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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只觉他的脾性天真,半点不似宫里那些贵人,不由放缓了语气答道:“待贵妃娘娘来了,王妃便可用膳。”
    “好。”幼清点了点头,往嘴巴里喂了几粒荷包里的葡萄干垫肚子,他歪着头问宫女:“要是素斋我吃不惯,你可不可以偷偷给我烤肉吃?”
    宫女不太确定地说:“……可以。”
    幼清高兴不过三秒,又有了新的难题,他皱着脸说:“可是我不会捉野兔,你会不会呀?”
    “不会。”
    幼清顿时愁眉苦脸起来,他后悔不迭地说:“我不应该偷懒,不把我的兔子抱过来,它那么胖,肯定够我吃好几天的。”
    “……”
    宫女没有应声,稍微想了想,幼清又问她:“观世音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吗?为什么还有空管我的肚子?”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咕哝道:“归元寺的住持说心诚则灵,那我待在王府里不吃斋,只要心里念着观世音菩萨,明明也是可以的。”
    幼清一脸认真地问宫女:“你说对不对?”
    “……”
    他的话不仅多还刁钻,宫女答不上来,只好落荒而逃。
    不多时,百无聊赖到戳自己肚子玩的幼清突然听见外面多了许多脚步声,他还以为是幼枝终于抵达行宫,过来陪自己了,忙不迭地打开门,探出一颗脑袋软绵绵地抱怨道:“阿姊,我已经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才——”
    从轿里走出的太后抚了抚鬓发,冷冷地向他这边望过来,幼清慢慢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了几小步。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哭出声):养兔千日,吃兔一时,可是我忘记抱过来自备食材了qaq
    今日日记:王爷不在的第三天,我好想他(的烤兔腿)。
    第68章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宫女恭恭敬敬地福身,太后多年来的养尊处优使得她未显多少老态, 气度不凡、通身皆是一片雍容华贵。太后稍微抬起下巴, 将幼清审视一番,随即慢悠悠地对宫女说:“你退下。”
    “是。”
    宫女站直身子, 余光望了一眼满脸茫然的幼清,虽是心有不忍, 却仍是听从太后的指令,缓缓地退下了。
    “你说阿姊会来的。”
    幼清偷瞄一眼太后, 想要追问宫女, 只是他才踏出一步, 张嬷嬷已挡至身前,轻蔑一笑。
    她不甚恭敬地对幼清说:“贵妃娘娘暂且有事,脱不开身来, 太后娘娘知晓此事以后,怜恤王妃身怀六甲, 独自在此, 王爷势必无法安心,是以决定前来行宫陪王妃一同食斋,亲自谢过菩萨保佑。”
    幼清当然不乐意, 他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不、不用的。”
    稍微想了一下,幼清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可以待在这里,等到阿姊忙完再过来的。”
    “等贵妃娘娘过来?”张嬷嬷一拍脑袋,“哎呦”了一声, 笑着说:“年纪大了,瞧我这记性儿,忘了和王妃说清楚,贵妃娘娘的意思是王妃在行宫的这几日,既然有太后娘娘,她便不过来了。王妃呀,怕是见不着贵妃娘娘了。”
    幼清瞪大眼睛,“阿姊不会的。”
    “不会?”那日张嬷嬷前去从嘉王府,却生生受了几十下仗打,本就对幼清记恨在心,更何况此时幼清又是太后的眼中钉,她自然对幼清没有什么好脸色,便阴阳怪气地问道:“王妃怎么摆出了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张嬷嬷冷笑一声,“太后娘娘久居后宫,如今为王妃屈尊降贵,亲自前来作陪,王妃倒好,心里非但不知感恩,甚至当面甩脸色。”
    “……当真是放肆!”
    说着,她盯住幼清稍微隆起的肚腹,出言嘲讽道:“说到底,还是商贾人家的习气不好,日后这王府里的嫡长子,可不能沾上一股小家子气和铜臭味,否则不止会让王爷贻笑大方,就连太后娘娘也会跟着面上无光。”
    幼清听得不太开心,他捂住自己的肚子,拧起眉尖慢吞吞地说:“金陵有一个阿婆,已经活到了一百零一岁,到现在都还能跑能跳,能吃能喝的,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长寿?”
    张嬷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早已领教过幼清借题发挥、胡搅蛮缠的本事,是以虽不感兴趣,还是做足了面子,“老身愿闻其详。”
    幼清一脸无辜地说:“因为她从来都不多管闲事!”
    “……”
    张嬷嬷狠狠瞪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太后怜悯地瞥向幼清,不咸不淡地制止张嬷嬷:“罢了,他痴痴傻傻、不成体统,从不晓得礼仪大体为何物,张嬷嬷何必用他计较。”
    管他是太后还是谁,说自己傻都不行,幼清不满地纠正道:“我不傻。”
    张嬷嬷冷笑,“不傻?”
    太后一个眼神递过来,她心神领会道:“你已痴痴傻傻几个月,太后娘娘念你腹中怀有皇室血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传唤过王妃,也不曾逼迫过王妃,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王妃也该老老实实地交出虎符了?”
    “什么?”幼清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道:“什么虎符?”
    “既然王妃自己记不起来,那么便由老奴来帮王妃理一理。”张嬷嬷面无表情地说:“王妃失忆以前,受了传召,特来慈宁宫拜见太后。”
    她只字不提当日幼清进宫,不过是太后为立一个下马威罢了。而幼清被传召入宫以后,太后避而不见,遣了宫女前去推托自己有事,让幼清暂且在慈宁宫的正殿候着。
    只是这一候,便候出了大问题。
    世人皆知,太后自先帝驾崩以后,在慈宁宫设有佛台,她日日夜夜在此诵经祈福,不问世事,一心向佛,却鲜少有人知晓,太后在慈宁宫里亲设佛台,其一是为祈求太平盛世,其二则是为……藏匿虎符。
    饶是再不信苍天鬼神之人,也不会无故触碰佛像。
    这般想着,太后便将她手上的那一枚虎符藏至金身佛像的莲花座底,平日只允许深谙内情的张嬷嬷清理灰尘。
    就这样,十几年如一日,太后原以为虎符藏于此处,便可万无一失,丝毫没有想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对神佛既无畏惧之心,也无尊崇之意——
    幼清被撂在慈宁宫的正殿内,他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人,又走不掉,只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
    少年倒不怯生,他这里摸一下,那里瞄两眼,最后盯着佛台上的那座金身佛像,忍不住用白生生的手指头抠了一下镶嵌在莲花座上的猫眼。
    作者有话要说:  幼清清(骄傲脸):想不到!
    第69章
    “还是记不起来。”
    幼清思索一小会儿, 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压根儿对她们口中的虎符没有任何印象, 当然交不出来,“我都失忆了, 怎么会知道是不是你在唬我?”
    他振振有词地说:“我只是去了一趟慈宁宫,你就问我要虎符, 你天天都待在那里,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拿的?而且、而且你都知道我失忆了,还非得趁我什么也不记得的时候这样说, 我哪里知道我有没有拿?”
    “不问自取是为贼。”太后眯起眼, “哀家一早便听闻你师从黄大人,想必黄大人不会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曾教过你, 只教会了你如何拿腔作势、咄咄逼人,无理也能说出三分理来。”
    幼清垮下脸, “我没有。”
    “没有?”太后的神色轻慢, 懒得再同他纠缠这些, “不论你想不想得起来, 哀家都要拿到虎符。若是你能自己想起来, 那是最好的,也免了哀家对你动手, 若是你自己想不起来,便休怪哀家对你不留情面。”
    幼清觉得这个太后比自己还不讲道理,他小声地说:“想不想得起来,我、我自己也决定不了呀。”
    太后闻言侧眸瞥了幼清一眼, 气定神闲地问道:“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失忆?”
    幼清一下子睁圆乌溜溜的眼睛,“为什么?”
    “淤血积压,意识混沌。”太后上前几步,轻蔑地笑道:“好端端的又怎么会脑中有淤血积压?你真当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以后便成了这副模样?”
    “你那对爹娘,瞧着倒是成日护你护得紧,人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掳走几次,却毫不知情,他们顾虑着是药三分毒,怕冲了你肚子,不肯与你用药,哀家可不需顾忌任何,索性你那腹中的胎儿不过是……她的余孽。”
    说到这里,太后稍作停顿,她眉眼含恨,语气阴冷道:“给你三日的时间,倘若你再想不起来虎符究竟在何处,哀家不会手下留情的。”
    幼清眨了眨眼睛,怕是不怕的,就是觉得自己倒霉,他咕哝着说:“就算虎符真的被我带走,我还想得起来把它丢在哪里,可是说不定早就被薛白收起来了,每回不管我藏什么,藏在哪里,他都能找出来跟我算账。”
    尤其的前段时间幼清的痛苦源泉——安胎药。
    “无妨。”太后闻言,神色更是森然,“倘若已落入他的手中,就看他舍不舍得用那半块虎符来换你。”
    不论虎符是否已经落进薛白之手,太后设法把幼清带来时,心中已有打算。毕竟除却这块虎符,另一半虎符原先是由镇平将军保管,而镇平将军镇守边塞,四年前遭人暗算,英雄埋骨西戎,接班人则是已与庄家断绝关系的庄家次子庄贤。
    血脉亲情,自然无法说断就断,是以太后断定庄贤绝不会将虎符交出,而虎符一分为二,唯有合二为一时,方能调兵遣将。
    思此及,太后冷冷一笑,任他薛白有通天之能,没有完整的虎符便敢串通幼枝挟持薛蔚,唯有死路一条。
    她一甩袖,“张嬷嬷,这三日便由你好好看着王妃。”
    张嬷嬷点头,斜睨着幼清说:“太后娘娘,老奴这几日定会好生照看王妃,打点好王妃的衣食住行,让王妃在这行宫内安心拜佛,绝不会委屈到他分毫。”
    自己的仆从是什么德性,太后自然心知肚明,她轻飘飘地提醒道:“哀家带了几个太医过来,张嬷嬷,你替哀家把他们安置好,让诸位大人仔仔细细地替王妃把一把脉,再对症下药,早日恢复记忆。只不过假使三日后诸位大人的药并不见效,不仅他们会人头落地,就连王妃也……”
    “解铃还须系铃人,人——哀家便交予张嬷嬷你了。”
    张嬷嬷唯唯诺诺地说:“老奴晓得。”
    太后收回目光,不再看幼清一眼,同其余宫人去了往日住惯的别院。
    至于幼清,他与张嬷嬷大眼瞪小眼,过了半晌,终于后知后觉地问道:“所以阿姊真的不会来了?”
    张嬷嬷讥讽一笑,“请王妃就医。”
    幼清不想喝药,他老大不情愿地说:“不就。”
    “王妃如今怀有身孕,身子金贵着,老奴唯恐冲撞到王妃,惹得王妃哪里不适。”张嬷嬷有太后撑腰,自然不把幼清放在眼里,她轻蔑地笑道:“王妃若是不肯就医,老奴也别无他法,只得等到三日后,听从太后娘娘的意思,想办法帮王妃恢复记忆。”
    张嬷嬷的话音一顿,“王妃可知晓自己为何失忆?”
    幼清忍住不问,只拿黑白分明的眼睛瞟她几眼。
    张嬷嬷自问自答:“都怪老奴的手下没个什么轻重,不慎推了王妃一把,害得王妃撞上龙柱。”
    说罢,她不怀好意地问道:“彼时有宫人见状不对,慌忙扶住了王妃,是以王妃出宫时只是略有不适,不想归去后一觉醒来,记忆尽失,倘若老奴再次失手,说不定这淤血便可化开,就是不知道王妃的肚子,可否经得起这么一推?”
    幼清一时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该捂脑袋,还是捂肚子。
    张嬷嬷给候着的太医们使了一个眼色,不慌不忙地说:“王妃,请。”
    幼清瞪着张嬷嬷,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儿,他委屈巴巴地想着自己的脑袋真的不能再撞了,再撞一下,肯定要傻,况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往后还能跟薛白和幼枝告状,这会儿看太医就看太医。
    没人哄他,幼清就自己哄自己,这样想着,他没出息地坐回殿内,乖乖让太医给自己把脉。
    王太医抚须道:“观王妃的脉象,的确有淤血久而不散,是以血脉不通利、气滞而不行。依臣之见,应以一两当归,丹参、赤芍、川穹各三钱,煎煮服用。”
    赵太医不赞同,“王大人,赤芍含有几分毒性,王妃身怀六甲,若是服用此药,怕是对胎儿不利。”
    周太医提议道:“山楂如何?”
    “山楂亦不可过量。”
    “依赵大人之见,莫说山楂与赤芍,是药三分毒,便是连当归、丹参、川穹都各具毒性,不若赵大人开出一剂药,让我等见识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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