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算起身,他就感到自己的尾指,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拉住了。
回头一看,闻霭呆呆地看着他,眼里似乎在放空,也不说话,只是拽紧了他的手。
陆瑾昀复又蹲下身子,哑着声音哄她:“我不走,我去换一身衣服就过来,好不好?”
闻霭点了点头,然后就掀开被子,拉着他的衣袖,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
就像是一个过马路的时候怕走丢的小朋友。
陆瑾昀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拉着她回到床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之前夏梦也是这样对我的。”闻霭趴在他的胸口很久,久到陆瑾昀都以为她睡着了,就听到她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就一边朝我笑着,一边用高跟鞋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踩,然后又抓住我的头发,死命地拉……”
她说着说着,又啜泣了起来:“今天晚上,我就很怕,因为那一天,我也是怎么跑,都跑不出她的笑声……”
下巴被他轻轻地抬起,她瑟缩的瞳,就撞上了那一双荡漾着沉痛的墨黑的眸。
“对不起。”他咬着牙,声音哑的像是刚从喉里放出,就已经在空中风干。
闻霭伸出手,慢慢地摸上了他紧皱着的眉。
“没关系。”
致姗姗来迟的你。
☆、周五 回信
第二天早上, 闻霭醒过来的时候, 睁眼就看到了半倚在床头的男人。
他似乎已经醒来很久, 膝盖上还放了一本书,左手垂在床上, 任由自己抱着, 右手闲适地翻着书页。
感觉到她传来的动静, 他垂头看她:“醒了?”
闻霭点了点头,又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然后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书:“民事审判研究。”
她念了出来之后, 才皱了皱鼻子:“你看这个做什么?又不是法官。”
陆瑾昀将那本书放到了床头, 又掀开被子, 将她整个人从被窝里抱了起来。
闻霭吓了一跳,单手勾住他的脖子, 唯恐自己掉下去, 男人将她的两条腿拉到他身后盘好,然后托着她的臀, 抱着她走了出去。
“我爸爸是法官,我偶尔也会看一下他的书。”
闻霭哦了一声,由着他将自己抱进洗手间,放在了干燥的洗手台上, 然后低头看他给自己挤牙膏。
“那你为什么不做法官?朝中有人好办事嘛……你踩着你爸爸的脚印走下去, 应该好走的多。”
陆瑾昀直接将牙刷递到她嘴边,闻霭下意识地张大嘴,然后就叼着那一根牙刷, 看他走了出去。
“我喜欢当律师。”
闻霭哼了一声,从洗手台上跳了下来,咕咕噜噜囫囵吞枣地洗漱完了之后,走出去在餐桌旁坐好。
“我看,你就是怕被别人拿来跟你爸爸作比较,又没有你爸爸优秀,是不是?”
陆瑾昀已经煎好了鸡蛋,用铲子铲了起来,放到了烤好的面包片上面,给她端了过来。
“待会我还要去律所一趟,你就在家里等着,中午我带饭回来给你吃。”陆瑾昀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简单快速地吃完了早餐之后,从房里换好衣服出来,跟她说。
看到他手上还拿着一条领带,闻霭眼珠子转了转,拿起纸巾擦了一下手,就赤着脚跳了过去。
“我来给你系啊。”闻霭站到他面前,目光平视的地方,正是他衬衣的第二颗纽扣。
多么柔情画意的一面,她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就幻想过很久,以后上了班,就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当时幻想最多的,就是给陆瑾昀系领带。
嘿哈嘿嘿嘿。
九年了,她摩拳擦掌。
“你会吗?”男人有些怀疑的声音响起。
闻霭仰起头,眼里透着不服输的劲:“怎么不会了?没系过领带至少也打过红领巾吧?”
“……”
五分钟后,陆瑾昀对着电梯的镜壁,将脖上形态丑的可怕的领带,慢慢地解了下来,又重新整整齐齐地系上。
**
闻霭在家里刷了两集电视剧,又打开微博刷了一会,正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环视着他的家,打算找点事情做的时候,就听到了门铃的响声。
自己一个人在家,再加上昨晚的事情,闻霭很是谨慎,透过猫眼仔细打量了一会,又回去拿了一根撑衣杆握在手里,假装她刚好在晾晒着衣服,慢慢地打开了门。
“请问是闻小姐吗?”门外还带着学生气的男孩笑得一脸的青涩,看到她点头之后,才递过来一张签收单,“这是您的花,请签收。”
闻霭看着他手中的那一大束红玫瑰,快速在他递过来的卡片上签收之后,就接了过来,抱了个满满当当。
客气致谢之后,她反脚踹上门,低下头埋在里面深深地吸了一口。
脸上一堆水珠。
妈的。
哼着歌,她回到沙发上盘腿坐好,抹了一把脸,抽出里面带着的卡片,却发现这一次不再是掌心大小地小卡片,反倒是一封密封完好的信。
信封上只是简单地写着六个字:
回信。
闻霭亲启。
文绉绉的,她压着唇角假啐了一口,然后就打开了这封信。
……
“闻霭:
你好,我是陆瑾昀。
很抱歉九年之后才给你回信,因为我也是九年之后才收到了你的信。
看到你给我写的信,你说你睡了很久很久,才醒过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你走后,我也睡了很久很久,才醒过来。
睡去之前,跟自己说,醒来之后就不要想你了。
醒过来之后,又觉得跟睡前相比,似乎还要想你。
你说,你的爸爸把你给推下山,就是为了拉你去配型。
我就在想,如果我当初在你摔下去的时候把你给拉住的话,是不是就没有接下来的九年。
你说,你的那个病友,自杀了。
我一边因她而感伤,一边后怕,一边又感恩。
还好你足够坚强。
你说,你一开始每天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昨晚我也试了一下,看着怀里即便睡了过去,依旧不断抽泣的你,我彻夜未眠。
体验并不是很好。
你刚才问过我,为什么不继承我爸的事业去当法官,而跑去当律师。
当时我只是说我喜欢做律师,没有对你如实回答,对不起。
因为法官属于国家公务人员,非公务不能够出国。
而我心爱的那个女孩,在国外待了九年,依旧淘气地不肯回来。
我还要出去找她。
你可能不知道,我去过巴黎很多次,但我也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每次去的时候,我就在不同的地方住下。
我记得她以前说过,她所在的地方,二楼的窗口望出去,一看出去就是一片田野。
所以我就经常到田野边,一间间地看着旁边的房子。
我也带着她给的钥匙扣,到了埃菲尔铁塔之下。
原来她没有骗我,没有她在面前,念上一段咒语的话,手上的埃菲尔铁塔,还是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
我就在埃菲尔铁塔下等了九年,等着我的仙女来给我念魔咒。
很可惜,等了九年,也没有等到她。
不过还好,你回来了。”
闻霭吸了吸鼻子,抹了一下眼睛。
刚才那束花真讨厌,自己就是闻了一下而已,怎么沾到脸上的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湿漉漉的,讨人厌。
门铃声再次响起,她抬起朦胧的眼睛,看着墙上的钟表。
十二点多,那个给自己送午饭的人来了。
她手里还拿着那封信,鞋子都来不及穿,急急忙忙地跑到门边,扁着嘴打开门。
讨厌死了,这个人,有钥匙还要按门铃。
“昀昀啊,爸爸妈妈还怕你不在家……”
门外的两张依稀有些熟悉的脸,跟门内泪眼婆娑的懵逼扁嘴鸭,面面相觑。
**
闻霭换了一身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外面在那交头咬耳朵的陆长风和舒恬,立即以惊人的速度分开,坐在沙发的两端,中间隔着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的位置。
闻霭:“……”
她尴尬地咳了咳,去厨房里倒了两杯水,一杯一杯地递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