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北小跑上前,心疼地看着岑野破皮的嘴角,嗔怪:“是不是很疼?怎么不躲开啊?我哥打架一向手重,都流血了!”
“没事儿,不疼。”岑野温柔地笑了下,抬眸看了眼未来的小舅子,又轻轻凑近竹北,“早晚都会让他知道我拐走了你,这会儿挨他一拳,到时候他就没那么生气了。”
竹北哭笑不得,又莫名从中品出了一丝甜意,心里暖洋洋的,她瞥见竹越恰好背对着他们,连忙踮起脚,在岑野受伤的嘴角那里轻轻吹了下,小声叮嘱他:“你快回去抹药。”
岑野“嗯”了一声,隔着黑暗的夜色和打完电话的竹越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离开。
竹越走上前,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认真盯着竹北:“丫头,和哥说实话,你俩真是普通同学?”
竹北下意识抿了抿嘴,抬起头,对上竹越关切的目光,苦笑了下:“哥,我不是小孩子,分得清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学习,也不用再想着和我说道歉说对不起,我有脑子。”
竹越一愣:“北北,我......”
他看着竹北明显哭过的红肿的眼,叹口气,在竹北头上揉了揉:“你不让我说对不起那我就不说了,不管怎样,你永远是我妹。”
竹北眼睛蓦地一酸,把差点儿夺眶而出的眼泪重新逼回去,点点头:“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不来能行吗?你突然离家出走把所有人都吓到了。”竹越没好气地敲敲她,“爸妈他们都出去找你去了,留我一个人看家,怕你回来找不到人。”
他刻意避开了赵美心和季南的名字,竹北知道,竹越这是怕她心里还有道坎儿,听了难受。
她抬头,挣开竹越拽着她的手,轻声说:“哥,我不想回家。”
“嗯?”竹越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竹北指的是赵美心家,他脱下外套铺地上,拉过竹北一起坐下,“不想回就不回,咱俩坐这看星星。”
兄妹俩小时候睡不着时会偷偷跑楼上,看北斗七星,看星座云,年纪小啥也不懂反正就瘠薄乱看,美名其曰培养天文细胞。
夜色已经浓得分不清哪些是普通的星辰哪些又是北斗七星了,竹北和竹越俩人支着头,一个说左边是,一个说右边是,吵着吵着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拌嘴,打架,一言不合就开打,竹越不把她当女生,她也没把竹越当过哥。
可现在,当竹北真的知道竹越并不是她亲哥,她却突然无比想念俩人是亲兄妹的时光,可以肆无忌惮地拿身份开玩笑,可以随时像每个不甘心的老二一样,有一颗“谋反”的心。
然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嘲笑竹越,像小时候那般,拍着他的肩膀说:“喂,你又没我聪明又没我学习好,不就比我早出生了二十多分钟,干脆你喊我姐吧。”
“想得美!早一分钟我也是你哥,这辈子你都只能是我妹。”竹越也会不甘示弱,一巴掌呼得她断了想当姐的念头。
竹北苦笑。
许久,俩人争执累了,竹北将下巴埋入膝盖,轻声问他:“诶,你真的是我哥吗?”
竹越呛了一瞬。
“你不会真比我小吧?!”竹北也愣了。
“想啥呢!”竹越猛敲了下她的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被风吹傻了?我怎么可能比你小。”
竹北也没好气地薅了把他头发:“为什么不可能?既然能把咱俩凑成龙凤胎,就说明咱俩出生日期差得不远,我就有可能比你大。”
“没可能!”竹越扒拉出日历给她看,“我问过了,我比你早几天,所以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嘛,早都十七了。”
竹北一怔。
她眼睛有点儿发酸,哑着嗓子问竹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呃......”竹越莫名心虚,他知道自己不该帮着爸妈一起瞒竹北,可他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许久,他叹声气,诚实回道,“没多久,就在你录制决赛的那天......”
他是无意中撞见这个被上一辈苦苦隐瞒到现在的秘密的,刚得知这件事时,他震惊的程度完全不亚于竹北。
怎么可能?!竹越当时的第一反应,也是认为爸妈是在和他开玩笑吧。
但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认亲——从前两年一直独居的赵美心把工作调回锦西,到去年季南考上大学后和他们突如其来的疏远,再到一贯不插手竹北学习的赵美兰硬要竹北转学,所有人都在不着痕迹地培养竹北和赵美心的母女感情,以便等她满十八得知真相时能更容易接受。
至于背后的隐情,无非就是一段所遇非人的故事。
赵美心年轻时相貌出众,感情之路却走得颇为坎坷,自以为觅得的良人在婚后才发现是一个劈腿成性的渣男,生下季南后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就提了离婚,而上天大概是捉弄她,一直到分开后赵美心才发现肚子里还有一个,她也曾狠下心想过不要,但骨肉相连,终究没能忍心。迫于当年严苛的禁止二胎的政策,再加上她无力同时照顾两个孩子,最终没法,只好选择和预产期与她相差无几的姐姐赵美兰一同去小城,在管理不严的小医院编造出了一出龙凤胎的假象。
竹北静静听着,眼底是凄楚的茫然。
该庆幸吗?她差一点儿就不能来到这个世上,可她无法庆幸,也哭不出来,眼睛空洞地怔怔看着远处,像是眼泪已经流干了。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竹北看到了朝她疾步跑来的赵美兰和竹天洲他们。
“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啊!要把妈吓死吗!”赵美兰哭着一把抱住竹北,巴掌狠狠抬起,却终是没舍得打她,雷声大雨点小地轻轻落在竹北肩上,一遍遍地摸着她头摸着她胳膊,察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不远处,赵美心红着眼圈,想上前又不敢,只能不断地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竹北,祈求她的原谅。而季南站在她身侧,烦躁地走来走去,似是在犹豫和她说声对不起。
竹北避开赵美心的视线。
她知道她没错,季南也没错,包括所有人都没错,可她现在依然没办法面对,即使她并不怨恨。
“妈,我想住校。”许久,竹北才抬起头,说了今晚见到他们后的,第一句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人敢在这个时间,刺激竹北。
就这样,竹北在高三这一年,住了校,和她一起住校的,还有岑野。
作者有话要说: 北北身世有原型,人物无原型哈,给陪伴布丁的小可爱们比心心~
第50章 (结局)
“......i have a pen, i have an apple, apple pen, pen apple......”杨擎哼着歌, 左手一只圣诞果,右手一只笔,走过李浩然的座位时没忘逗他一闷子, “哟,小伙儿今儿打扮挺精神嘛,要过节啦?”
“过你妹。”李浩然抓抓鸡窝头,从杨擎手里劫走他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过什么节?”
杨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苹果都吃了你还问什么节,你是不是傻。”
李浩然瘫倒在椅子上,仰天叹气:“子非鱼,安知鱼之世界,你眼中的日期是双十一双十二平安夜圣诞节, 可它们在我眼里却都是三百天二百天一百天的高考倒计时。”
杨擎耸耸肩,从窦雪桌上拿起一只洗干净的苹果,一边咔嚓一边劝道:“你高兴还是不高兴, 倒计时都在那里,只会越来越少,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
话没说完就被李浩然拿苹果堵住了他嘴。
“你丫一富二代都奋进了, 就少说两句给我们这些寒门子弟留点儿活路吧。”李浩然烦躁地抓着头,“妈蛋,我得去转转运。”
“去哪儿?”
李浩然从杨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搜索:“好像有个什么碧螺寺,听说求签挺准的。”
“那去啊!”杨擎最喜欢干借集体之名正大光明地玩这种事儿了,立刻怂恿李浩然,“刚好这周末元旦放半天假,咱们叫上豆包,野哥和奶糖,来个寺庙半日游。离得远不远?”
李浩然:“有点儿远,和咱学校对角,地铁加公交,过去得俩小时。”
“打车呗。”杨擎说干就干,打开备忘录记下地方,“到时候约个专车,走外城环路,一个小时就能到。”
李浩然本来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杨擎比他还当真,一句“你丫可别忘了”就去找其他人去了,而且不知道杨擎这人用的啥办法,反正周末早上出发时,还真被他看到了竹北和岑野俩人。
竹北看到李浩然过来,和岑野对视一眼,认真地说:“放轻松。”
“哦?哦。”李浩然莫名觉得今天的俩学神好像有点过分的平易近人,上车后,狐疑地盯着杨擎,“你和他们说了什么?怎么大家看我的表情都怪怪的?”
“嘿嘿,没说啥。”杨擎试图打哈哈蒙混过去。
李浩然一记锁喉奉上,咳得杨擎不得不实话实说:“咳,咳咳,快松手。我真没说别的,就说了几句你竞赛没考好后一直心情低落,需要大家的陪伴和治愈。”
李浩然:“......”
他是心情不好,但请来俩学神治愈他,确定不是把他往心塞的反方向越推越远?!靠!
算了算了,就当沾沾学神们的喜气。
杨擎喊的专车是个suv,大家都很自觉地把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留给岑野和竹北,车子朝着锦西郊区一路疾行,深冬冰冷的寒风沿着街景呼啸而过,很快在车窗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竹北望着窗外发呆。
岑野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竹北,在她看累了疲惫地合上眼睛时,轻轻揽过她的头,把自己的肩膀给她做靠垫。
杨擎和李浩然你一句我一句地在斗嘴,间或夹杂着窦雪的笑声,岑野另只手轻轻覆上竹北的耳朵,什么都没多做,但又在无形中给竹北撑起了一隅小小的避风港。
他知道竹北不开心,也知道竹北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不开心,所以除了安静地陪着她,替她继续营造她过得很好的假象,别无他法。
而且......岑野抬眸,看了眼没心没肺的杨擎和自带笑点的李浩然,把竹北冰凉的手紧紧攥在了手心。
他心里清楚,答应杨擎并不是为了什么陪李浩然转运,而是想让竹北散散心。
车子开得很快,许是因为周末,早上没想象中的那么拥堵,等到了地方,杨擎他们兴冲冲地下车买票,还拎了一书包吃的,颇有郊游的感觉。
“诶,要不要买几炷香?”杨擎拿起一炷香冲他们晃晃,仪式感做得忒足。
“你钱多烧得慌?有免费的干嘛还买。”李浩然白他一眼。
杨擎不服气:“这不是掏钱买的心更诚嘛。”
旁边站了几个二十多岁的小姐姐,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小弟弟,你们这么小求什么姻缘,脱单的机会还是留给我们吧。”
“姻缘?!”杨擎和李浩然面面相觑,“那啥,这是碧螺寺不?”
“对啊,是碧螺寺,求姻缘可灵了。”小姐姐一看就是逛过各大寺庙的行家,说起寺庙来如数家珍,“求工作去卧佛寺,求转运去禧和宫......”
杨擎:“卧槽,来错地方了!”
李浩然哭丧着脸:“呜,我不想要姻缘,我想要考清北。”
“行了,别难受了。”杨擎拍拍李浩然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回头让月老给文曲星传个消息,就说你愿以十年单身换清北通知书。”
李浩然瘪瘪嘴:“能行吗?咱们来求姻缘的地方求前途,菩萨们会不高兴的吧?”
“怎么不行?!心诚则灵,何况都二十一世纪了得与时俱进,菩萨们建的有群,你一会儿拜的时候多磕两次头,心诚点,说不定月老心情一好,当场就把你的心愿@给文曲星了。”杨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竹北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轻松地笑过,像是郁结的心倏地打开一个小窗,有微光浅浅投入。
她旁边站着一直默默陪着她的岑野,抬眼望去是天高云淡的深冬,空气冰凉,但她被岑野牵着的手,却很暖很暖。
竹北忽然没那么难受了。
她转过头,在岑野温柔的目光里冲他俏皮地笑了下,然后迈开欢快的步伐,跟在杨擎他们后面去爬山。
少女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灵动的模样,看得岑野也不由笑了起来,他无声垂眸,轻轻松了口气,牢牢护在竹北身边。
寺庙古朴庄重,积雪未化,在褪去枝叶的古老树干上颤颤巍巍地堆成山锥,杨擎呼哧呼哧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从、从前,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太高,和尚爬不了。”
李浩然扶着树坐下:“我,我不行了,歇会儿。”
两个疏于锻炼的宅男爬到半山腰就成了空虚公子,一个扶着老腰,一个靠着树,在狭窄的阶梯旁席地而坐。
窦雪也没比他俩好到哪儿去,靠着竹北的肩膀歇了会儿,然后从杨擎书包里拿出几瓶水分给大家:“看着也没那么高,怎么爬起来这么累啊。”
杨擎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说:“绕的路多呗,不高点怎么体现出拜佛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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