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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骤然看到沈夫人上的折子,他冷哼一声,沈贵妃仗着是太子生母,曾有段时间压的母亲宋太后喘不过气来,地位十分尴尬,奉元帝心疼母亲,对沈贵妃恨之入骨,对她的家人也没什么好感。
    只是想等最近把事情办顺了再对付她们,毕竟沈家除了沈岫其他的人都是草包,想对付随时都能对付。
    当然罗织罪名是没事都能找出事情来,秦国夫人虽有爵位,但除了进宫看看沈贵妃之外,得点赏赐外,几乎就没敛过财,秦国夫人府的下人月钱都不算多,即便这样,奉元帝交代下去,下面的人都得跟你脱几层皮。
    这天正好是衡哥儿周岁,尽管秦国夫人府邸上下都是人心惶惶,但沈夫人和莹尘仍旧准备好了抓周的物事,文房四宝、鎏金算盘、金锞子、食盒、将军盔、鲁班斗、陀螺、酒令筹筒等等。
    莹尘把衡哥儿放上去,这小子一岁就学会走路了,虽然摇摇晃晃的,但不会摔倒,他是左看看右瞧瞧。
    王全指了指前面的文房四宝,他希望儿子能够读书出仕,而不像他们做外戚,前途全靠在别人身上。大临朝重文轻武,做武将的拼死拼活都升不上去,但文臣却是一日千里。
    衡哥儿左看看右看看,他拿起食盒,好奇的看看又抛掉,莹尘觉得弟弟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又见他闹着要莹尘抱,这孩子从小就黏着姐姐,几乎是莹尘一手把他抱大的。
    “衡哥儿,先在桌上拿个你喜欢的?”
    她并不上前,衡哥儿嘟嘟嘴,走到银白色将军盔旁边,拿起来,歪七扭八的要莹尘抱,沈夫人笑道:“看来咱们衡哥儿以后要做大将军了。”
    以前的秦国夫人府做个什么事基本都会来,今天这里却无人来,都是自家热闹一番。沈夫人自从上了折子后,就等着皇上发落了,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莹尘咬了一口酥肉,觉得有点烫口,正让丫头端水过来,此时却见管家急忙进来。
    “夫人,老爷,不好了。外面有刑部官员过来,说是要捉拿案犯……”
    总算是知道自己的罪名了,莹尘一点都不惊讶,她和沈夫人微微对视一眼。等刑部侍郎进来后,他让人先拿了沈夫人和王全,宣布了种种罪状,其中首罪是杀人罪,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可莹尘知道,那时候闹饥荒,山匪横行,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你。这算什么罪行,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又说沈贵妃在时曾逾制送给侄女沈莹尘什么首饰。
    她们想辩驳,但刑部的人又怎么会让他们说出来,莹尘抱着衡哥儿一起也被押走了,她以前还以为至少抓人之前有个转圜的时间,但每想到,人家趁其不备抓人,而且什么都不允许带。
    还好她在内衣里边藏了几个银角子,这还能有点钱防身,若是被处死也就罢了,若是不死,钱总有用的到的地方。
    刑部侍郎也是奉命行事,他见沈家人倒是算冷静,还没有哭天抢地,要不然又是麻烦事。他不知道,沈家的人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她们也就不在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楚楚投雷。
    第3章 03 死刑改流刑
    这还是莹尘头次进刑部的大牢,她怀里抱着弟弟衡哥儿,小孩子见了这么多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十分害怕,不停的哭。
    莹尘免不了要哄孩子,一边哄一边观察,刑部在内城,罪人不能往正门走,得走偏门,收押的人员穿着朱红色的马甲,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让人望而生畏。偏门进去,匾额上挂“清吏司”三个字。
    落了漆的牢房藏在深深的甬道之后,里面的犯人看到走进来的她们,都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笑。地下有土,并不平整,沈夫人一个趔趄,衙役不由得呵斥一声。
    “娘,你没事吧?”她关心的看着走在前面的母亲。
    以她的能力挣脱这些人并不是一件大事,她天赋异禀,从小力气就大,六七岁的时候就能单手拎起一头猪。后来入京,姑母沈贵妃得知她这件异事,让沈夫人和王全隐瞒下来,白日进宫做端敏公主的伴读,和大傅们白日学音律、书画,晚间则有武学好的女师傅教功夫,最近这一年学成了才没再继续。
    她并不是养在闺门的弱质千金,某一方面来说她上阵杀敌都没有问题,她琴棋书画上都是平平,唯独在武艺上天赋异禀。可现在这情形,端看上面如何判了,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里的牢房女眷和男眷分开看押,沈夫人扭着脚和莹尘还有衡哥儿关在一处,父亲王全则关在另一处。现下已经是戴罪之身,但并未直接宣判罪行,所以她们现在还不需要穿囚衣。
    牢房里灰尘布满天,顶上有个大大的蜘蛛网,莹尘才刚下脚,把衡哥儿放下来,就有一只肥硕的老鼠“嗖”的一下跑过去了。
    “姐姐,那是什么?”衡哥儿睁着大眼睛看着。
    他在家可没见过这些,小孩子只会觉得有趣,不会觉得脏或者什么。
    沈夫人年轻的时候受过很多苦,乍然富贵反而身子不大好,衡哥儿多半是莹尘在带,进了牢房,衡哥儿也是挂在莹尘身上。
    “那是大老鼠,老鼠会咬人的,所以衡哥儿别乱跑,要不然被老鼠咬了手,会痛痛的。”莹尘吓唬他,这孩子是个傻大胆,万一真被老鼠咬了可怎么办唷。
    “痛……我帮姐姐呼呼。”衡哥儿听到痛就反射性的鼓起腮帮子帮胡乱吹一通。
    莹尘帮他擦干挂在睫毛上的泪水,他刚刚哭过,白嫩的小脸还有些红红的。沈夫人细心的把稻草铺平,再让女儿和儿子坐下。
    她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莹尘正打算问,没料到沈夫人愁眉苦脸的道:“我那份燕窝还没吃完呢?那还是你姑姑去年赏赐的,沈岫家里都没有,就给了我。”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莹尘忍不住笑了出来。
    **
    桃花迷离,落英缤纷,林间男子舞剑,他剑法精湛,身体轻盈,连着翻了几下,叶落满地。男子利落的收剑,下人递了帕子过来擦汗。
    “世子,夫人送了汤过来,让小的伺候您喝。”
    魏竞“唔”了一声,小厮度着也不知道世子意下如何,世子从来都是喜怒莫辩的。尤其是这次从福建回来后,更是如此,心思越发深沉了。
    魏竞回屋后,端起汤喝下,又沐浴洗净后,这才去魏夫人处请安。他进去时,魏夫人正笑着和身旁的少女说话,那少女见魏竞过来,忙站起来喊了一声“兄长”。
    “琼瑰也在,今天没学规矩?”魏竞和魏琼瑰是嫡亲的兄妹,兄妹二人感情一向很好。
    魏夫人见儿女都在,异常高兴,让下人赶紧送晚饭过来,她看了看一表人才的儿子,自豪之情油然而生,她这么仪表堂堂又文武双全的儿子,沈家那个丫头怎么配得上?沈贵妃倒台,她唯一高兴的就是这件事了。
    见魏夫人忙这忙那的,魏琼瑰对魏竞笑道:“只有哥哥回来,娘才这么忙。”
    魏竞淡笑了一下,魏琼瑰见她哥哥神情似乎有几分颓唐,不由道:“哥,你在担心沈姑娘吗?”
    之前两家定亲的时候,魏琼瑰也见过沈莹尘,她也知道母亲一直不满意她,无非是屠户女乍富云云的。可大哥却从未表现出推拒之色,难不成其实大哥对沈莹尘有几分情意。
    担心?魏竞摇头,他和沈莹尘也就见过一面,没什么感情,但毕竟她也是他的未婚妻,见人落难就不闻不问,这并不是他处世之道。
    不过,见母亲和妹妹都在,他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秦国夫人在沈贵妃在世的时候也颇为老实,没沈岫跳的那么欢,这次之事多半是迁怒。论死罪对于新皇来说也不好,毕竟沈贵妃殉葬而亡的,宗室也有一些人说她是被逼的,我想上折子请皇上宽恕一二。”
    魏夫人听了当场就跳起来了:“竞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何必为了那么个人把自己折进去。”
    魏琼瑰听这话也觉得不妥,不管怎么说沈莹尘毕竟现在还是哥哥的未婚妻,她咬咬唇,对魏夫人道:“母亲,若哥哥是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也就不是我的哥哥了。沈家遭逢大难,虽有罪名在身,毕竟不至于死。”
    “琼儿,你不日就要选秀了,现在不宜得罪皇上啊。”魏夫人不赞同儿子的做法,看女儿帮腔又觉得他们太爱管闲事。
    沈家的人死了就死了,关她们什么事,她儿子不也是被沈贵妃捣的鬼拉郎配吗?京里多少好姑娘啊,就连端敏公主都喜欢儿子,宋太后又喜欢她,闹这么一出,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
    魏竞想魏夫人眼界不大,虽出身世家,但一直被娇养长大,嫁了人也是丈夫疼爱,她的眼界就只在内宅这块小地方。
    沈贵妃倒台,她所代表的是崇康帝,崇康帝提拔了不少能臣,要不是宁王和宋太后里应外合,偏巧崇康帝短命,要不然天下江山是谁的还说不定。
    崇康的旧臣们都看着呢,他魏竞无情无义,日后如何服众。
    可这些话他即便和魏夫人说了,她也听不懂。
    次日他就上了折子,魏国公也附议,爷俩都让皇上从轻发落。奉元帝即便恨的牙痒痒也不敢直接甩脸子,毕竟他还用得上魏家,还要靠魏家给他镇守福建。
    倒是宋太后劝他:“皇上,那屠户一家都是没用的人,留他们一命说不定还能显得您宽宏大亮。”
    宋太后虽是女流之辈,但论起政治阅历,她比奉元帝要强的多。恨沈家人她是恨,但过犹不及,沈岫牵连的人基本都被处置了,上位者要适当的表示宽容,反正沈家人已经日落西山了,有能力的都死了,其余的人即便或者也不过是苟延残踹罢了。
    **
    在牢房的沈莹尘当然不知道这些,她正掰着馒头皮,撕成一小块的喂给衡哥儿吃,他年纪小喉咙还细,不能吃太粗太硬的食物。
    偏偏监狱里的都是这样的,冷冷的硬硬的,莹尘怕孩子闹肚子。
    沈夫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爹如何了?他这个人胆子又小,人又老实,指不定担心成什么样了。”
    王全是入赘而来的,虽然长的人高马大的,但却胆小如鼠。莹尘也知道她爹的性格,也跟着叹了口气:“爹呀……”
    母女二人正长吁短叹之时,狱卒倏地一下拉开牢门,母女二人紧张的看向他。
    那人冷笑一声:“沈夫人,带着你儿子和女儿快出来吧。”
    她们到了大堂后,王全也踟蹰不安的站在那里,莹尘听那人说了一大通话,最后才听到重点。
    “……皇上不忍死刑,故而改为流刑,流放至玉昌关……”
    流放?
    还好是流放。
    至少没有一下定死刑,莹尘和爹娘互望一眼,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刑部的官员宣告完,看到沈莹尘,突然说了一句:“沈姑娘,今次你们能够改死刑为流刑,多亏了魏国公世子。”
    魏竞?原来是他。
    沈夫人看了莹尘一眼,嘟囔:“你们可真是有缘无分。”
    什么有缘无分,莹尘感激是感激,但她和魏竞还真的没什么缘分。而且以后也走上不同的路了,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回事,魏竞自有他的机缘,沈莹尘只希望他能这辈子平安就好。她会为他好好祈福的,她想。
    出了牢房,莹尘根本睁不开眼睛,衡哥儿赶忙把头埋在莹尘胸口,躲避刺眼的阳光。王全已经被戴上枷板,沈夫人和莹尘倒没有捆绳子什么的,沈夫人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莹尘抱着小孩子,都不像是能逃的远的。
    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逃走了也是黑户,根本无法生存。
    刑部的衙役把她们送到一处,那里已经有不少人了,骑大马的有三个人,一位很是年轻,生的黑瘦有劲,鹰隼往众人一看,只觉得大家均背后一寒。另一位年纪大了点,正过来接他们,还有一位死死的盯着女人们看。
    这一路可有的磨了。
    第4章 毒蛇的目光
    风萧萧,城外桃花开的尽兴,只是她们这些罪人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次的犯人大多是和沈贵妃一系有关的。
    羽林副统领傅繇本是照顾太子哭灵,没曾想让太子落水,他本人已经被处死,家眷皆流放了。翰林学士林家则是沈岫的外祖家,他们虽是六品官,官位不显,但还是被流放了。
    她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莹尘拖着步履,衡哥儿在她怀里,队伍一直往前走着。她们要被流放到四千里外的玉昌,那边是西北绝域,和戎人接壤。律令中限制她们必须两个月内到,所以必须日行五十里,无马车也无马,全靠人走。
    队伍几乎是不能停下来的,但此时队伍停下,莹尘扬起头一看,见一男子骑着大马正和年轻的差兵说话,她和沈夫人都认识,那是沈岫的女儿沈清的丈夫,这次能拦着差兵,想必是为了她们这群人。
    比她们更高兴的要属于站在莹尘前面的年轻妇人了,她一身水蓝色的蝴蝶盘扣的衣服,个头高挑,从后面看都能看到她优美的脖子。
    她是沈岫长子沈琇的前妻,因为沈琇坠马而亡,故而改嫁给青梅竹马的林翰林的儿子林东阳,儿子比衡哥儿还大一岁。她生的柔美秀丽,性格干练,嫁入林家后也是人人称赞。
    林翰林林正平的母亲是沈岫的外祖母,两家关系颇为亲近,秦侍玉即便嫁进林家,也和沈家来往颇多。林正平的妻子是位严肃的妇人,即便也是同样从牢房出来的,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她旁边站着一位少女,这女孩莹尘也听伍氏说过,说她生的太过漂亮,性子又纯真,家里人都没敢给她定亲。
    “莹妹妹、林表嫂、淡月,你们受苦了。”平炬说通差兵的头头后,沈清带着丫头提着包裹过来,她眼圈微红,她们全家除了她,皆无生还。还好平家的人厚道,这位平姐夫人也不错,要不然她的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清姐姐,你别担心我们,你自己好好的就成。”莹尘接过包袱,她和沈夫人一人一个,沈夫人正凑上来说一些话,却被秦侍玉截胡,她和林淡月一边一个把沈清拉过去说话,沈夫人不由得撇嘴。
    莹尘拉了拉母亲:“清姐姐能记起我们来就算好的,林家毕竟和她们是亲戚。”
    人家送你包袱,那是人家的一片好意,没什么好争的。以后去了玉昌,靠的还是自己,这些东西只是暂时让他们好过一点。
    不一会儿,年轻差兵就已经过来了,平炬对他抱拳:“饶都尉,今日多谢您抬手。”饶君羡略点了点头,平炬把含着泪的妻子拉走了。
    沈清上了马车还不住的往外看,她多么想再看看这些亲人。
    被平炬这么一栏,路就有些赶了,连饭都没的吃。大人能饿,小孩子饿不了,衡哥儿不一会儿就哼哼唧唧起来。她翻了翻沈清递过来的包袱,里面大多数药和一些衣物,间或加了一袋碎银子,其余的却什么都没有。
    “衡哥儿,再忍忍好不好?”莹尘哄着他。
    “姐姐,我肚肚痛,好饿。”衡哥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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