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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老爷说:“我们想求佛祖保佑,让清清和从嘉王早日和离,但是这从嘉王常来归元寺,说不准他已经和佛祖混了个脸熟,你说佛祖是会帮他还是帮我们?”
    赵氏思忖片刻,和幼老爷商量道:“不若我们再多出些银两,再把这些个庙宇全部翻新一遍?”
    能用钱来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况还能求个心安。幼老爷立即竖起大拇指,“还是夫人高明。”
    这样决定下来以后,赵氏便用幼清身体不适作为托词,把人推进客房,她的表面是爱子心切、无微不至,实则丝毫不给薛白任何与幼清独处的机会。
    幼清奇怪地说:“那个什么、什么王爷的……”
    “从嘉王。”
    “就是他!”幼清睁圆眼睛,委屈巴巴地说:“你和爹爹都不许我跟他讲话。”
    “你的嘴上没个把门,说话也没有分寸。”赵氏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细语地哄道:“我和你爹还不是为了能把你带回金陵?你自己说说看,要是让王爷知道你失忆了,而且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骨肉,我们怎么走得了?”
    赵氏问幼清:“还是说你又想留在京城了?”
    幼清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留不留。”
    赵氏便问他:“那你想和王爷说什么?”
    幼清小声地回答:“……就想问问他是不是打算留在归元寺做和尚了。”
    “看起来冷冰冰的,一点儿温度也没有。”幼清想了一下,嘀咕着说:“而且、而且他就像是一个神仙,隔得好远好远,比这座山上的和尚都还要清心寡欲,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似的。对了,刚才他还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连手都是凉的。”
    幼清自言自语道:“他真的是个王爷,不是仙宫里的神仙?”
    赵氏尚还记得自己头回见到薛白,也是这般的惊为天人,尽管后来只觉得幼清是让鬼迷了心窍,才让人哄到了京城。想到这里,她到底没有多言语,只是怜爱地对幼清说:“上山也把你累着了,先睡一觉。”
    幼清乖乖地点头。
    赵氏临走前又摸了几下幼清的额头,确定他并未发热,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从客房里退出去。
    五方山上清静归清静,林间的蝉鸣却格外扰人,幼清就枕着这蝉鸣,扭头便睡得不省人事。
    再醒过来,月上枝头。
    闲寂的古池旁,蛙声一片,而置于墙角的更漏水流汩汩,滴答作响。幼清捂住耳朵,却始终遮不住泠泠然的笛音,那曲调里既挟裹着九万里风声的肃杀,也有着江南梅熟日的潮湿与缠绵,他翻来覆去都认定这是魔音灌耳,再三入睡失败以后,幼清终于愤怒地爬起床,打算去吵架。
    只是门一推开,他却见到了薛白。
    月色皎洁,薛白那身雪色的衣衫几乎完全融入这冷清月色。他正闭目吹笛,白槿的花枝攀过院墙,纷纷扬扬地落满衣肩,恰似风雪袭人,又恍若置身冷落仙宫,徒增几分可望而不可即的疏远。
    当真是霞姿月韵、清风霁月。
    幼清决定暂时原谅他了。
    一曲终了,薛白瞥向幼清,“醒了?”
    幼清忍不住抱怨:“这么吵,怎么可能不醒。”
    薛白收起玉笛,眸色一片深黑。他淡声道:“不这么吵,你就起不来。”
    幼清后知后觉地问他:“你是故意的?”
    薛白向幼清走过来,不置可否,而后他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是不是岳母与岳丈又向你说了什么?”
    幼清不明所以地睁大眼睛。
    “每一回……”薛白的眼神无波无澜,眉头却轻微皱起。他说:“只要他们来京城,再把你接过去住几天,回来你便要同我闹几天脾气。”
    薛白盯着幼清,缓声问他:“这一次又说了什么?”
    他们说了什么?
    当然是要带自己回金陵。
    赵氏叮嘱过幼清不能把这个说出来,于是幼清连连摇头,眼神到处乱瞟,他有点心虚地回答:“爹爹和娘亲什么都没有说过。”
    薛白见状,倒是未再搭腔。
    幼清自小便是娇生惯养,幼老爷与赵氏宠他宠得毫无章法。他们起初见到薛白,原是打算让薛白做幼家的上门女婿,却不想薛白身份尊贵,自己不仅上门女婿没有了,还赔了一个幼清,是以幼老爷与赵氏一早就对他隐瞒身份心有不满。
    至于幼老爷与赵氏乐衷于向幼清诋毁自己,薛白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幼清的性子太过天真,又容易信以为真,待到幼老爷与赵氏把闷闷不乐的幼清送回府上,薛白总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把人哄好。
    思此及,薛白垂眸问幼清:“明日可想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岳母和岳丈又想骗王妃和本王和离。
    第6章
    “不回,山下热。”
    幼清回答得理直气壮。
    薛白知道他向来惧冷又畏热,天气一热起来,就不许人碰一下,倒是寒冬腊月,缠人缠得紧,哪里暖和就蹭到哪里,怀里还要抱着一个小暖炉,是以只对着幼清微微点头,语气没有什么起伏,“那便多待几日。”
    幼清歪着头,“你……哎呀。”
    打山上跑来的野兔一头撞上幼清,幼清没站稳,下意识扯住薛白的衣袖,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低头去看,一只毛茸茸的野兔耷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被撞得七荤八素,正四脚朝天地躺在幼清面前。
    幼清一乐,“我还没吃晚饭!”
    随即他又想起来薛白还在自己的身旁,连忙偷瞄一眼薛白,结结巴巴地改口道:“不、不是,这只兔子好可爱。”
    薛白问幼清:“饿了?”
    幼清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薛白拎起装死的野兔,侧眸望向幼清,“怎么吃?”
    幼清馋得流口水,却还要努力地挣扎道:“兔子这么可爱,我才不想……”
    薛白面不改色地问道:“烤?”
    野兔在薛白的手里不安地蹬了蹬四只腿,幼清盯着兔腿,没出息地屈服了,“……要多放点盐巴!”
    薛白一手拎住野兔,示意幼清跟自己来。无波无澜的目光扫过少年,薛白正巧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瞳,幼清走几步扭头看一眼,走几步扭头看一眼,白净的小脸秀气又漂亮,此刻又满是对野兔的垂涎欲滴。
    深黑的瞳眸掠过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薛白刮过他的鼻尖,“贪吃。”
    幼清振振有词道:“兔子这么可爱,肯定很好吃的。”
    没走几步,他们路上又遇到和尚释心,幼清生怕释心会让自己放生这只野兔,从薛白手里抢过来又紧紧地抱住,结果释心二话不说就磨刀霍霍,甚至主动架起火堆。
    “好可怜。”
    来到后山,薛白翻烤着野兔,细嫩的皮肉里冒出油水,并在火堆里滋滋作响,香气四溢。幼清眼巴巴地瞅着,过了一会儿,又捧着脸无不遗憾地说:“我们只有盐巴没有别的香料。”
    释心忍不住笑,“王妃可真是个妙人。”
    幼清好奇地问他:“你们出家人是不是不可以吃肉?”
    释心回答:“自然不能。”
    幼清无比同情地说:“那你也好可怜。”
    释心见他一脸认真,不由失笑道:“还好。”
    稍微想了一下,幼清眨巴着眼睛向他提议道:“要不然你偷偷地吃一块,我们谁都不要说出去就可以了。”
    释心半开着玩笑说:“王妃不说,说不定王爷会向方丈揭发贫僧。”
    薛白瞥一眼释心,懒得搭理他,只是扯下一只兔腿给幼清。
    幼清咬下来一口,更是同情释心了,不过他两只兔腿下肚,吃饱就想睡觉,光是坐都坐不大稳,东倒西歪的。薛白见状干脆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低头问道:“晚上去我那里睡?”
    幼清迷迷糊糊地说:”不要。”
    薛白捏住他的肩,“嗯?”
    幼清犯困犯得连说话都是颠三倒四的,声音也软软的,“你不要做和尚,不能吃肉,还得天天念经,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薛白抬眉,“我不做和尚。”
    “不行,你还是做和尚。”幼清反悔了,他咕哝着说:“这样我就可以早一点和爹爹、娘亲一起回金陵了。京城好热,我不喜欢。”
    “回金陵?”
    薛白把幼清贴在颈间的黑发拂开,并不意外幼清会有这样的念头,毕竟近日他住在赵氏与幼老爷那边,更何况倘若让他们把人带回金陵,幼清应该是领不回来了的。薛白云淡风轻地说:“过段时日我陪你回去。现在……”
    他俯身亲吻幼清的额头,“你想都别想。”
    释心啧啧叹道:“看来王爷也不能免俗,搞不定自己的丈母娘和岳丈。”
    薛白抱起睡着的幼清,抬脚欲走,动作却又倏忽顿住。他半阖着眼帘,语气很淡很淡,“人,你已经见到了。”
    “太妃若是泉下有知,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薛白没有开口。
    释心叹道:“人死如灯灭,只是事到如今,王爷却还是执迷不悟。”
    薛白的神色逐渐冷下来。
    释心摇了摇头,不再劝解,“夜间风大,幼公子白日便已受凉,王爷还是早些带他回房休息,切莫染上了风寒。”
    薛白“嗯”了一声,把幼清抱回客房。
    幼清躺回床上摸了摸自己吃太多鼓起来的肚子,只顾闭着眼睛抱怨道:“难受。”
    薛白便把手放上去,给他揉了几下。
    待到幼清没了声儿,薛白才推门而去。
    第二日,幼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他不喜欢寺庙里的全素斋,但是赵氏昨晚来过几趟,见幼清都还睡得香喷喷,不忍心把人叫醒,这会儿怕他饿着了,哄着幼清多吃几口素斋,把肚子填饱。
    清汤白粥太过索然无味,幼清小声地说:“娘亲,你们说的从嘉王好像没有那么讨厌。”
    赵氏放下碗筷,“怎么了?”
    幼清不敢老实交代自己昨晚偷溜出去吃烤兔,只好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没有那么讨厌。”
    赵氏随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幼清胡乱地点了点头,压根儿都没有把赵氏的话听进去,甚至满心期待着今天会再有一只笨兔子往他身上撞过来。
    一想到那两只兔腿,幼清就开始犯馋。
    用完膳,赵氏打算同幼老爷去佛堂上几柱香,幼清百般无聊,难得没有要留在客房里偷懒,而是闹着要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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