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她和许薄苏小时候就见过。
许薄苏孤儿院出身,他与蒋妤第一次见面在孤儿院,蒋妤第一次见他,就被那双眼睛所折服,拿出自己所有的零花钱,资助他读书和生活。
他从小被蒋妤资助长大,长大后,在毫无背景的情况下在星光电视台立足,这其中,不乏有蒋妤的援手。
可惜的是,阴差阳错之下,许薄苏把曾经深陷泥泞时拉他一把的蒋妤,错认成了蒋嫣。
上辈子许薄苏曾和蒋嫣公布恋情时,曾自我剖析,当年如果不是蒋嫣资助他,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蒋妤也不知道为什么许薄苏认定资助他的是蒋嫣,但当年传得沸沸扬扬的恋情冠上了深情的名义,被人津津乐道之余,大受感动,一度成为佳话。
当时也正是因为这一消息,蒋妤神情恍惚,失神从高空坠落,从此高位截瘫。
“主播台?”许薄苏凝眉,喉结下衬衫纽扣松开两颗,却依然透着一股禁欲的味道。
他淡淡点评,与陈文洲是一个意见,“我认为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回主播台,先栏目做个记者吧。”
许薄苏在主播台上也有两年时间,专业素养不比任何人差,从台前到幕后,让不少台里老前辈为之惋惜。
奈何人家志向远大,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主播台。
许薄苏是个天生的侵略者,野心勃勃,想要的会费尽心机拼尽全力得到,不管手段是否正大光明,他信服着一条自然守则,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有人说他是蝇营狗苟之辈,沆瀣一气,也有人说他是不拘小节之人,能成大事。
但无论是功成名就,还是功败垂成,他任凭咒赞,冷眼旁观。
“很巧,陈副主任也说了这句话,可是他看完我的节目策划后,让我来找你,说只要你同意,这个节目就能实施。”蒋妤将策划案交到许薄苏面前,“这是我的节目策划案,你可以看看。”
许薄苏拿起蒋妤的策划案细细翻看。
“你写的?”
“是。”冷冷清清一个字。
与陈文洲一样,许薄苏花了十分钟才看完,眼底带了些审视与惊艳的意味,顺手将策划案放手边,沉声道:“节目的策划需要开会讨论,如果确认实行,我会通知你。”
面对前妻,许薄苏全程不尴尬,不矫情,不刁难,更不以此为要挟,仿佛在处理一桩再正常不过的台内公务,走流程不走后门,在这一点上,蒋妤很高兴。
然则蒋妤更是坦然,除了欣赏这男人的脸,声音,眼睛,以及苍劲有力工整的字迹外,无任何其他不堪的情绪。
这只是她的前夫,上辈子的。
这辈子,与她再无瓜葛。
“好的,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关门声传来,许薄苏抬头看着门口方向,一成不变的脸色有些恍然。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 (*≧▽≦)
☆、第 5 章
离开许薄苏办公室,走廊里,蒋妤远远瞧见一个女孩子,抱着大堆沉重的文件移着碎步往前走,那文件摞得比她还高,压得她身体往后仰,面前的路都看不太清,一不小心和面前的人撞了个满怀。
哗啦——
文件散得满地都是。
“啊——蒋嫣姐,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没看见。”女孩憋得脸色通红,地上散落的文件也顾不得去捡,忙躬身向蒋嫣道歉。
蒋嫣在星光台的名气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主持的《法政时刻》节目收视率一路飙升,被观众亲切称为“律政女神”。
名校毕业,当红主持人,还如此的平易近人,女神称呼,当之无愧。
蒋嫣笑着温声安慰她,“没事,是我不小心。”
说完,蹲下去帮女孩捡文件。
“拿这么多东西小心点,找两个男同事帮帮你吧。”
女孩连连拒绝,腼腆又胆怯,看了一眼蒋嫣的笑容,又慌忙低下头去,双颊绯红,声细如蚊,“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谢谢您,我先走了。”
“那行,小心些。”
蒋嫣起身便看到从许薄苏办公室出来的蒋妤,笑容有那么瞬间的凝滞,紧缩的瞳眸表达了她的惊讶,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甚至还颇为友好和气的与蒋妤打招呼。
“蒋妤,你回来了?你这是……”她疑惑地看着蒋妤。
“我给许台长送我的节目策划案。”
蒋嫣欣喜笑道:“你要回来主持节目了?”
“不一定,”蒋妤说:“节目能不能实施,还得看上面的意见。”
“以你的实力肯定没问题,不和你多说了,我找林主任还有事,我在台里等你回来,可别让我失望。”蒋嫣的笑容很亲切,很有感染力,让人忍不住的亲近,也忍不住的跟着她笑。
蒋嫣作为蒋妤同父异母的妹妹,其实关系并不太好。
蒋嫣只比蒋妤小一岁,而蒋妤的母亲是在蒋妤十岁时去世的,也就是说,蒋妤的父亲婚内出轨,有了蒋嫣,后来蒋妤的父亲娶了蒋嫣的妈妈,小三扶正,进了蒋家。
这件事一直让蒋妤心存芥蒂,以致于这么多年,蒋妤与蒋家的关系一直不冷不淡。
蒋妤冷淡点点头,扫过装路过却来打探硝烟气息的人,无动于衷。
而蒋嫣在走进主任办公室前,多看了几眼蒋妤的背影,微微一笑后推门走进。
新闻评论部主任见蒋嫣来了,立马起身,和气地笑着开玩笑,“什么风把你蒋主播给吹来了?”
评论部的林主任,四十多岁,微胖,发际线推到了后脑勺。
“林主任别笑话我了,我为什么来您还不清楚?怎么样?新的节目有眉目了吗?”
近年来台里各节目的收视率呈下滑状态,曾经几档王牌节目也不如从前,一成不变的节目模式,日积月累之下,遭到观众厌倦的反弹。
台里经过多次尝试,但都以失败告终。
这种情形之下,台里急需一档打破常规的节目,重新树立电视台的形象。
台里重新开设一档节目不是小事,新节目筹备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多少进展。
“蒋主播,这事急不得,再说,《法政时刻》收视率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总想着要去主持新节目?”
蒋嫣笑道:“《法政时刻》这个节目做这么多年了,我想独立制作并主持一个新节目,林主任,这事还得靠您帮我多盯着点。”
“行,你放心,台里一旦决定开设新节目,我第一个举荐你。”
***
翌日蒋妤回电视台工作,虽然新的节目策划的决定还没有下来,但不接触新闻稿就浑身不自在的蒋妤还是接手了记者的工作。
记者是她的老本行,刚入行那年,满世界的跑新闻,虽然辛苦,但追寻真相的过程,挖掘人生百态,她乐在其中。
蒋妤待的这个栏目是每晚八点的实时新闻,栏目组底下在职和实习记者十多个,每天新闻十多条,也有播不上的,新闻变旧闻,也就失去了这条新闻的意义。
蒋妤看着自己手边辛苦采访后累积下来的‘旧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蒋妤这两条在外采访的三条新闻都被毙了,也就是说两天辛苦泡汤,毫无成就。
在洗手间擦晒伤药的蒋妤突然听见有人在谈论自己。
“诶,你看见今天蒋妤那条新闻了吗?我感觉准得又被主编毙掉。”
“谁让她从前那么神气,现在成了个小记者,还不是仍由主编拿捏。”
“主编也是厉害,派她去采访环卫工人,这么热的天,大中午的,我看她手上都晒伤了。”
“活该,以前她和许台长有一腿,可以耀武扬威,现在……噗——夹起尾巴做人吧。”
蒋妤坐在马桶上,在晒伤的手臂上涂上药。
四年前的她达到事业巅峰,那时候的她,是许薄苏配不上的,就因为爆出了和许薄苏结婚的消息,便抹杀了自己所有的努力和荣耀,她们打心底不认为一个女人,能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这么一个巅峰。
平心而论,她对待工作人员,向来有礼,虽然比不上蒋嫣待人亲切,但也从未苛责过别人,甚至于她愿意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但有时候,女人之间的嫉妒来得毫无道理。
蒋妤推开隔间的门,幸灾乐祸的笑声登时鸦雀无声。
她自顾自站在两人中间,用洗手液仔细洗手,将手上丰富的泡沫用水流冲洗干净后,抽出抽纸将手擦干,揉成一团扔垃圾桶里,整理好发皱的衣服,离开洗手间,整个过程旁若无人。
身边两个女同事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丝毫没有刚才背后说人闲话时的趾高气昂。
刚回到办公桌前,主编走了过来,将稿子扔蒋妤桌上,“蒋妤,这条新闻重采,采访环卫工人,是宣扬和呼吁大众关注底层劳动人民,你这采访的都是什么,让你引导教那些工人说话,你让他们乱说什么?这期的采访因为你的关系废了!”
蒋妤将新闻稿与视频重头到位看了一遍,新闻确实是有准备工人的对话,但蒋妤信奉自然的声音,在工人说完准备好的说辞后,抱怨了几句,蒋妤也没有阻止。
没有过多怨言,蒋妤带着摄影,再次顶着太阳,先是联系交警,将原本打扫干净的街道撒上树叶,拍摄环卫工人辛苦工作的画面,再由蒋妤引导环卫工人说出早准备好的对话,这才算完。
蒋妤还算好,晒伤的地方擦了防晒,倒是辛苦摄像大哥,扛着笨重的机器,累得全身是汗。
蒋妤不好意思递给他一瓶冰水,带着歉意笑道:“不好意思,今天辛苦你了。”
摄像大哥擦了把脸上的汗,大口喝了大半瓶冰水。
早年蒋妤高居主播台前时,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摄影,那份崇拜与仰望一直遗留至今,他对蒋妤并没有恶意,在台里这么多年,多多少少知道些整人的意思。
“采访那几句话有问题,大不了剪掉就是,她们这明摆着就是在整你。”
蒋妤笑道:“以前我采访的时候,毒窝战场都去过,这算什么。”
虽然不知道蒋妤所说的毒窝战场有多凶险,但摄像大哥见蒋妤豁达的笑,叹了口气,“蒋主播,以你的能力,我真为你感到不平。”
“没什么不平的,我是记者,这是我的职业,我就该吃这样的苦。”蒋妤笑着喝水,目光远远望着那群烈日炎炎下佝偻的身躯,“就好比他们,也要吃这样的苦,还不能有怨言。”
因为一个新闻采访,他们就要将打扫干净的街道重新扫过,有人为他们不平过吗?
不平事多了,她顶多,算其中一件。
回到电视台,这则新闻在主编挑剔的眼光中勉强过了,“蒋妤,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新闻媒体人要有自己的态度,你工作这么多年,这么小的错误不应该犯的,你明白我意思吗?”
没有任何怨怼与不忿,蒋妤情绪很平,脸色很淡,“我明白。”
“还有件事,恐怕要麻烦你走一趟。”主编将一则资料递给蒋妤,“这个麻烦你帮我送去《法政时刻》,让蒋嫣签字后交给我。”
于情于理,稍稍有些情商的人,都不会将这事交给蒋妤去做。
蒋妤于《法政时刻》的关系,不尴不尬。
但蒋妤仍然从善如流,“好的。”提脚欲走时,突然问了句,“如果我记得没错,主编在台里工作也有十多年了吧。”
“你问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