,无需理会军令。
她有些好笑地烧掉了密信和军令。
朝晖坐在她身边正在誊写公文,看到她的举动,放下笔,将这些日子的疑惑说出来。
“太子与李祯两虎相争,长安城现在看上去戒备森严,其实是最虚弱的时候,无论你是想要报仇还是夺位,现在回长安是最佳时机。”
林菁手里拿着粮草单子,打了一个呵欠道:“我知道。”
“难道你不想报仇?”朝晖问道。
“想。但比起回长安夺权争利,我还有正经事要做。”林菁用手指弹了弹手上的单子,“举全国之力为昭武卫提供的粮草,练兵两年的成果,不可半途而废。”
朝晖微微松了肩膀。
林菁看了他一眼,又丢过去好几张单子,然后托腮看着朝晖没脾气地继续誊写。
她缓缓地道:“春天就要到了,每天这个时候,草原部民会赶着牛羊去吃最嫩的草,因为经过了一个冬天后,牛羊都要养膘。他们不能动用自己的家畜,又要填补 一冬消耗的家底。强壮的男人会南下抢劫,这个时候农民都忙着春耕,府兵也会跟着屯田,是昭人最松懈的时候,抢劫起来毫不费力。他们可不会管干扰了春耕,会 给今年的农田带来多大的损失,他们巴不得自己的地盘越大越好,最好昭人都滚蛋,留下更多的草场给他们放牧。所以每到春天,边境的农户都战战兢兢地播种,大 多时间都在逆来顺受,死伤在所难免,谁□□耕比天大,一家老小都靠着收成吃饭……”
她不是那个在通济坊的小院子里,只知道学兵法修武功的少女了,这些年见得多了,很多感悟自然成形,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每一个决断。
“趁冬天,把草原打下来,让农人好好春耕吧。至于长安城里的那些事……我没兴趣。”她打起精神,又找了一份名单看起来,“如果我为了私仇现在撤兵,林家正堂的那些刀,会难过的。”
第167章 攻心
林菁以兵符调动大昭北境全部军队, 命裴至礼率兵前往百济边境, 命伏凯率兵前往吐谷浑边境, 命尉迟读武、独孤止等镇守吐蕃边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恰逢李茂驾崩,长安无主, 边境将领见兵符如得君命,也因为现在内忧外患,顾不得其他,皆率兵动身。
在阴山脚下, 昭武卫完成了会师,林菁将手一挥, 大军从阴山以北穿越而过,一路向西北行军, 直至原本东突厥和西突厥的分界线。
金山。
当昭武卫的大军来到金山脚下, 前方斥候便回报。
“前方有突厥大军,正严阵以待!”
众将领都不奇怪,金山是薛延陀部的老巢,薛延陀迁徙到西突厥后, 可汗便令他们一族守在边境,大昭要想从金沙通过, 遇到的第一个阻力便是薛延陀部。
林菁下令停止行军, 埋锅造饭,中军的侍卫们手脚利落地搭好帐篷, 给将领们碰面商谈使用。
席彪一边啃着胡饼一边道:“左虞侯军这一次损伤很少,要不就我去打前锋吧。”
白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说道:“这个前锋,你打不了。”
席彪嘿嘿一笑,“难道你能打?”
林菁摸了摸下巴道:“我来。”她看着白昊伸出手,“已经到了金山,也该把圣旨给我了。”
白昊叹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双手呈给林菁,有些讪讪地道:“并非白某不信任林大将军,只是兹事体大,变数也太多,未到金山之前,这张圣旨若是出现在人前只会带来麻烦,望大将军体谅。”
“白将军的担忧我都明白,多谢你保管圣旨。”林菁接过布包,环视主帐的将领们,“诸位可在此等我片刻。”
她带着数十亲卫离开了大军。
金山脚下还是那片风景。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在策马奔驰中,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年孤身入挞里,她扮作一个普通的突厥女人,一路上走走看看,不用刻意赶路,也暂时告别了烽烟战火,是难得的轻松时刻,也发生了一些虽然惊险,却有趣的事。
她的目光柔了下来。
远远看到对面的骑兵阵容,同时也发现对方有两骑出列,向她奔驰而来。
直到两人相逢,林菁勒住缰绳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后,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对方,大声道:“好久不见,金山之主,我的朋友。”
贺伊也下了马,他走了过来,伸手将手里一团毛茸茸的狐狸皮围在她脖子上,笑着道:“好久不见,昭武卫大将军,我最美的姑娘。”
“林将军!”跟在贺伊身后的人也下了马,赫然是甘州刺史韦胥。
林菁向韦胥微微颔首道:“辛苦韦刺史了。”
“被你留在甘州这两年,幸不辱命,已有不少小部落愿意归顺大昭,当然最厉害的还是薛延陀部的贺伊首领,我们总算把你盼来了……”韦胥摆了摆手,有些唏嘘地道,“我终于可以回家找夫人了。”
林菁大笑,她不甚在意地将布包里的圣旨交给贺伊。
“在北伐前,我想办法让太子求来了这张圣旨,上方写明,愿意归顺大昭的东突厥贵族部落首领,可以赐封将军,而愿意助大昭平定草原战乱的首领,可授予昆丘 道行军总管一职,与昭武卫共同进退。这圣旨本是给我便宜行事,用来解决险境的,却不知我是为你所求,那么贺伊,你愿意与我一起战斗吗?”
她看着贺伊,静静等待他的答复。
贺伊接过圣旨,他笑了笑,靠近她耳边,轻声道:“就算没有这张圣旨,我也会跟你一起战斗——你知道的,对吗?”
林菁叹了口气。
至此,薛延陀部正式反出西突厥“十箭”。
中军主帐。
贺伊说道:“……十箭已四散零落,自居延海大战之后,西突厥不敢再大举进犯陇右道,零散的部族很难再肆意劫掠财物,他们又不像东突厥那样有岁供,所以很 容易挑拨出战火,发生内讧,自行削减战力。咄陆五啜中有三部都已经想另起炉灶,五俟斤中的拔塞干部去年发生了叛乱,残存部民已经躲进了草原深处避世,阿悉 结两部和哥舒两部就已经打得不可开交。阿史那沙鲁不思进取,反而因为从大昭捞不到油水而横征暴敛,族人们都是苦不堪言,去年的挞里集市都没有开起来,因为 人们手头已经没有多余的货物用来交易了。”
他没刻意往自己身上揽功劳,但林菁知道,这里面很多手笔都出自贺伊之手,而西突厥的内乱,也正是她在草原走的一步棋,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攻打西突厥。
林菁指着地图道:“下一步我们要遇到的部落应该是处木昆部。”
贺伊点头道:“三个月前,为了争夺塞纳湖附近的草场,处木昆部与泥孰部有一场大战,处木昆部不仅侵占了泥孰部的地盘,还劫持了泥孰部首领的妻子维平金,得到了一大笔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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