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恒收回了视线,俯视着殷正河:“今日承蒙诸位同道不嫌弃鄙人的邀请,都来到此处,想必多少也有听闻,玄山大弟子勾结魔修的事情。我等在这一战损失惨重,多少同道死在苍山,这些尸骨,可也有玄山勾结魔修的一份功劳呢。”
阳光颇有些刺眼,殷正河放下酒坛子,杵着剑站直了身体,眯起眼睛看着他身后那些人群情激奋地高声叫骂。殷正河笑了起来:“多少人看见我徒弟亲手杀了煌姬,多少人见着你怀月陵不过最后两天才到苍山。虽说是非曲折本就但凭后人粉饰言说,然而那些亲眼看到的人都还活着呢!亲历者尚未老死,如今就开始颠倒是非,明恒狗贼,你是不是太急了一些?日后等屠尽了玄山,是不是还要屠尽他长剑门幽篁里所有看见了那一幕的人,以保再无人知道你如今说的话,不过是个弥天大谎啊?!”
愣是谁都没想到,一贯为人板正儒雅的殷正河居然一点圈子没绕,干干脆脆地抬剑指着明恒的鼻子就骂。就连怀月陵自己的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殷正河一口气骂得几个长老脸色都发了白。很快有人忍不住回嘴,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愣是谁都没能预见到,这么一场本该严肃无比的事情,就这么变成了两波都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互相骂街的口水仗。
“无耻!”终于有人越众而出,止住了旁边人的叫骂,对着殷正河大喝,“你玄山勾结魔修,却妄图反咬我怀月陵!殷正河,你身为玄山掌门,却不谨言慎行,当真是要拿你玄山上下的性命来保你那两个弟子么?”
“玄山上下?”殷正河对着这明晃晃的威胁,反倒是咧嘴一笑,“我都说了,玄山上下都在这里,上到玄山掌门,下到玄山所有弟子,都在你面前,我有什么好谨言慎行的?”
说话那人到抽了一口凉气:“玄山其他弟子……”
“玄山没有其他弟子了。”殷正河嗤笑了一声,“怎么,没见过把门人逐出师门的么?”
四下里一时死寂,就连明恒都没开口,只死死地看着殷正河。殷正河扭头看向了明恒身后那座台子,又把酒坛子拎了起来:“辛苦明恒掌门连天劫台都请出来了,只可惜,我玄山已经没有一个叫殷梓的弟子了。”
“玄山掌门,包庇魔修到这个地步,当真令人心寒。”明恒一开口,四下里刚刚响起的喧哗声骤然间又消失了,他手里骤然间出现了一道碧蓝色的光芒,没人能看清那光芒中包裹的是什么,只来得及看到殷正河猛地抬剑,随即被逼退了两步,
“我怀月陵天劫台既然出了,这九道天雷不落下来,是不会安宁的。”明恒冷冷地看着殷正河,“这本是为了卫道诛魔而出,既然玄山掌门一意孤行包庇魔修,那我也只能请掌门人亲自来受这些天劫以彰天道了。”
“我殷正河的弟子,没有魔修。”殷正河手中剑光大盛,“既然怀月陵天劫台雷不落下不会安宁,那不如请弄错的怀月陵掌门,去消了这些天雷呢?”
殷正河话音刚落,七八道身影骤然间从明恒身边窜了出来,落到了他身侧,呈圆环状疾走。他目光微凝,手中的剑刃朝向西北方向直刺过去,血花登时飞溅起来,然而那七八人却似乎没有感觉到痛一般,依然以缚阵的方位变换着方位。
殷正河抬起头,也看向了四周的人,看着他们脸上或麻木或震惊的神情。事到如今并不难看出来,明恒要的不只是玄山的俯首称臣,更要的是杀鸡儆猴,让其他人眼睁睁地看着不肯臣服的玄山是什么下场。
身边结成困阵的七八人皆是洞虚中期以上,一旦明白了这点,殷正河便知道今天不可能逃脱。
他反倒是收起了剑,飞快地避开几道攻击,仰头看着明恒:“倘若明恒真人今日要的是我的命,那拿去便是,何必找这么多弯弯道道的,甚至请出诸位长老出来,这是在特地向这天下人证明你怀月陵先前对付缠身狱的时候还留了手,以对付我们这些同道么?这天劫台,不劳诸位长老动手,我自己进去,也好让这天下人知道,不顺着你怀月陵的意思就是要进天劫台的。”
明恒仍旧没有管身后长老们之间的喧哗,他胸有成竹看着殷正河,余光里看着旁侧那些门派明明噤若寒蝉的样子,终于抬手止住了那困阵中人的行动,再向着殷正河道:“请入。”
——只要你死得足够惨,你如今说的话,谁都没有胆量敢于去相信。
殷正河只朗声笑了一声,刚要一步踏出去,突然听到山门处传来了一声以灵气扩散开的声音——
“我倒是太久没回师门了,不知道这里这么热闹。师父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请来这么多道友,怎么能让他们都呆在山门之外看着呢?”
一道剑气以极快的速度自外侧横扫而来,瞬间逼退了殷正河身侧的两个黑影。另一道人影趁着这个缝隙冲到了近处,站到了殷正河的旁边。
殷正河终于变了色:“胡闹!谁让你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殷梓:师叔让的。
第109章
怀月陵的困阵本为困住一人所设,再加上殷梓破阵而入的时候趁其不备偷袭了其中两人,很快,那困阵阵脚就乱了。
殷梓一脚将其中伤势最重的那人踢飞了出去,算是彻底破了阵。
“师父怎么能这么任性,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这么想一出是一出。”殷梓手里剑势没停,一张口就把殷正河气得七窍生烟,只恨不能一脚把这大弟子再从玄山主峰上踢出去,“这事儿怎么说也是冲我和无双来的,怎么能让师父你填命进去。”
“胡闹,你还把不把我这个师父说的话放在眼里!”殷正河手中剑光大盛,自殷梓左手侧横扫而去逼开了两人,嘴里倒是一点没松口。
“你不是把我逐出师门了?那我还听你的做什么?”殷梓破了阵,终于停了下来,转而抬头看向空中的一排人,脸上虽然在笑,然而目光却是丝毫没有笑意,“几日不见,似乎那日在靖阳城外追杀我的面孔也都还在。我敬重诸位前辈比我多活了些年头,可诸位前辈却似乎不吝惜身份,非要栽赃我这么一个小辈呢。”
“魔修殷梓。”明恒的脸色比起先前稍有些变化,这几日前还不过是个元婴的小辈,先前那几剑分明已经有了洞虚的底子。他侧目看向前几日随他一道去靖阳的几位长老的脸色,发觉他们脸上除了诧异,都有些动摇,想来是对殷梓那天说的能暂时提高修为的秘术有了几分相信。
“我区区一个玄山小辈,今日在此,诸位前辈要仗着修为高,硬是指鹿为马说我是魔修。”殷梓目不斜视,只盯着明恒一人,脸上仍旧是笑,“我不过一个洞虚初期的剑修,今日约莫是要死在此处,明恒,你要我接的脏水我统统接下,你要我受的雷罚我也可以受,但是你且看着,我死之前,能不能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言辞粗鄙。”
清清朗朗的声音带着令人熟悉的死板腔调从他们身后传来,易无双手里握着他惯用的法器刺骨,自玄山大殿中缓步而出,顶着数千道目光就这么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姐姐,你我既同时生,那如今赴死之时,姐姐何不等我一道。”
殷梓稍稍怔了怔,随即咧开嘴笑了:“哪是姐姐不等你,是你来得太慢了。”
易无双自然是离开龙脉之尾后听到了殷梓让他回去易氏的口信,这才急急忙忙强开传送阵回来玄山的。不过他熟知殷梓这脾气,知道不是跟她细究这个的时候,干脆地走到殷梓身旁,转身向着殷正河作揖:“不孝弟子易无双来迟,师父见谅。”
殷正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大殿的方向——玄山大殿内部确实有传送用的阵法,不过那阵法,理当只有祭奠玄山历代先人的时候才会开启。
即便易无双数年前曾经随殷正河用过这个阵法,要想从外侧启动那阵法把自己送过来,也本该无异于天方夜谭。若非是他果真天赋异禀、远超常理,那他这被关在缠身狱的七年想必确实有些什么奇遇。
这念头飞快地划过殷正河的脑海,却并没有再停留。他只是终于吐了口气,从储物袋里又抽出了一把剑来,递到了殷梓的面前:“虽然不知道你这把剑什么来头,不过看着是把好剑。这把剑也拿着,你用双手剑我是知道的。无双,我是剑修,没有什么法器能给你,只能祝你无恙。”
殷正河拿出的剑通体雪白,几乎看不出打磨的痕迹,殷梓左手接过了剑,这才发觉这剑几乎没有分量——这把剑是玄山开山祖师衡阳子留下的剑“夜见”,归于玄山历代掌门所有。殷梓认出了这把剑,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用力握在了手里。
“今日之战,为师怕不能保证你们能活着走出去。”殷正河认命地看向了这两个大弟子,“可既然你们回来了,那便还是我殷正河的弟子。”
“我们当然是师父的弟子,玄山掌门人的弟子,会战死但是不会战败。”殷梓左手一翻,一白一黑两把剑在阳光下格外明亮,在那剑之侧,易无双身侧两件法器光芒大盛,威压直直地铺陈开去。
“无双,上次我们联手是什么时候?”随着那边明恒的手势,数十道黑影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时候,殷梓突然这么问了一句。
来玄山之后的数十年里,他们两人几乎不会同时动手,即便是先前在魔境之中遇险,殷梓也极少在易无双动手的时候把剑,更别说联手。易无双的法器表面飞快地迸发出鲜红的灵气,逼退了周围的人,这才答道:“我们刚筑基的时候,曾经觉得能打败父亲了。”
那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两个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以刚刚筑基的修为挑战了他们洞虚巅峰的父亲,结果自然是灰头土脸地被一手一个拎了回来。在那之后一直到殷梓离开易氏之前的短短数月时光里,这件事情总是会被拿出来取笑。
殷梓借着易无双法宝的掩护,利索地解决掉了两道黑影,在四溅的鲜血中发出了清亮的笑声:“怎么每次我们联手,都是这种绝对打不赢的情况。”
殷正河中气十足的喝声从旁边传来:“两个孽徒,还没开战莫要先说丧气话。”
殷梓于是笑,易无双居然也笑了笑。
“我们这叫认得清形势。”殷梓一个侧身凌空而起,易无双的法器刺骨飞快地掠了过去,恰好垫在她脚下。殷梓脚尖点在刺骨尖端借力再扭腰腾空,右手的祈罪自上而下,直直地将隐藏气息自空中逼近的那人自右肩处劈开,随即两步疾走退回了易无双身边,避开了漫天血雨,“可惜了,那破术法用不了第二次。”
易无双知道殷梓说的是提升修为的法术,他没接话,只在指尖上拉出一道灵气,自前方横扫而过。侧面攻过来了数道剑气,他倒是看都没看,身侧的法宝随着他的动作直直地转向了明恒的方向,易无双一蹬地面,手中灵气疾射而出,殷梓恰好补到他左侧,一剑扫开侧面袭来的三人。
这一击几乎是擦着明恒的座驾掠了过去,若不是明恒躲得快,大约那条刚长出来没两天的胳膊又要落地一次。易无双脸上是一贯地从容冷静,倒是语调像是被殷梓传染了一般,仰着头高声向着明恒道:“可惜了,我竟然不是如你所说的魔修,若我当真入了魔道,刚才这一下,足够拧下你的脑袋。”
“小子狂妄!”明恒猛地站了起来,看向周围人,惊怒之下口不择言,“区区两个洞虚初期一个洞虚中期,你们还不动手?先前在靖阳的时候,你们的脸她可是都见过,若是让他们逃了,你们日后还有命活?”
立刻有人应声而动,这一回,不仅是怀月陵的,还有不少其他门派的长老,也向着下方混战中袭去。即便是没动的人,脸色也尽皆变了——
明恒这话,不仅是撕破了脸皮不要,言语间甚至还像是在害怕,怕殷梓和易无双今日不死日后修为会超过他回来报复似的。
而更令他们觉得震惊的是,这句近乎无耻的尖啸居然相当有效,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同门德高望重的洞虚长老们,居然有不少听到这句话之后向着下方冲了过去。
明明大势已去,然而玄山那区区三个人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天空之上数以千人死一般的沉默着,在这片无比煎熬的寂静等待着结果,然而明知这不过是一边倒的厮杀,他们就这么看着,居然生出些惊心动魄的错觉来。
明恒脸色越来越差,他终于无法克制住脸上的饿神色,再也顾不上其他,猛地拔出身后的法器,向着天劫台的方向一挥。
几乎让整个大地为止颤动的轰鸣声再度响了起来,这震动实在太过剧烈,以至于玄山上混战的诸人也下意识地停了手,转头看了过来。
数十人合抱、近百多丈高的天劫台在这一挥之下居然缓缓地移动了起来,它周身的青紫色的电光更甚,远远看上去几乎像是要刺破台周薄薄的屏障、落到玄山上来。
那天劫台移动的速度并不快,然而随之而来的压迫感却几乎让人不能呼吸。明恒高声向着玄山的方向叫道:“既然玄山掌门不肯自己上天劫台来,那我只能亲自动手送过去,请天劫来洗刷你玄山勾结魔道的罪孽!”
殷正河脸色冷了下来,右手剑身一抖,刚要将灵气全然凝结到剑上,那一直再向着他们逼近的天劫台突然一顿,随即彻底停了下来。
饶是明恒也没料到这个变故,一时愣住,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过去。
天劫台的屏障之中,不知何时有了一个人。
电光围绕之下,谁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勉强看到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袍子,正顺着绕台的玉阶缓缓向上走着。他看上去并不是什么修道大能,甚至更像是个凡人,以至于在天劫台的威压中,他甚至不能直起腰来,只能杵着一把漆黑的剑,仿若拄着拐杖一样一阶一阶地走着。
然而他左手高高地举着,似乎握着什么正在发光的东西。
“师叔!”殷梓近乎凄厉的叫声最先打破了这片寂静,紧随其后的,不知是谁突然认出了那发光的东西透过屏障而来的气息,惊得大声喊了出来:“那是玄山的掌门印信?这人才是玄山掌门?”
天劫台柱中的人似乎听到了这个声音,因而放下了手,继续向上走。他一步一步似乎走得极累,松散的黑发散落在肩膀上,看上去几乎已经被汗水打湿而狐在脸侧,遮住了大半张脸。然而他并没有停下,只是握着那印信,就这么以玄山掌门的身份,向着天劫台最上方走了过去。
“商——无双!想办法破开那外围的阵法!”殷正河脸上从容不迫的神色几乎瞬间消失,他反应极快,一剑刺穿左侧人的胸口,“阿梓你给无双开道——”
并不需要他的吩咐,殷梓早已经冲了过去,她双目殷红,几乎要流出血来,这一下冲出去的时候全然放弃了防守,只凭着一把剑,硬生生在数十个修为远超于她的包围者之间撕出了一道口子。而易无双几乎就卡在那个刹那,自口中窜了出去,起身向着天劫台掠去。
在他身后,几乎在他离地的刹那,几道困阵接连而下,直接把殷梓压在了地面上,再也不能动弹。
“蠢货!”明恒眼看阻止不及,倒也没有再动手,只居高临下地看着易无双,“天劫台乃是上古大阵,那是你一个小辈能够——”
数道红光自易无双手中腾起,顺着天劫台外壁缠绕而上,偌大的天劫台,居然整个儿颤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煌姬:虽然但是,我和我哥都是阵修,这孩子的七年,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110章
要想短时间之内只能打破一个阵法,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以蛮力强行撕破整个阵法,要么知道整个阵法的走向,直入阵心破阵。
怀月陵天劫台乃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大阵,甚至于有传言说是怀月陵先人自倒海塔带出来的仙人遗留下来的东西之一,易无双不过洞虚初期的修为,他不可能强破天劫台外侧的守护阵。
更加不可能预先知道大阵的走向。
——本该是这样的。
商晏慢吞吞听到了外侧的动静,却终究没有抬头,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他脸上依然是那副温吞的笑容,就这么顺着天劫台的通天阶向上走。
天劫台的天劫,并不是普通的劫雷,那是迎来渡劫天劫的阵法。商晏发觉自己脚步慢了很多,一丝一缕的灵气正在这渡劫的威压下不断从丹田中逸散出去。
他听到了殷梓和殷正河的声音,却听不分明他们在喊什么,于是他回过头,冲着玄山的方向乖乖巧巧地笑。
——他看到了数不尽的人站在不远的地方,就这么看着,他们当中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们中有相信了怀月陵的话的,也有大半猜到了真相的。
他们依然在看着。
“商晏”,曾经是正道魁首,整个正道唯一的合道。他应该是个不会怨也不会恨的圣人,大抵还活着的人,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通天阶并不算长,它有着尽头。他终于走到了天劫台上,整个天劫台在有人登上台顶的刹那微微颤动,周围的电光也开始汇聚到顶端,似乎即将落下。
人们终于开始看清那人的身形,他极其瘦削,仿若抱病多时。不少人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没能立刻想出来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病秧子。另一边明恒心中隐隐不安,在商晏登上台顶的刹那喝斥已然响起:“你是什么人,胆敢自领玄山掌门的位置!”
“掌门印信在我手里,那我就是玄山掌门。”商晏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上坐了下来,被天劫台外阵扩散开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他依然在笑,然而那笑容看上去不再温和,甚至有点疯疯癫癫,“我是商晏。”
这个名字在响起之后带了短暂的寂静,随即青紫色的电光毫无迟疑地从上方落下,从他后心穿了进去,直直地透过他的丹田穿了出来。
原来商晏还活着。
不止是明恒,在场大多数人心中第一反应都是这个。早在数日前靖阳城边上那一道漆黑剑气斩断明恒一条胳膊的时候,他们心里有隐隐有了疑虑,但商晏已经死了太久了,谁都没有敢多想,也不愿意去多想。
下一刻出现在明恒心中的念头赫然是后怕——商晏真的还活着,前两日那一剑真的是商晏,那是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合道巅峰的圣人商晏。而他,居然在商晏还活着的时候,带人来拿玄山杀鸡儆猴。
他没来得及多想商晏为什么一直没有阻止,也没有多想为什么商晏消失了这么多年,在那一个刹那,杀意几乎充满了他全部的心神。
——商晏不能留,他不该活着,也不能活着。
第一道天雷终于落尽,血猛地喷到玉阶上,商晏却再一次仰起头看向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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