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进来便瞧见了这幅牡丹春睡图,不觉扬眉,走上去将贺兰春握在手中的团扇抽走,见她红唇娇艳如花,眉间春意慵懒,一副妩媚娇艳之态,眸光不觉一暗,上手捏了她的下巴。
被人扰了清梦,贺兰春不由不悦,迷迷糊糊的伸手便拍了过去,季卿没有防备叫她打了个正着,顺势松了手,贺兰春则翻了个身,之后有似被惊醒一般,猛地坐起了身来,回身瞪圆了一双眼,眼中雾气环绕,似能滴出水来。
季卿清咳一声,道:“吓到你了?”不觉又皱起了眉,轻斥了一句:“中午不曾午睡不成?这个时辰睡下夜里可该睡不安生了。”
贺兰春眨了眨眼睛,听季卿斥她的话,嘟起了嘴巴:“谁叫王爷叫我等了这般久的。”她用手掩口打了一个哈欠,懒懒的伸展着身姿,扭腰的动作使得她纤细的腰肢似迎风而动的花枝般曼妙。
季卿眸子暗了暗,视线粘在了贺兰春的腰肢上,手指微动,似在回味曾握住那腰肢时的触感。
贺兰春倒未曾察觉他的心思,从季卿手上抽回了团扇轻轻摇了摇,问道:“王爷可曾用了午膳?若不曾正好现在用些,我叫人做的都是凉菜,酸中带了微辣,下饭的很,熬的牛乳粥也好,软软糯糯,配合小菜极是可口。”
季卿点了点头,一语双关:“是有些饿了。”他嗓音低沉中带有一丝嘶哑,透着情谷欠旖旎。
贺兰春睨了他一眼,既娇又嗔,之后扬声唤人端了菜来,她不是服侍人的料子,若换做旁人自在一旁服侍了季卿用膳,她却是自顾自的坐回了榻上,叫人给她取了冰镇的果子来,喝了一口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季卿也是习惯了她这般的,吃了几口后,见她喝了小半碗的果子露,便沉声道:“如今才是什么时节你就这般贪凉。”他记得妇人不可多食寒凉之物,便唤人将果子露撤了下去,叫人上了果盘来。
贺兰春不悦的抿了唇,嘟囔道:“不过才喝了几口。”
季卿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没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习惯性的又斥她道:“上次大夫还说你身子骨畏寒,当真一点记性也不没有。”又见她孩子样的嘟着嘴巴,忍不住失笑,放轻了声音哄她道:“多喝点凉茶也是解暑的。”
贺兰春不得意凉茶那味,撇了下嘴,索性起身绕到季卿身后,从后面揽了他的脖颈,撒娇一样的问道:“王爷这几日忙成这般,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季卿倒也不避讳她,拉了她的手把玩着,淡声道:“魏王又吃了败仗,这一次折了一子。”
贺兰春微微挑眉,身子压了下来,贴合在季卿的背部,柔声道:“魏王到如今可是不断战败,人心怕是都散了。”
季卿眼中闪过笑意,回首瞧了她一眼,道:“不错,这人心散了可再难聚。”
贺兰春勾了下唇角:“那可是要恭贺王爷才是。”
季卿笑了起来,长臂一展,将人拉紧了怀中,手臂圈固在她的腰身上,轻声道:“不日我便要挥军入京。”心中到底是放不下她,便嘱咐道:“乖乖在府中等我,不可在胡闹。”
贺兰春眸光一转,柔声道:“王爷独自上京身边怎可连个服侍的人没有。”
季卿听出她言下之意,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服侍?”他倒从来不知贺兰春还是个会服侍人的。
贺兰春也觉有些心虚,片刻又挺了挺月匈膛,这个举动使得季卿轻笑出声,惹得她嗔怒一瞥。
“我随我王爷一同上京不好吗?到时可服侍在王爷身侧。”她娇声娇气的说道。
季卿笑了下,口中却道:“胡闹,哪有带女眷随军的。”
贺兰春分辨道:“怎就没有,魏王当年不就带过魏王妃上战场,王爷就依了我吧!况且,您此次进京不知时局会变得如何,若不随您一道,让我如何能安下心来。”她娇声说着,目中含情:“您难道就不想我见证您青史留名的一日?”
她的话叫季卿大悦,他含笑问道:“你就这般相信我会青史留名?”
贺兰春道:“为何不信?我所嫁之人自是当世的大英雄。”她脸颊贴在他的月匈口。
季卿脸色却异常的平静,叫人辩不出喜怒,盯着贺兰春瞧了许久,才道:“你可知这一去成王败寇只在此一役。”
贺兰春扬了下颌,反问道:“王爷会败吗?”
季卿微怔,随即朗声大笑,目露森然之色:“自是不会。”
贺兰春微微一笑:“那我又有何惧。”她柔软的唇瓣贴在了季卿的耳畔:“王爷,我想陪着您一同见证那一日,更想随您一同踏入大明宫。”她眸子闪烁着惊人的光亮,提到大明宫时的那双眼更是盈满了光彩,宛若悬挂在明澈上空的骄阳。
☆、第62章 第 62 章
季卿都未曾想到最后他竟会允了贺兰春随军入京的要求,许是她那句一同见证打动了他的心,在最为意气风发的一日,有钦慕自己的女人陪在身侧,是何等的肆意快活。
季卿说是不日进京,却一直在等,等待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等待恭帝请求他挥军上京,随着京中的局势越发的紧张,魏王眼瞧着即将变成丧家之犬,这一日终是来了。
贺兰春此行并未带任何的侍女在身边服侍,就连最亲近的乳母徐妈妈都未曾带在身边,她甚至未曾叫季卿为她备下马车,而是骑了那匹季卿从幽州带到了兖洲的玉照白随行在他身侧。
原本将士对于季卿此时还带了女眷在身侧心中颇有意见,可见贺兰春并不如她外表一般娇弱,反倒骑术精湛,不逊于骑兵,心中便大为改观,又见她一路并未叫苦,吃食用度与军中众人无异,更对其有些赞赏,倒也不觉奇怪季卿会对她另眼相看。
大军抵达京郊外这一日,天色骤变,突然下起了大雨,且雨势加剧,雷声变得震耳,电闪划破了上空,电光照亮之下使得贺兰春在季卿挑起帐帘进来的一刻清晰的看清了他脸上神色的变化。
贺兰春第一次见他披甲佩剑,这一身让他原本尚可入眼的那张脸变得英武至极。
目光落在季卿悬在腰上的长剑,贺兰春不畏他身上寒气森然,近了身,柔声道:“我记得王爷是使枪的。”
季卿笑了一声,却未曾柔和他脸上的冰寒之色,反倒让他更显冷酷。
“战场上带两个兵器更安心些。”季卿解了腰间的佩剑道,他第一次上战场时曾被人夺过手中□□,险些因为丧命,自此他上战场便习惯性的佩上长剑。
贺兰春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为季卿斟了一盏茶,赞他道:“王爷这样穿真英武,好似变了个人一般,若是在别处我怕是不敢认的。”
季卿勾了下唇角,他知自己容貌并不俊美,平素里对此也并不在意,男人并不需要一张脸为自己增光添彩,可此时听贺兰春这般说,却有些心悦,不由露了笑来。
“王爷,如今京中局势可还好?我有些担心二姐。”贺兰春轻声问道,远山似的黛眉轻轻蹙起。
季卿拍了拍她的手,道:“必不担心,梁王已入主京城,平津侯府与他有亲,自是安稳无恙。”
“梁王进了京?”贺兰春露出惊色。
季卿冷笑一声:“魏王已弃京南下,如今这京城自是在梁王的手中。”他将手指捏的“咯咯”作响,森然的杀意在眼中一闪而过。
贺兰春沉吟了片刻,道:“那恭帝可还有命在?”她目不转睛的望着季卿,若是恭帝性命无忧,季卿与梁王一战后又该如何取了恭帝的性命才是最为关键的问题。
季卿没有想到贺兰春竟会关心恭帝的死活,意外的扬了扬眉梢,目光逐渐变得幽深起来,盯着贺兰春那张娇媚异常的脸蛋瞧了许久,才淡淡笑道:“他必然要是一个死人。”
贺兰春听出季卿的言下之意,恭帝尚侥幸有命在,只是终也是逃不过一个死字,她沉吟了片刻,与季卿道:“王爷,若能得恭帝让位诏书更得人心。”在贺兰春看来,季卿便是成事,单凭武力想要坐稳这把龙椅也需要几年的时间,那些个文臣,乱世时不见如何有骨气,一旦乱世结束,便要梗着脖子闹事,然而文治武安,江山方可永固,若一味屠杀虽能震慑人心,却终非长久之道。
季卿略显惊疑的看了贺兰春一眼,他未曾料到她竟与袁先生道出同言,他眸色不觉加深,倒未如常人一般不喜女眷口出妄言,反倒有些惊奇,甚至略感喜悦,如此佳人方能育养出他的子嗣,否则便是得了这锦绣山河,若后继无人又有何用。
“你觉得恭帝会甘愿让位?”季卿淡声反问,大有考验之意。
贺兰春微微一笑,道:“恭帝性子懦弱,梁王又残暴,他在梁王手下必备受摧残,若王爷救他性命,又许他一世无忧,他自会投鼠忌器,毕竟有梁王的先例在,他但凡是个有血性的,此时也不会苟活于世了。”
“留他性命?”季卿哼笑一声。
贺兰春红唇轻勾,俏脸微侧,笑盈盈的道:“恭帝无子,便是留他性命秦家这一脉自此也是断了,况且,王爷若能容得下恭帝,朝中旧臣自不会人人自危,担心受您迁怒。”
季卿眸光闪了闪,意味深长的看了贺兰春一眼,道:“你可知袁先生与你说了同样的话。”留恭帝性命可显他仁慈之心,一碗汤药下去,自是不用担心恭帝将来有后一忧,秦家这一脉自是彻底断了根,使他后人也无后顾之忧。
贺兰春微微一怔,随后扬起了娇嫩的小脸,笑盈盈的嗔道:“袁先生既说了这样的话,王爷何故还来考我。”
季卿长臂一展,两人捞进了怀中,贺兰春顺势靠在他的月匈口,柔嫩的脸颊贴在冰冷坚硬的铠甲上,这种感觉并不舒服,让她不由蹙了下眉。
季卿轻抚着她后颈的嫩肉,这种任人掌控的感觉让贺兰春心中有些发寒,尤其是他迟迟未应她的话,使得她心下略有不安,不由动了动娇躯,仰头瞧他。
季卿捏了下她薄薄的肉皮,坚毅的脸庞露出一抹淡笑,喉间滚动了几下,才笑道:“哪里是考你,你若不问起恭帝,我倒还不知我的春娘还是一位女诸葛。”
因他话中笑意渐浓,贺兰春心中大安,便勾起一抹笑,娇声道:“王爷笑我。”
季卿听那似嗔似娇的软绵娇音,身子不觉一酥,心中顿生旖旎,只是此时却不是可放纵之时,他眸子暗了暗,牙关一咬,将揽在贺兰春腰肢上的手松了开,将人抱到一旁的宽倚中,深呼了一口气,道:“今儿夜里不会安生,你老实的在营帐中待着。”
贺兰春闻言明眸中波光潋滟不定,片刻后,想到梁王留在京郊的人马,便语带忧色的道:“王爷要小心才是。”
季卿眸光柔和了下来,轻“嗯”了一声,又听外面有人来请,看了贺兰春一眼,见她秀眉微蹙,明眸中布满忧色,脸色缓了缓,温声道:“且安心。”话音刚落,人已蓦然起身,大步而去。
季卿领数万人马直接杀向京郊,以此斩断两位后路,他预要来个瓮中捉鳖,一旦梁王留下京郊的人马被剿杀,对季卿来说梁王便不足为惧。
他实是骁勇善战,自夜袭京郊梁王军营,交战数次皆大获全胜,使得将士士气高昂。
贺兰春听着一再传来的捷报,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她虽相信季卿不会打无把握之仗,可有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却是缺一不可,她打发了前来报信的小兵,懒懒的倚回在了榻上,轻轻的打起了团扇。
贺兰春从随军起并未叫过半分苦,可她养的一袭娇嫩肌肤,口中虽不说,可实则心中却连连叫苦,两月退内侧更因长时间骑马之故磨得红肿,如今想来,她不免得意自己的决定,这才叫先苦后甜。
王朝的兴衰永远与权势的更迭分不开,更离不开的是杀戮与死亡,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随着梁王留在京郊的人马逐一死于季卿之手,一直未曾露面的梁王已是坐不住,率领随他杀进京城的一众将士出城,与季卿展开生死一战。
这一日如季卿率军抵达京郊外那一日一般,雷雨加交,连番惊响的雷鸣与暴雨声掩盖不了京中传来的厮杀声,贺兰春隐隐能听见那震天的喊声:“顺者生,逆者亡。”
贺兰春手指轻叩在扶手上,生平第一次懂得何为度日如年,外面传来的战鼓声每一下都如同敲在了她的心坎上,外面“啪啪”不曾停歇的雨声更让她的心变得焦躁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战鼓声突然变得急如惊雷,贺兰春猛的从宽倚中起身而去,一手撩气了帐帘,不顾守在营帐外的士兵惊异的目光,视线落向了京城冲天的火光,耳中传来的是振奋人心的呼喊声,那三个字响彻云霄,贺兰春低声呢喃:“中山王。”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她展露出明媚的笑容,如同不知何时露了晴的天。
“我要进城,给我备马。”贺兰春沉声吩咐道。
被季卿留在守卫的朱昱闻言一怔,贺兰春却是不等他出言相劝,勾笑道:“王爷入主京城,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京中更安全?”
朱昱闭了嘴,轻应一声,吩咐人去将玉照白牵来,他则带了人亲自护在贺兰春身侧,送她入城。
雨后的天空,明如碧玉,艳阳高悬在天际,照彻乾坤,随风夹杂而来的血腥气未让贺兰春感到厌恶,反而让她生出一种兴奋的情绪,她目之所触尸横片野,血流成河,如同炼狱的一幕却未能让她心生恐惧,只因她深知权力的争夺永远伴随着无休止的杀戮,而她,今后也将与杀戮同行,为她自己,更为了她将来的子嗣,一争天下间最诱人的权利。
☆、第63章 第 63 章
百姓只要吃饱穿暖,对龙椅上做的人是谁其实并不关心,哪怕恭帝下诏书禅位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那传言中的皇帝又换了个人坐罢了。
季卿并不屑于做谦逊姿态,这元唐的天下是武帝打下来的不假,可亦有他家老祖宗的一份功劳,更何况仁帝在位时他更曾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他又凭什么要受一个无知小儿趋势,是以在恭帝写下诏书禅位后他当即接旨,其后便行使帝王的权利,册封恭帝为安恭王,令其长居京城。
贺兰春作为季卿唯一带在身边的女眷自被安排在了后宫之中,宫中的人虽知她非正妃,可见新帝在这样重要的时候都将她带在了身边,自没有人敢怠慢,都打着小心服侍着。
贺兰春已有三日未曾见季卿的面,他忙,是真忙,既要安抚旧臣,又要论功行赏,只为改国号一事朝堂上便已吵了两天,更不用说后续还有登基大典等事宜,闹腾的季卿只觉得脑仁子都疼。
他心里倒是惦记着贺兰春,好容易抽了空出来去瞧她,他连着三日未睡,下巴处冒出了青色的胡渣,瞧着比实际年龄要稍长一些,好在贺兰春随在他身侧倒是见多了他不脩边幅的模样,只微微一怔就把人迎了进来,之后又吩咐侍女上茶。
季卿煞名实在太盛,宫里的侍女都怕他的紧,瞧见他两腿便直打颤,一双手哆嗦的不像个样子,捧在手上的茶险些溢了出来。
贺兰春忍了笑将茶接了过来,又送到季卿手上,笑吟吟的道:“圣人喝茶。”她改口倒是快,一声“圣人”唤的既娇又软,叫人骨子都酥了。
季卿眼中染上笑意,接了茶呷了一口,道:“我已派人去兖洲将王府中人接来,你身边那几个侍女要走要留你自行做了安排就是。”不在朝堂之上,他倒还没有习惯自称为朕。
贺兰春轻应一声,却也听出季卿话中的含义,笑问道:“不知要将老王妃与王妃安置在哪个宫殿?”因季卿身边只有她一个女眷,后宫的事便暂且由她来打理了。
季卿对这样的事自不上心,只道:“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贺兰春闻言便笑盈盈的嗔道:“您说让我看着安排,可若是一个不甚将人怠慢了最后可是我之过了。”
季卿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道:“原本皇后住哪就让王妃住哪,余下的你瞧着办就是了。”
“您不怕我将李侧妃等人都打发的远远的。”贺兰春伸手搂了他脖颈,又坐在了他的腿上。
季卿心中一悸,大笑道:“打发的远些也好,省的闹得我没个安生。”他抬手扣住她的腰,低头就衔住了她的唇,吮了又吮,将那娇红的唇吮的微肿,口中断断续续的娇喘着。
季卿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贺兰春略觉得刺痛,秀眉轻轻蹙起:“疼。”
季卿笑了一声,问道:“这宫殿你住着可还喜欢?”
“喜欢的很。”贺兰春轻声道,她自是喜欢的,进宫后她就相中了这座宫殿,就是名字不大喜欢,等过了登基大典后她还想着让季卿重新赐个名字。
“月底登基大典后便是封后之典,之后便要封赏后宫,你就不先为自己求一个高位?”季卿突然问道,唇畔含着一丝微笑。
贺兰春倒没有想到季卿竟会问她这样的问题,怔了下后,笑吟吟的道:“圣人若有心赏我高位,我便是不求圣人也会想着我,若是心中没有我,便是百般哀求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