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没理会薛大姑娘内心的纠结,和几位姑娘一直说笑玩闹着。
等到吃晌饭时,平儿姑娘替二奶奶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太让姑娘们自用,不必过去了。
林黛玉抓住平儿不放,“你来的正好,刚巧从家里带了些稀罕物,你帮着给收拾收拾,做好了送来好让我们下酒吃。”
这时有两个婆子抬上来一个沉甸甸的大筐,平儿姑娘上前掀开一看,惊道:“好稀罕的物件,哪里来的?”
几位姑娘一听她的话全都围了上来,看见筐子里满满堆着许多长着长螯、通体带着彩色斑纹的海物,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想要从筐子里爬出来。
“这就要问我的好姐姐了,”林妹妹拉着宋辞,抿嘴笑道:“早上她才往家里送了一筐,我还没尝着味儿就过来了,所以必得在你这儿吃顿饱的才行。”
宋辞抓起一只大龙虾给姑娘们挨个看了看,“这是海外番邦的特产,又叫做鳌虾,味道比本土的虾蟹鲜多了,不论是清蒸或是红烧都行。”
“这么难得的东西,姑娘们倒不好独享了。”
李纨冲着平儿说道:“不如有我做主,给老太太那儿送去一半,剩下的再由姑娘们享用如何?”
三春默不作声,林妹妹看了眼宋辞,见她并不反对才说道:“既如此,我们客随主便,只等着吃席就是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去了花园,刚围着桌子坐好,就有小丫鬟摆了许多盘新鲜茶果上来。
宋辞拈起茶饼尝了尝,味道比老店卖的强多了,忍不住就着香茗多吃了两块。
贾探春看着笑道:“甄姐姐不留着肚子吃席,反倒吃起这个来了。”
史湘云也跟着取笑道:“可能甄家姐姐吃惯了鳌虾,反倒没吃过府里的茶饼吧!”
见宋辞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连最腼腆的贾迎春都笑了。
说话间一股浓郁的香气顺着微风扑面而来,年纪最小的惜春站起身望着远处提着食盒过来的婆子说道:“了不得,这也太香了点,我光闻着就饿得不行。”
稍后婆子上来将鳌虾三吃摆上,又添了许多下酒小食,才堆着笑说道:“平姑娘说,让姑娘们悠着点,别喝急了酒再上头。”
李纨冲她摆摆手,“放心吧,有我看着她们呢。”
贾宝玉吃了一口雪白的虾肉,“老太太和太太可用了饭?风姐姐也吃上了?”
婆子赶紧回道:“老太太那面快开席了,宁府珍大爷先前也赶来了。”
李纨点点头,让婆子自去忙。
贾惜春边吃边问道:“好端端的大哥哥过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是和你一样闻着香味了吧!”史湘云徒手拿着一块鳌足掰开,沾着盘子里的汁水吃。
薛宝钗吃着菜,面上一言不发,心里却无端想着,如果不是哥哥出了事,恐怕自己也能接到宫里的好消息吧,妈是不是也会喜得大开宴席……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宋辞看了一眼,默默垂下了头。
荣庆堂正厅
史太君倚在榻上,手底下坐着的老爷太太还有宁府特意赶过来的贾珍、贾蓉父子脸上均是喜气洋洋。
放下茶碗,贾珍眉飞色舞地说道:“咱们府上眼看就要出位娘娘了!”
贾政稳稳坐着不动,“这话说得太早了些。”
站在父亲身后的贾蓉跟着嬉皮笑脸地说道:“圣人都多大年纪了,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贾珍一拍桌子,冲儿子骂道:“长辈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滚门外边候着去!”
贾蓉不敢反驳,低头应了声出去了。
王熙凤笑着劝道:“大哥哥何必气恼,蓉儿也是好意。”
贾母叹了口气,“他小孩子家家不知轻重,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大姑娘好容易有了今天,也不差多等几年。家里原本就欠她一份嫁妆,正该好好准备起来才对。”
“老太太说的是,”王夫人随后问道:“只是元春位分在那,若是送多了只怕碍着太子妃的眼。”
邢夫人生怕婆婆为着二房把府里掏空了,赶紧说道:“二太太说的对,元春新进门,还是安分守己些好。”
贾母拿眼角斜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大件的摆设不能有,银票也不能用了?元春在宫里本就艰难,你们还一个个给她拖后腿,眼睛只盯着那点浅薄的东西,她若不好你们能有什么好?”
邢夫人低着头挨训,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碎了。
王夫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圈微红,旁边的薛姨妈拍了拍姐姐的手,冲还在生气的贾母说道:“老太太,府上出了这样的喜事,我们做亲戚的也没什么可能为的,只有出五万两银子,权当是沾沾喜气。”
史太君闻言笑了起来,“姨太太有这样的心就是好的,比那些不知事的强。”
贾珍紧跟着说道:“我们府里也出五万两银子,给格格填妆。”
贾赦见躲不过去,只得许出三万两银子来,把邢夫人疼得不行。
史太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公中出五万两银子外加一些精巧的首饰顽器,我再格外从私房里给元丫头填上五万两,也省得寒了孩子的心。”
王夫人站起身含泪说道:“我替元春谢谢老太太。”
王熙凤见这一会子功夫两府就为大姑娘积起了数十万两的嫁妆,忍不住含酸叹道:“哎呦呦,只恨我没投生成老太太的亲孙女,遇上这样的好事儿,也只能干看着了!”
贾母笑得几乎岔了气儿,对身边的大丫鬟指派道:“鸳鸯,待会在席上替我好好灌你二奶奶几杯酒,省得她光想着在一边躲懒儿!”
作者有话要说:
宋辞:大白日发梦,不嫌早了点么。
史太君:老婆子忍你很久了!
第19章 15、
正应了人算不如天算那句话,宋辞想不到因为自己这个凭空冒出的绛珠仙子,让病急乱投医的太子盯上了贾元春;更想不到贾大老爷因为被迫捐出了三万两银子给侄女填妆,提前发嫁了亲生女儿。
说发嫁还是好听的,换做卖这个字眼更合适。
贾迎春仍是如同注定的那样被亲爹给抵了银子使,只不过这次的买家从姓孙的换成了姓柳的罢了。
幸亏柳湘莲是个孝子,在得了老爹托梦后时刻谨记在心,非但没听贾琏的话定下什么绝色女子,反而因为和贾宝玉交好,意外得知了命定之人的来处。
生怕夜长梦多的柳湘莲去城外挖出藏在树下的一万两银子之后,立即请媒提亲。
被强挖了心肝肉的贾大老爷一听说有人肯花万两白银做聘礼娶自家女儿做正房奶奶,哪还顾得上打听来人是圆是扁,当场就亲口应下亲事,还迫不及待地和媒人交换了庚帖。
随后得知消息的史太君差点没被气死过去,抓着儿子大骂一场,却因为贾赦宁可挨打受骂也不肯退回庚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亲事。
在史太君和贾家人眼里,这时候有人肯花大价钱娶二丫头这个庶出木头人,必定全是为了日后攀附元春,借以投靠太子。
可恨贾赦这个眼皮子浅的玩意儿,只为了这点银子就把女儿卖了出去,白费了一个府里用来联姻的机会。
要是再摊上个混不吝的女婿,将来岂不是还要拖着府里带累元春。
史太君越想越气,跺着拐杖连声骂道:“老大这个孽障,他是不气死我不甘心啊!早知道今日这么坐蜡,当初还不如不要他那几两银子!还有老大家的,你整日里只管着奉承你们老爷,却忘了迎春也是你的女儿,她总要喊你一声太太的,如今说了人家,你竟然半点不知情!”
邢夫人吓得不敢开口,只低着头装鹌鹑。
她心里委屈的很,老爷要嫁女儿她一个填房哪里拦得住,何况又不是自己得了银钱,如今挨骂倒有份了。
王夫人虽然不好开口说大伯子的坏话,却沉着脸表示不满。
只有夹在中间两面为难的王熙凤轻声上前劝道:“老祖宗小心怒极伤身,大老爷惯是没有成算的人,满府里谁不知道,许是外面有人故意蒙骗他也不一定。再说迎春年纪也大了,老没有个着落让人看着不像。”
“那也不能为了这么点银子就把人打发出去了,这要是让外人知道,该怎么想府里,怎么想元春?”
贾母拍着桌子气道:“咱们这头刚凑了点银子要送去太子府上,老大转头就卖了女儿,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元春拿的是家里姊妹的卖身钱呢!”
王夫人一听坐不住了,“老太太,这可怎么好呢?万一让太子误会了元丫头,让她可怎么做人啊!”
贾母喝了两口茶水润喉,沉声说道:“事到如今,只有挑最近的日子把迎丫头嫁出去,尽快将事情平息下来。嫁妆也不要薄了,免得凭添一番口舌。”
“凤丫头,你是她的嫂子,迎春的婚事就交给你料理,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这不单是府上的脸面,还关系到太子的脸面!”
“老太太放心,我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王熙凤满口应承着,“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妹妹的夫家是哪个,庚帖又在老爷手里……”
“老太太,庚帖在我这儿呢。”
邢夫人怯懦地说道:“老爷临出门把庚帖给了我,让我帮迎春操持婚事。”
她还想着要是能借二丫头的嫁妆捞一笔也算没白挨这顿骂,反正迎春是个没人疼的,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谁知到手的鸭子竟要飞了。
“你?”
贾母冷哼道:“你还是仔细伺候你们家老爷去吧!鸳鸯,把我的镜片子拿来,我倒要看看大老爷找了个什么样的好女婿!”
鸳鸯答应了一声,从床榻边的小柜门里拿过来一个扁长的木盒,从里面取出眼镜小心架在史太君耳朵上。
贾母看了两眼皱眉问道:“这柳湘莲年纪倒是不大,我怎么恍惚听谁说起过这么个人似的?”
王熙凤听了眼前一亮,“老祖宗,这人咱们都见过的,去年中秋府里唱大戏,有一个扮小生的小子,当时您还夸他的扮相俊呢!”
“什么!竟是个戏子?!”
贾母惊得连庚帖都拿不住了,高声叫道:“快喊人把你们大老爷找回来!他要是再不去退亲,先使人打断他的腿!”
王熙凤笑得不行,“老太太先别急啊,这人不是戏子,原是世家子弟,只不过如今没落了,平日里也没个正经营生,靠着给人府上串戏讨点生计,和宝玉最是要好的,平日里他们总在一起吃酒呢。”
王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她冲身边伺候着的丫鬟金钏说道:“你去看看宝玉从林家回来没有,要是在,就说老太太找他。”
金钏应声去了,没一会儿就领了宝玉来。
贾宝玉刚进门就焦急地问道:“听说二姐姐定了亲,是什么人家,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就定了,万一不是好人家可怎么办呢,二姐姐在屋里急得直哭。”
王夫人拉过儿子,“这话怎么说的,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老爷做了主,做女儿的只有受着的道理,哪能和你们小辈商量,说出去该让人笑话了。”
“宝玉你过来,老祖宗有话问你。”
贾母一把搂过孙子,询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柳湘莲的小子?”
“自然认得的,这些年我和柳湘莲、冯紫英还有卫若兰几人都是在一处玩大的。柳大哥为人仗义,武功又好,人也长得俊,简直没有一处不好的地方。”
贾宝玉奇道:“老太太怎么想起他了,莫非有人想请柳大哥去唱戏不成?”
王熙凤见贾母和王夫人的脸色都好了许多,笑着说道:“你这位无一处不好的柳大哥,就是大老爷给二妹妹选的女婿!”
“竟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贾宝玉喜得连连赞叹道:“原先我就恨自己和柳大哥不是亲兄弟,现在他竟然成了我的二姐夫,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是他朝二姐姐提亲,事先怎么一点眉目都没有!”